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而驚慌的叫聲在萬名修士間此起彼伏,腳下地面因的浮空震動而顫抖著,他們?nèi)缤桓C螞蟻被舉到了半空,看來比月風還要慌張。這片地面轉(zhuǎn)眼就越來越高,上升地越來越快
有人見機地快,趁著這片覆滿人的泥土還不高立刻跳下求生,在風中被吹得像片落葉般輕盈,但因為低估了高度落下就摔得骨斷筋折,奄奄一息。其余想嘗試的人見了,倒抽一口涼氣,都打消了跳下去的念頭,只幾個念頭的猶豫間這空中平臺已經(jīng)極快地上升,幾乎碰到了云端。再也沒人往跳下求死了。
若武依舊席地而坐,臉上帶著戲謔的冷笑,雙眼半睜半閉看著周圍的變化,似乎此間的事與他毫無關系。罡風拂動他的發(fā)梢四散飛舞,雖低坐那里,但鎮(zhèn)定自若,卻有一派掌門的風范。因為懼高而坐著毫不動彈的月風連眼也不愿睜開,光看起來倒是比若武更為淡定自若。離月風近的修士稍稍冷靜下來都暗暗佩服,心想:“月風先生果然好膽色。”也只有天惑、天心等人知道他懼高的毛病,樂呵呵的看著“淡定自若”的月風。
“慌什么!有月風先生在此,你們這點心性定力也配修行?”一人昂然喊到,聲音被靈力揚開登時讓人們安定下來。這人是名散修,他已經(jīng)解了毒,心里對月風佩服得很,心想:“月風先生天崩地裂也不聞不動,如此好定力,必定對接下來的兩陣斗法心有成竹。”
“不錯!沒有解毒的道友,大家都學著月風先生坐好了。已經(jīng)解毒的站到外圍跟離木先生布好抗敵大陣?!彪x木不斷組織陣法,又有一撥人已經(jīng)解毒,共有八百八十七人,他估計布下的陣法雖然境界不高,但可以容納極多人,應該足以對抗死士的金光大陣。
“好!”已經(jīng)解毒的修士散布到了邊緣,按照離木所教授的口訣高聲念起并催動靈力,頓時形成了一片幽黑卻帶著璀璨亮點的光罩護住了萬人。這陣法“星圖陣”乃是星綱門獨有的陣法,最少七人就能成陣,而最多不限布陣人數(shù),人數(shù)越多威力越大,正好讓所有解毒的修士發(fā)揮作用;離木此時交給了核心陣位幾十人眾人口訣,又對外圍人念出了口訣,雖然只有極少幾十人知道核心陣法的秘訣,但也相當于已經(jīng)把獨門密術公之于眾。
這片陣法所成的星空中以居中的北斗七星最亮,其余眾星散布周邊,顯然這陣法以為靈力最強七人為陣眼。此時站住陣眼的正是天心、天惑、梨升、海棠、蘇穎、問天,還有指揮陣法的核心離木。墨格剛才拖延金光大陣時靈力幾乎耗盡,而離木有些看不慣儒教若武也沒有請他坐陣。
月蝶、若冰一邊催動靈力,一邊望向月風原本就很白凈的臉,此時更是白如寒霜。月蝶心想:“他最是怕高,這可怎么好。”若冰看著她滿臉的擔憂,拉拉她手一笑,對她輕說:“看你擔心的,他吃點苦頭,你便心疼了?!痹碌f:“好若冰,你別調(diào)笑我了,他真的怕高,你沒親見過那樣子……”若冰昂起修長脖子說:“怎么沒見過,上次我把他從百丈高峰背下……”她隨即意識到說漏了嘴,怎么能在人前說兩人的肌膚之親,急忙止住。月蝶低聲說:“你知道的,還要故意笑我……”“好了好了,你別擔心了,一會擊退了這陣法,他就能活蹦亂跳了?!比舯鶕u搖她的手,兩人說話間一紅一銀兩道靈力涌向“星圖陣”上的黑色光幕,接著化為了一紅一銀兩顆璀璨光團,一顆如同紅日炙熱耀眼,一顆如同寒月幽冷冰寒。
“日月同軌!”離木看到陣法光幕的異象驚呼道。星圖陣本是群星薈萃,但這兩女修習道術經(jīng)后靈力異于常人、深厚異常,雖然不在陣眼中卻發(fā)揮了勝過陣眼的威力,直接在陣法中凝結(jié)日月異象,星綱門典籍曾有記載星圖陣出現(xiàn)過一輪紅日三次,銀月一次,但是日月同現(xiàn)的跡象還是第一次。他信心大振,這里成千近萬的修士,加上星陣圖難道還不能抵抗一個百人大陣?
夜越來越深,這片逐漸升起的空中平臺卻越來越亮,在金光大陣的金暈和星圖陣的銀芒同時閃耀下如同白晝。萬名修士投入星圖陣后便不再懼怕,現(xiàn)在足有千余人布陣,組織陣法的還是星綱門傳人離木,從人數(shù)上遠超金光大陣。甚至不少人還抱著參演陣法的心態(tài),與身邊的人討論著兩方陣法的精妙。
“星圖陣,星芒流轉(zhuǎn),形散實聚果然是星綱門的獨門陣法啊。這樣看我們穩(wěn)操勝卷”一人信誓旦旦地說。
“對方的金光大陣好像也不弱啊,同時融通了兩種境界神通,只怕我們這方要多耗功夫才能取勝了。”另一人卻不這么樂觀。
“嘿,我們的千人大陣難道還斗不過對面百人的陣法?你是不是死士混在這的臥底,散布謠言。”先一人見被人當眾駁回,有點惱怒。
“你說什么呢?難道我樂意跟你一起送死,我當然期望己方能勝,只是說句看法又怎么了?”
“好了好了,你們看月風先生如此鎮(zhèn)定,我看多半他也不擔心我們的陣法,我們看著就是,就算敵不過他也會出手。”
“對啊,月風先生在此就能破陣?!?p> “真想再見識一下他施展術法的風采,剛才他幾擊我都沒看明白,難道有人天生是五彩靈力?!?p> “說不定月風先生到了能隨意使用五行靈力的境界,又或者他天生有五屬靈力?!?p> 眾人紛紛點頭。要是他們知道月風此時已經(jīng)感到翻江倒海、天昏地暗,只怕不會這么淡定了……
星圖陣的上代表參陣者的星點光芒漸漸變得繁密閃亮,如同夏季寧靜的星空。而星圖陣之上,金光大陣已經(jīng)聚集了無數(shù)耀眼的光刺,好像無數(shù)太陽的碎片在同時散發(fā)光芒,這光芒越發(fā)強盛,漸漸連成一片白光,企圖刺穿星圖陣的黑幕,其氣勢就像白晝要替代黑夜一樣。
接著丁丁聲響起,無數(shù)金光大陣的金刺猶如射向了星圖化作的夜空,每一刺擊到星圖陣上都激起一圈弱光形成的漣漪,隨即落下的金刺又被靈力牽引快速飛回金光陣中,附滿金靈力后再次以鋒利的刺尖落下;無數(shù)的金刺不斷刺下,毫不停歇,像無數(shù)金色的蝗蟲撲向了田地。
離木感到強烈的沖擊通過陣眼傳來,心神也隨之震動,姜然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緊緊守住。同時金光大陣還施展了五境陣術,隱藏了陣法神形或作光暈令他無從反擊。這便是境界高下之分,這星圖陣也發(fā)揮出了四階境界,將靈力凝聚成了“星辰”,只因少了一境便全然落在只能挨打不便反擊的局面中。離木滿頭大汗,大叫:“全力防御,等他們勢弱再反擊。”他心里大呼不妙,金光大陣比自己意料的要強極數(shù)百倍,我們以十余倍的人力卻只能勉強抵擋。他卻沒有想到,這時布陣的所有修士絕大部分都是剛剛擺脫了“三里噬神”的毒性,靈力還不足平時的三四分,而且?guī)缀跗叱傻男奘慷际侨吵跗诘男逓椤6朗窟@邊至少是四境修為,除去死掉的銀二,還有十七人是五境介子修為,五境強者的靈力至少是三境修士的幾十甚至百倍,加上金光陣法境界也更高妙,因此以百人之數(shù)卻壓制得星圖陣毫無還手余力。
金刺暴雨一陣陣密集襲來,不僅沒有停歇減緩的勢頭反而越來越密,越來越快,越來越猛。星陣圖上的星夜光幕越來越暗,幾乎只剩一片黑色,連其中的日月光輝也如烏云遮蔽一般光輝慘淡。
月風坐在陣法中,耳聽密密麻麻乒乓聲在頭頂響亮的回蕩,如同一場金刺凝聚的暴雨久不停歇。他聽著這又脆又響的“雨聲”,思緒終于從對高空的懼怕中拉了回來,只是依舊不敢睜眼。耳聽這暴雨越來越猛烈,心想:“金光大陣的攻勢如此之強,我們的陣法必定難以久撐……”
星圖陣中修士苦撐對面的飛刺攻勢,不少人漸漸感到心口淤塞,抵御如此強大而不中斷的攻勢,讓眾人胸口如同被巨石壓住,靈力運轉(zhuǎn)也受到了影響。星圖陣的星光除了北斗七星與一日一月還在閃耀,其余周圍的眾多星點已經(jīng)暗淡無輝,若隱若現(xiàn)。
“所有還沒解毒的道友,請與我以手相連!”眾人神海想起一個“聲音”,那是一道神念。
眾人側(cè)頭張望,身邊的人都在尋找發(fā)出神念的人。
“我是月風,情況緊急,不要貽誤戰(zhàn)機?!痹嘛L的第二道神念發(fā)出。
一些離月風近的修士看看坐在地上的月風,已經(jīng)帶著震驚依言行事,他們中有許多四境修士也掌握了四境的神念神通,可沒有一個人能同時對近萬人同時發(fā)出神念,甚至他們的師長也極少有人能做到,他們幾乎同時想這神念需要多強大的元神才能做到?
很快七八千沒有解毒的人都以手相連,一個不剩地串在一起,月風閉眼抓住身邊坐下的兩人脈門。
隨著一陣低沉的嗡鳴,星圖陣中有一道如瀑布般的靈力光柱從月風身上升起,在這光柱的支撐下,整個星圖陣為之一亮,所有其上的星光耀眼地閃起光亮,如同盛夏的晴夜,他催動的靈力跨過光幕直接鋪就了一條燦爛的星河。原來這些靈力都來自月風吸收的異種靈力,他剛才冥思苦想,想逆行經(jīng)脈將靈力通過身體斗轉(zhuǎn)星移的妙法。
離木見了月風身上那道靈力,震驚不已,他從沒見過這么粗豪的靈力光柱,更沒見過星圖陣中凝聚星河的異象。他興奮喊到:“月風先生出手了!”他深知星圖陣在境界上無法與金光大陣對抗,但只要有這萬余修士一同布陣,卻能以巨大的靈力彌補境界上的不足。月風正全力施展靈力注入陣中,他竟如同一個陣眼同時將七千左右修士的靈力匯聚起來送入陣法中。
月風依舊緊閉雙眼,對高處的恐懼讓他始終不動身體。他不斷將近萬人的體內(nèi)的毒素靈力吸出,通過他的經(jīng)脈,化作靈力銀河注入到星圖陣中。不久,他感到身體仿佛變成了夜空,任由組成毒素的靈力聚集在神海中,因為他體內(nèi)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無法承載更多靈力逆行了。神海乃是元神潛藏之地,任何虛無之物都可以承載,對于元神、靈力來說無邊無際。他正用神海逆轉(zhuǎn)吸收的靈毒,他探索清了神海的無邊范圍后再也不做猶豫,將洪水般泛濫的毒素靈力一股腦吸入了神海中。
他是在星圖陣的啟發(fā)下冥思,發(fā)現(xiàn)神海之大如同浩瀚星空,蒼茫無邊。他無法與人比較便不知他的元神之強少有至極,如此強的元神是如何在神海中安置的?除非神海有可以無限擴展的空間。他的元神總是在一片無盡虛空中心孤伶伶的,數(shù)年的苦修后對這種感覺早已習以為常,而借著星圖陣的浩瀚無垠的氣勢,他立刻察覺了神海更加廣闊,廣闊到無視空間,或者說神海中并沒有空間。他如此運用神海,自古少有,經(jīng)脈本就是肉身生機依賴的地方,要加以保護避免損毀,他用經(jīng)脈來逆轉(zhuǎn)靈力已經(jīng)有違常法;而神海是藏神之所,虛弱的元神便在其中,在神海中導入異種靈力及其兇險。不過他元神太過強大,并不在意異種靈力的侵擾,反而覺得親切。
月風曾經(jīng)多次逆轉(zhuǎn)經(jīng)脈,將靈力在其中運轉(zhuǎn),受過幾次內(nèi)傷;雖然他之后經(jīng)脈因此較常人擴寬了百十倍,但在真正洪波浩蕩的靈力沖擊下還是無法承載。他之前對靈力的用法是錯誤的嘗試,各種術法典籍中都是說,“天地靈氣,起于丹田,散于百脈?!倍际墙倘擞媒?jīng)脈承載自己的靈力,而不是別人的靈力。但換到用到神海來逆轉(zhuǎn)靈力,對他來說便是可行的,無盡神海可盡可容納無盡靈力,而他的元神如神海一般只有虛形不受靈力干擾。
他神海中正如一片空蕩蕩的宇宙,沒有一顆星辰,是一片什么也沒有的虛空。而這些洶涌澎湃的靈力一被他引導涌入神海,就像一團密集的星云展開,在他的神海中自由的飄散,接著受到其他靈力的牽引蓬勃有序的排列著。不多久神海中就宛如一片新生的星系,以他的元神為核心在不斷發(fā)展,無時不刻而無窮無盡地做著微妙的變化。所有的靈力屬性都被無盡的虛無抹除,就像把木雕外殼上的庸俗色彩全部削掉,露出本色。
曼妙。祥和。寧靜。
月風的神海中形成的靈力星盤如同有了生命,他的元神猶如借助星盤有了身體。所有的靈力如臂使指一般排列成了星云。月風試著從神海中將靈力導出,不是吸收別人的靈力通過經(jīng)脈導出,而是將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靈力通過神海導出,如今這些靈力已經(jīng)成為他元神的一部分。他的靈力在元神只有虛行時便生長恢復得極快,此時元神化形星系盤旋,靈力如火山噴涌不斷。
他引導著以萬人靈力為基不斷生出的靈力助陣,隨即一道十數(shù)丈寬的靈力帶著銀光卷展開,接著匯入了星圖陣。五彩的各種五行靈力已在他神海中已經(jīng)脫離了原有的色彩,匯成了一股銀色。
銀三再一次仔細的看著這片不大的星空,除了千萬星光點灑落在如墨一樣黑的陣法屏障上,一道銀河從東至西貫穿了這片陣法形成的天幕,其光芒璀璨奪目,像一道寬闊的銀白布匹鋪就在黑色的布幕上。
這道銀河發(fā)出的光芒如此穩(wěn)定,兩側(cè)的星點光亮在相比之下如同在簇擁著王者的威嚴。正是這道銀河吸收了大部分金光大陣中的飛刺攻擊,像亙古不變的漆黑宇宙始終不動不搖。九州之內(nèi)確實有黑夜白天,但在九州蒼穹之上的無盡虛空中,從沒有黑夜白天之分;九州大地上的光亮,不過是漫長銀河中的一瞥,不值一提。這道銀河似洞悉了環(huán)宇的奧義,正以最古老的規(guī)則應對一切變化。
向天正在陣法核心中,他修為不弱,有四境,只因無門無派在仙酒樓前還被天下盟的人羞辱,不讓進入。他寬大額頭上早已因為徹夜催動靈力而布滿了汗水。他睜開眼后一陣不安,一道純白的靈力像一條大路通往了頭頂?shù)年嚪ㄐ强?,他心驚地想怎么這道靈力這么強!剛才是五彩靈力,現(xiàn)在又毫無屬性!?他眼光順著白光移到了月風身上,他依舊靜坐,這樣磅礴的靈力源源不絕的從體內(nèi)匯出來,好像永不干枯的海水,深沉與寧靜,但一發(fā)作就波濤洶涌可以撕碎一切,好在現(xiàn)在這股靈力只是安靜的流淌。
除了向天,所有人都望著月風人為造出的天景。星圖陣也在這道銀河的支撐下穩(wěn)固的運轉(zhuǎn)著。幾乎所有人都帶著疑惑與周圍人眼神交流,懷疑自己看錯了,當所有人都由驚轉(zhuǎn)喜,接著臉上的喜悅變成了放心的笑容,好像鬼谷派月風的奇詭的修為是一種理所當然,他造出任何異象都是常事。
月風的伙伴雖然早已知道他身上有各種說不盡的詭異,還是被他的此時的靈力給驚到了,甚至連月蝶都驚得張開了小巧的嘴,她擔心地想:“他體內(nèi)筋脈的靈力本來總量稀薄,比二境的修士還不如,這時怎么突然這么強?”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強招必自損,越強的術對身體的負擔越大??稍嘛L并不是施展什么術法,只是催動了神海中星盤旋轉(zhuǎn)所生的靈力。她遠遠端詳當初闖入道湖谷的少年,身軀已經(jīng)成熟高挺,坐直的背像山峰,他渾身的氣勢中正平和,如同星空一樣深邃,隨即安心下來。
“月蝶,你笑什么?。俊比舯晷愕哪樛蝗粶惖皆碌矍?,盡是嬉笑,滿眼閃耀的靈光,如同金光大陣中的金芒,她見月蝶低頭支支吾吾,便說:“我晚點告訴月風先生,你盯著他偷笑。嘻!”
“我……我是笑他怕高……”月蝶被若冰惹得一陣慌張,口不對心地說。她深知若冰對月風情愫深厚,卻總是來打趣自己做遮掩,兩人都心照不宣的心系一人,也早就接受了對方的存在。她們認可對方的真摯情感,便如同認可自己的一般,排斥對方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中,就是在否定自己誠摯感情的合理。
月風在神海中體悟著靈力進入了定境中,但依舊將靈力像傾倒海水一樣不斷注入陣法中。比起初次操縱這樣強的靈力,更讓他喜悅的是,靈力在的神海內(nèi)盤旋而出后竟然自行滋生,而不是借來的靈力。于是他沉浸在這樣的感悟中,觀想他自己化身為了這一片星云,不斷呼吸、旋轉(zhuǎn),在無盡的神海中擺成最舒適的形狀。
一雙眼冷冷掃在他身上,一張儒雅的臉正看著他,帶著不知情緒的眼神。若武本就做了萬全的打算,此時見他一力撐起了陣法,讓星圖陣穩(wěn)穩(wěn)等擋住了金光飛刺不斷的猛烈攻擊,心中反覺得省事。他看了一陣,隨即一笑,在心中說:“要是他太弱,日后也不配統(tǒng)領道門與我爭鋒?!?p> 除此,月風身上聚集了太多目光:蘇穎癡癡的目光,張陵崇敬的目光,天心、天惑驚嘆與喜悅的目光,梨婉、梨升欣喜的目光,海棠嬌羞無限的目光,還有萬名修士佩服與感激的目光。月風毫無察覺,只是在定境中暢游,神念在神海的一片星空飛馳。所有目光交織在一起,落在他安靜的臉上。盡管他因為懼高臉色慘白,卻更顯得神圣而詭秘莫測。
帶著金光的飛刺依舊密集落下,擊中星圖陣的屏障后激起火花飛濺,但星圖陣穩(wěn)穩(wěn)地擋住了所有攻擊,銀河貫穿光幕,在擊打中更加閃亮。
這場懸空的大陣相斗持續(xù)到晨曦的金盤露出天畔,無數(shù)金芒不遺余力地刺破云夢山下濃密的霧靄。每一道金芒都在無聲地發(fā)出最大能量,在靜逸的初晨中,完成它一生最大的使命照亮人間。每一道來自盛日金芒的使命同樣也是它的榮耀,它的一生在短暫飛翔中度過,擊打在某處,化為光明。
世間光明來自于無數(shù)這樣安靜的光芒,它們靜靜地穿透人世間,拋卻一切雜念,只知道用最大的力量完成不長不短的旅途,綻放開生命之花。萬物生長在光明中,自古如此,也成為理應如此。
但初升的日光無法遮掩金光大陣中的光芒閃爍著,那是更刺眼的金芒;靈力形成的金芒附滿了金光大陣中的千萬根堅硬且銳利的靈力飛刺,一次次地扎向包圍中的“星空”。天邊的日光與金光大陣中的金芒同仇敵愾,它們都想擊穿星圖大陣,可是所有的努力都無功而返。星圖陣從外看去始終是團星空,黑沉沉的星空,其上的星光如潮汐般規(guī)律地發(fā)出光芒的律動,全然不顧外界的光亮照射,像個頑固的老頭抱著最愛的茶壺安然坐在陽光中,任陽光多耀眼也無法改變他的深沉與倔強。
星圖陣保持著黑夜的深度,在自成一格的星空中沉睡,它像拒絕白天一樣無情拒絕金光大陣的攻勢。
銀三已經(jīng)將陣術催促到了極致,將近半夜的消耗,他的喉嚨冒煙已經(jīng)干枯,因為調(diào)動金光大陣時不斷的呼喝讓喉嚨干得幾乎要裂開;組成陣法的死士更是難受,他們只能無聲地將體內(nèi)靈力注入陣法,像沉默拉車的牛馬,這輛大車把所有靈力形成象征死亡的光芒射向星圖陣。
可不管是孕育生命的晨曦曙光,還是結(jié)束生命的靈力光芒都奈何不了這片陣法凝聚的星空。
離木見到星圖陣被運轉(zhuǎn)成這副勝景欣慰不已,早已忘了徹夜未眠操作陣眼的疲勞,反而心中升起無限熱情,正如那正好初升的驕陽。
“月風!”一道干枯的聲音把月風從定境中喚出,銀三隔著兩重陣法以靈力喊話,聲音清晰傳到了所有人耳邊。
月風閉著眼說:“梨淵(銀三),還要再斗嗎?”他已經(jīng)聽出其聲音,也猜到他是天網(wǎng)的臥底,因此并不吃驚。
“你覺得呢?”銀三說。
“這里萬余修士的靈力正慢慢恢復靈力,金光大陣雖妙,也不能破開星圖陣。再斗下去你們敗多勝少?!?p> “天時、人和已失,我們獨占地利,自然不會酣斗?!便y三說。
“既然如此,還不收手?”月風問。
“月風,你不必得意,這里的人雖多卻總有落單的時候,你今天能救他們卻不能總護住他們,就是你一個人落單時也不是無敵于天下。我慢慢鏟除這些人,等你沒了支援看你還怎么狂?”銀三見他眼睛也不睜就和自己說話,心里早已狂怒。
“難道我還能怕了你?以前我就不怕,以后也不會怕?!?p> “哈哈哈!你輕功高超,可你身邊的幾個小美人和梨婉卻不如你。要是落在我手里,讓你后悔莫及?!?p> 月風聽其威脅同門與道門同伴立刻想到本門慘案,猛地發(fā)問:“銀三!我鬼谷派的二十一條人命可是由你來償?”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網(wǎng)遍布金靈力高手,正與鬼谷命案的死狀吻合。
“嘿嘿……”銀三冷笑。
月風睜開眼透過兩陣光幕怒視而去,正巧盯住銀三所在方位。“你笑什么,你做出這事時就該想到惡有惡報?!?p> “難道不是我作的惡也該找我報復?”銀三說,“鬼谷派受屠的日子我在韓國正與梨婉、海棠一起?!?p> 梨婉向月風點點頭,表示鬼谷派的命案與銀三無關。
“那萬毒宗的人不是你害的嗎,洪圖宗主被挑斷手腳筋脈,穿七孔,他們弟子死傷不是天網(wǎng)造成的嗎?”
“天網(wǎng)殺幾個人還要你管?天下的修士加在一起天網(wǎng)也不懼,你以為你是誰?哈哈哈哈。今天到此為止,恕我不奉陪了。”銀三轉(zhuǎn)對所有星圖陣修士說:“你們這些短命鬼,今天運氣好,但是不會走運一輩子!再會,哈哈哈哈……”他的一串笑聲突然越來越遠,星圖陣外的攻擊也隨之停止,充滿殺伐氣息的靈力漸漸飄散。
控制星圖陣的離木隔著星圖陣看像外面,金光大陣化作的光暈像一輪太陽一樣,極快向西邊遠去,慢慢在地平線上隱沒最后一片金芒。天網(wǎng)說走就走,瞬息間便走得干干凈凈。
東邊的太陽正在升起,當金光大陣的金芒隱沒時,隨之而來的是東方孕育生命的光輝。
離木撤掉星圖陣,籠罩在這些修士頭頂?shù)臒o盡夜空終于消逝,刺眼的日光令顯出身體的修士們用手掌擋住眼睛,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東升的朝陽。昨夜的各種經(jīng)歷始終融通夢魘潛伏在心中,久久不散,瀕死的恐懼還有余波在陣陣蔓延。一切危機都在金晃晃的陽光下一掃而空時,仿佛隔世的長夜相斗引起眾人唏噓。
漸漸所有的聲音如同涓流慢慢匯成一道小河,響徹在天空中。
“月風先生!萬歲!”
“月風先生!萬歲!”
……
“月風先生!”若武的聲音打斷了歡呼,清楚的傳到所有人耳中。“半年后我上云夢山,你我斗法一戰(zhàn)!以本教保管的道術經(jīng)為彩,你接戰(zhàn)嗎?”他說的是若冰一直保管的道術經(jīng),她還沒交給月風,月風也沒有討要。
月風沉思。
若武雖說是斗法,但并不簡單,事關道術經(jīng),更關系道門與儒教的聲名,不僅是兩人的事,還代表著兩方門派的榮辱。可若武輕易就提出了斗法,盡管聽起來是斗法一戲,以本屬于鬼谷派的道術經(jīng)為賭注,本就是想向天下顯露誰高誰低,誰代表最強的修行之法。若武的戰(zhàn)約,既是一種打壓,也是一種重視,當今也只有墨門、天下盟能令他挑戰(zhàn),可月風輸了就將道門最后聲望也丟了。
“你是什么玩意?也配挑戰(zhàn)月風先生?”
“就是。他說知道《道術經(jīng)·醫(yī)篇》的殘卷,才引起死士布陣圍攻我們?!?p> “媽的!我剛看他也不出手幫忙,像個大爺坐在一邊!”
“儒教的嘴臉我算看透了,他們的代掌門也不過如此。”
“抓住他,道術經(jīng)是鬼谷派的,替月風先生抓住他!”
“對!動手!”
萬名修士的群憤中,已經(jīng)有人凝聚靈力對若武出手??伤麄冎羞^毒,又鏖戰(zhàn)一夜,早已強弩之末,還未出招就在一陣無形靈壓中倒下。
“好啊,無形劍若武仗著儒教聲勢便橫行無忌!”一人怒道。
若武根本不理會這些人,他隨手撥開近身幾人,一身靈壓放出,遠比上次在云夢山對付月風時更精醇濃郁,瞬時把人遠遠逼開了,他看著這些人幾乎都是無門無派的散修,說道:“你們這些孤魂野鬼倒是愛操心,還是擔心下自己吧!”他最后看著若冰,儒雅風流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與之匹配的溫和柔善,“師妹,你和我走吧!”
若冰偷眼看看月風,搖搖頭:“我已經(jīng)脫離儒教,念著師尊的面上不計較前事,已經(jīng)盡了以前的情誼?!彼f的便是若武逼她交出道術經(jīng)殘篇的事。
“我答應你,便以我?guī)熥鹜懈盾髯颖9艿牡佬g經(jīng)為約?!痹嘛L突然說。
“很好,君子約定,不見不散?!比艉畼O輕地嘆息聲,接著縱身向后一躍,與空中平臺相接的是半空。
“啊!”若冰見若武跳下,被驚得一叫,走到緊挨著半空的地方,向下望去:
云夢山在云霧下若隱若現(xiàn),不過玉帶大小。此時眾人站著的這片地還在空中!
若武的身影正在空中像游魚般平穩(wěn)地飛進——他竟然已經(jīng)有了六境修為,正施展六境中的一種神通——飛遁。他的身影和小時候仰望時一樣沒變,若冰還沒長這么高挑前他就是這個樣子,只是不知何時他的話越來越少,越來越獨斷。以前那個儒雅溫和的師兄已經(jīng)和現(xiàn)在判若兩人,他已經(jīng)我行我素慣了。她的師兄以前都不會對她說一句重話。對了!一切都是為了權(quán)和術。從他去秦國成了供奉修士就開始就變了,甚至會逼問她道術經(jīng)下落。她突然明白了:他要學到更厲害的術法以此掌控更多權(quán)力,再利用權(quán)利去搜刮更厲害的術法。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落入的權(quán)術的怪圈,儒雅的臉上只剩她能發(fā)覺的偏執(zhí)狂熱。要是從前,他絕不會不顧自己死活這樣走了,萬丈高空中的這片土地如同兩人過往情誼的墳墓,埋葬了她幼時對師兄的崇拜于依賴。
他走了,那個心中曾親如兄長的人在跳下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會回了,他已經(jīng)逝去的靈魂不知該安置在何處。也許是她站立的這塊廣闊墓土。
若冰總是帶著活力揚起的嘴唇因為難受下墜,如失去親人的孩子??奁羌赖焓サ淖詈梅绞?,也是所有人都會的方式,她也不例外。
“一會再哭吧,”天惑站在她身邊,不合時宜又理所當然地說,“我們好像開始往下掉了?!?p> 若冰看著老和她斗嘴的天惑,說:“你管我!”他高大的身軀背靠著云,頭似乎頂著天了,不知怎么,她突然發(fā)現(xiàn)天惑像個可靠的兄長,可以在他跟前盡情地哭,她委屈地大哭起來,不斷打他粗壯的臂膀。
天惑拍一下她的頭,說:“好了,沒事了?!?p> 若冰哭得更兇。
月風想勸慰她,隨即感到屁股下的土地往下漂浮想離開身體,嚇得又閉上了眼。
“不等摔死,你就把我先打死了。”天惑無奈地對若冰說。
“??!”若冰也察覺了腳下的泥土已經(jīng)不受力的下落,身體跟著下墜。
這片浮空的土地在金光大陣撤走后一陣,終于失去了支撐其重量的靈力。
幾乎所有人的發(fā)出了疾呼。墜落的失重感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所有人,死前的恐懼感再次襲來。
這次,在眾人都恐高的同時,月風卻很安靜。
他剛才已經(jīng)嚇得半昏過去。他剛以神識查探過下方,已經(jīng)生長到兩百多丈的神識全力展開,根本觸碰不到地面,只能感到身邊朵朵柔云。而他們離地面不只兩百丈,足有萬丈。他們一同從萬丈高空間向死亡下墜,與他們的墳墓一起。
(第二卷完)
鯰鯰有魚
第二卷告終。 別急,還有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