夜深。
窗外的光稀散的撒在身上。
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天花板。
“睡不著啊?！?p> 鐘名輕嘆。
大概是睡了一天的緣故，現(xiàn)在一點睡意都沒有，干瞪著眼無聊極了。
而且，稍微覺得冷清。
鐘名掃了一眼單調(diào)的房間。
這是一間雙人的病房，另一張床上干干凈凈，被子疊得整齊，每張床邊還有一個樸實的柜子。
他打開柜子，摸索出他的手機。
“手機在啊……”試了一下之后鐘名撓撓頭，“沒電了，也是，都好幾天了哪來的電。”
也沒有充電器。
躺平。
所以還是睡不著，而且無聊。
自己竟然也有一個人待著按捺不住的感覺，鐘名想，這種感覺有點糟糕，心里連綿不絕的冒出煩悶感，不如連這點微末的情緒也吞了罷了。
要不干脆點表白算了，現(xiàn)在相處起來奇奇怪怪的，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不痛快不自如。
可是自己又不喜歡她……應(yīng)該。
怎么又想起她來了，鐘名按了按太陽穴。說好的不談戀愛呢。
或許自己其實是個隨便的人，只是看樂音長得好看罷了。一個表現(xiàn)出好感的美少女時刻黏著你，抱著你的手臂對你露出漂亮的笑顏，讓你感受她的體溫，就算是木頭人也要被攻陷啊。
然后當(dāng)你自信表白的時候，這個小惡魔就會告訴你還差一點點。
樂音肯定會這樣，鐘名不由想象那樣的情景。
這樣亂七八糟的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睡得頭疼。
睜開眼，看了一眼滴答滴答的時鐘，半夜三點。
爬起來上廁所，雖然其實沒多少尿意。
半掩上衛(wèi)生間的門，解開帶子脫下寬松的褲子，這個時候似乎聽見后面?zhèn)鱽硪宦曒p響，好像是開門的聲音。
鐘名抓著褲頭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衛(wèi)生間門沒有動靜，還是剛剛的模樣，只露出一條縫，里面透出燈光。
“外面有人來？這個點了……”
鐘名覺得有點奇怪，以為自己幻聽了，不急不忙地完事后，出門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待在床頭。
一個少女，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
鐘名一下呆住了，愣愣看著面前的景象，這個時刻冒出一個女孩子，不免懷疑是撞鬼了。
“還真有人?。俊辩娒Ａ艘粫÷曊f道，突然出現(xiàn)的奇怪女孩讓他有些警惕，畢竟才剛剛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情。
異能的世界是會有危險的，而且，真是鬼也說不定。
掃了一眼病房的門，原本緊閉著的門被打開了。
至少不是穿墻進來的，或許就是個普通女孩子……鐘名沒放下心。
因為這個女孩子旁若無人地埋頭翻找著放在床頭柜上的慰問品，一些時令水果。隨后后知后覺地看見了站在衛(wèi)生間前的鐘名，嚇了一跳一般地發(fā)出呀的一聲，也呆站著不動了。
看上去像是普通人突然發(fā)覺背后站個人的反應(yīng)，不過她為什么站著不動盯著我看？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鐘名仔細打量了這個女孩子，比他矮半個頭，頭發(fā)偏長，差不多垂到腰間，身上穿著樸素的白色長裙，奇怪的是沒穿鞋子，兩只腳丫露在外面。
這樣仔細一看更像個鬼了。
腦子里浮出一堆念頭的同時，鐘名卻是動也不動，反而是白衣女孩表情逐漸害怕，小心地一邊看著他一邊挪動腳步。
“喂……”
看著她朝著門走了幾步，鐘名出聲喊了她一下。
結(jié)果女孩像是被嚇了一大跳，啊的大喊一聲，慌忙地逃跑一樣跑出了房間，留下一頭霧水的鐘名。
“怎么還沒睡？”
過了一會，值夜班的護士路過看見這里的燈還亮著，進來對還迷惑著的鐘名問道。
“沒事，上個廁所。”鐘名回答道。
護士點點頭準(zhǔn)備退出去。
“那個……”
“怎么了？”
鐘名斟酌了一下，想注意別說的那么詭異和恐怖，“剛剛外面走過去的……”
“剛才？沒注意有人?！?p> “這樣啊，”鐘名換個問法，“你知道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子嗎？”
“你說她啊?！弊o士接過話來，同時頭朝隔壁的床鋪點了一下，“那個你旁邊的小姑娘是吧。”
鐘名聞言目光看向空蕩蕩的床。
“前天晚上推進手術(shù)室的，結(jié)果沒能推出來。”護士語氣變得低落，“病情突然惡化，一夜之間……哎。”
鐘名一滯。
他倆說的是一個人嗎？那個小女孩……死了？
護士哀嘆了幾下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大約是生生死死看得多了，很快又恢復(fù)過來，搖搖頭走了。
除了一些女孩精致乖巧惹人憐愛的評價，鐘名也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躺回床上，沒熄燈，經(jīng)歷了這么一件事，僅剩的一點睡意也沒了。
雖然大半夜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有點恐怖的感覺，但是鐘名現(xiàn)在簡直可以說是無動于衷。
早夭的可憐少女也好，疑似鬼魂的女孩也好，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鐘名驚覺自己的冷漠。
“自己的感情，是不是變得更淡了？”
鐘名思索了一下，然后又把這個問題拋在了腦后。
后半夜沒有再起波瀾，迎來拂曉。
李悅早早又來了，提著兩人的早餐。
“謝謝?！辩娒械乐x，然后才說，“老師下次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出去買了?！?p> 醫(yī)院外面就有早點鋪。
“飯?zhí)觅I的，比外面的好?！崩類傄舱绽厝鄟y他的頭發(fā)，坐下一起吃早點。
簡單解決了飽腹的問題，鐘名對李悅說了晚上發(fā)生的事。
“你覺得她變成鬼了？”李悅聽完捏著下巴思索道。
“可能是?！辩娒f道，“就像那個人一樣，或許是類似的存在形式?！?p> 李悅當(dāng)然知道他在說誰，畢竟才剛過了幾天，最近為這次事件忙得焦頭爛額，“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至少這個‘女鬼’看起來沒那么可怕，也說不定，萬一她也發(fā)狂了就遭了?！?p> “我先問問看。”
李悅說完出門去了，過了一會回來，表情里透著些許的傷心。
李悅先是嘆道，“真是一個可憐的小姑娘。”
然后繼續(xù)說道，“這姑娘患有先天的疾病，腦子出了未知的問題，甚至沒辦法找到原因。幸運的是出生在了富貴人家，尋醫(yī)問藥十幾年，普通人家根本支撐不住?！?p> “也更不幸吧?！辩娒f道。
“未必，別人都說她是一個活潑的小姑娘，和你這種消極的看法可完全不一樣，抗?fàn)幰彩且环N生活?！?p> “很累的，消亡或許才是解脫?！?p> “說什么呢？當(dāng)然是要活著啊?！崩類偘醋＄娒念^，“好賴都要活下去，生命的存在就是為了活著?！?p> 鐘名沒反駁什么，因為他根本沒有感觸。
另外，他也不會想著去死，他知道李悅在引導(dǎo)他，害怕他有輕生的想法。但他不會那樣做，他沒有目標(biāo)沒有希望，一切都找不到意義，不會積極的生，也不會消極的死。
樂音說的對，他是木偶，被名為“命運”的虛無的東西操控著往前走。
鐘名沒再說其他的，最后問了句，“她的名字叫什么？”
“尹冰蘭。”
李悅回答完，像這么久以來很多次的結(jié)果，李悅對爛石頭一樣的鐘名無可奈何，發(fā)泄般蹂躪他的頭發(fā)。
帶著親昵，如親人的關(guān)懷。
“總之，陽光一點了，大男孩。”李悅雙手夾住鐘名的臉。
……
中午樂音依舊來了一趟，鐘名一樣和她說了那個女孩的事。
聽完之后，比起找不出原因的怪病，樂音對可能是鬼魂的存在更感興趣。
和鐘名對整件事的反應(yīng)差不多。
“該說果然是同類？”鐘名想。
“頭疼起來要命啊。”樂音感嘆道。
鐘名正跟她說著那怪病的導(dǎo)致的后果，心智成長停滯，發(fā)作時劇烈的頭痛，昏厥休克，認知和邏輯混亂……發(fā)生在小女孩身上的一切真的很殘忍。
“牙疼的時候我也覺得是最要命的時候?！辩娒届o地說道，甚至顯得冷漠，“肚子疼也是?！?p> 故事很讓人同情，但是很多時候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希望世界上沒有疾病。”樂音不對鐘名的話做評論，而是發(fā)出一句祈禱。
鐘名聽見這句話，心里閃過一串念頭。
小時候生病的時候，總會這么天真的祈愿，希望壞的都消失，疾病的痛苦，倒霉的事，煩惱的，礙事的，一切，都消失就好了，只?？鞓肪秃昧?。
可逐漸長大了，世界在眼里卻蒙上越來越多的陰霾，快樂只能維持短短的瞬間。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他連快樂也沒了，缺失情緒的他，只剩下心臟偶然地多跳動一下。
鐘名思緒飄蕩著，注視著眼前的樂音，這個時候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似乎，自己身上，確實有什么在變化。
……
傍晚。
李悅帶來了李曉鏡。
“所以，你認為是異能引起的？”鐘名問道。
“差不多?！崩類偦卮鸬溃八牟〔恢朗遣皇钱惸茉斐傻?，但是如果她確實變成了鬼，那就八九不離十。除非昨晚是你眼花了，不然事實應(yīng)該就是這樣了?！?p> 鐘名不說話，看了看怯生生的李曉鏡。
李悅注意到他的目光，繼續(xù)道，“我已經(jīng)申報了這次事件了，算是又一次任務(wù)了。又要麻煩曉鏡?！?p> 作為李悅小隊不多的隊員，凡事都得頂上去啊，鐘名心里吐槽道。
然后他又想起樂音，“就她一個人？樂音不來嗎？”
“咳……這個……我才向上面申請她分到我們小隊?！?p> 看著李悅尷尬的表情，鐘名沒問為什么現(xiàn)在才申請，“其實直接喊她她也樂意的?！?p> 至于為什么樂意，理由在座的都知道。
“算了?！辩娒麩o所謂她來不來，轉(zhuǎn)而關(guān)注起其他的地方，“任務(wù)……都是這樣來的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平時根本沒什么事吧？”
“當(dāng)然不是，不只是。”李悅解釋道，“這只是管理局負責(zé)的事務(wù)的一小部分，當(dāng)然還有什么協(xié)助公安消防啊什么什么的都是很少的事，不過平時很閑倒是真的，只限于非管理層，至于更深層次的東西，也就是真正的任務(wù)……”
李悅賣足了關(guān)子之后，按住鐘名的頭，“等你正式加入管理局再說，享受你難得的高中生活去?！?p> 鐘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