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元老院月的結束和寧靜之月的到來，歡欣和放松的情緒還是彌漫在空氣中，商販則陸陸續(xù)續(xù)都出攤了。
“綠鉗蟹，只只肥壯，個個有肉！”
一起彌漫在空氣中的還有綠鉗蟹的香味，還有微酸的水果芬芳，肯定是為了去腥而加了檸檬汁。
馬洛斯已經(jīng)好久沒吃綠鉗蟹了，那微甜鮮美的味道都有點模糊了。
其他好吃的也是如此。
“無花果，無花果，一個夸特一個?！?p> “烤鷓鴣，三個阿斯一只，三個阿斯就能吃肉?！?p> “老帕羅家的蘑菇餅，能給孩子吃的蘑菇餅，全是二樓菇，用我爺爺?shù)拿柋ＷC一點一樓菇都不摻，安全無害，兩磅只要一個阿斯大銅幣?！?p> 四個夸特小銅幣等于一個阿斯大銅幣，四個阿斯大銅幣等于一個塞斯特斯小銀幣，然后第納爾大銀幣、蘇勒德斯小金幣也都是四進制的。
羅馬共和國的元老院在固定貨幣進制的時候很自然的就如此安排，據(jù)說有些野蠻部落的貴族和祭祀喜歡把貨幣進制搞成不同層級的，比如一層是十二進一，一層又是二十進一，以此來增加部民換算的難度，進而獲得牟利的機會。
馬洛斯不大努力地給人搬貨一天能夠賺一個塞斯特斯小銀幣，如果只吃蘑菇餅，可以吃八磅，這是非常足夠的了。
只吃蘑菇餅當然乏味，一碗稍微有些鹽的濃菜湯也是一個阿斯銅幣，三磅面包加一碗濃菜湯，哪怕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也稱得上飽足。
真正的麻煩是房租，雖然馬洛斯和扎特已經(jīng)住到了受“風”影響最大的五樓，他們依然要每天付出一個阿斯又兩個夸特的房租。
自從父親在他九歲的時候出門去打獵再也沒有回來，馬洛斯就一直和扎特叔叔同住，在馬洛斯十四歲之前，都是扎特叔叔獨自負擔房租。
扎特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是3級戰(zhàn)士，收入不錯，但是他在酒和女人上不夠克制。
后來身體漸漸衰退，現(xiàn)在也和馬洛斯一樣只是1級戰(zhàn)士，這是成年男子能夠正常生活的最低實力。
而且又要給他女兒付學費，所以一直也沒有買下自己的房子。
住到周圍小鎮(zhèn)的話，房租會比城里便宜不少，但工作的機會又無法保證。
馬洛斯曾經(jīng)考慮過依靠自己的計數(shù)法去某個商會里找個更多薪水的工作，但是這顯然要有被認為是邪魔信徒的危險。
他從腰帶上學來的計數(shù)法比馬洛斯日常見到的計數(shù)法先進太多了，羅馬共和國日常的計數(shù)法是左右手各有九十九種手勢來表達1到9999的數(shù)字。
哪怕是很多牧師老爺都沒法搞清楚全部的手勢，馬洛斯一個鄉(xiāng)下搬運工怎么解釋自己從哪里得到的這些神秘而危險的符號？
相比自己去打水，表露出知識更危險，甚至會讓家人也受到牽連。
所以馬洛斯最終還是決定自己獨自去打水，雖然扎格叔叔并沒有讓他獨自承受就是了。
“嘿，馬洛斯...我想去...”
走過集液房的時候扎格想要放松一下，這一路奔波，他的膀胱感到壓力了。
但馬洛斯很急，扎格只好跟了上去。
他們快步走進了一個有弧形拱門的建筑前，建筑有兩扇大門，門前地面上都鋪著馬賽克瓷磚，每塊瓷磚的大小都和指甲蓋差不多，一起拼成了一個頗為巨大的拼圖，拼圖的圖案一邊是一個健壯男性，一個是一個美麗女子。
根據(jù)地上的圖案，男女客人分別走進對應的更衣室。
這是一個人頭攢動的公共浴室，入場費只要一個夸特小銅幣，這是羅馬共和國人民人人都能負擔的享受。
男客人大部分依然是穿和馬洛斯和扎特一樣的亞麻衫，但也有幾個男人穿了羊毛袍子，這種羊毛袍子沒有太多的裝飾，看上去就是一整塊羊毛。
不過馬洛斯知道這看上去普通的袍子是一塊長達三米半甚至是五米的半圓形織物，重量很是不輕，為了能依附在人體上，穿起來非常復雜，一個人不僅自己穿不上，哪怕有妻子的幫助也很困難，必須再有至少一個人幫忙才行。
浴室這里只有零星的人穿，而剛剛走過中心廣場的時候，進出議事廳的人就大部分是穿這個袍子的了。
“沒有了奴隸，還有人穿這種袍子，真是不嫌麻煩?！痹匾贿呎f，一邊緊了緊身上的亞麻衫，“這東西我穿著一點也不舒服?！?p> 馬洛斯沒有回頭和叔叔說話，但是他知道叔叔是懷念他是3級戰(zhàn)士，穿著托加長袍進出議事廳的日子。
羅德半島是羅馬共和國一個非常富饒的省份，東、南、西三面環(huán)著灰海，北面對著恐怖草原，但是因為草原和半島之間是一條狹小而易于防御的地峽，所以草原上十幾萬帳的游牧民部落也沒有打進來的本事，只能用牛羊來交易羅馬共和國的各種手工業(yè)品。
每年能提供共和國五分之一的賦稅，所以哪怕是綠蟹城這樣的小地方，也有幾個人能夠負擔得起這種昂貴的衣物。
但是共和國在二十年前已經(jīng)廢除了任何形式的奴隸制度，所以穿這種衣服需要的人力反而比這衣服本身更加難以獲得。
扎特繼續(xù)說了下去：“馬洛斯你是要把凈水賣給納爾西家嗎？他又不是我們本地人，為什么不賣給我的戰(zhàn)友開的浴室呢？他們不會讓你吃虧的。”
經(jīng)濟不錯的綠蟹城里浴室不少，中心廣場這里就有不止一家。
“這家老板幫了我?！瘪R洛斯想要解釋原因。
“馬洛斯，這邊?！币宦暫懿粯藴实牧_馬語響了起來。
看到馬洛斯過來，一個皮膚發(fā)黑，身材瘦小，和大部分居民長得都不大像的人就遠遠地對他揮手，他身上也穿著一身特別難穿的羊毛袍子，不過這袍子上有好些發(fā)黑和發(fā)霉的痕跡。
“納爾西老板?！瘪R洛斯和扎特各提著一個水桶走了過去。
“這就是？”看到伍德手上提著兩個沉甸甸的水桶，這個納爾西老板興奮地搓了搓手。
“是的，納爾西老板，和說好的一樣，滿滿的兩桶，都是2級凈水?！瘪R洛斯早在行動前就找好了自己戰(zhàn)利品的買家，“一個蘇勒德斯金幣又六個塞斯特斯小銀幣?！?p> 馬洛斯沒要第納爾大銀幣，那個用起來不如塞斯特斯小銀幣方便。
“什么？這里至少有二十升2級凈水，少于兩個蘇勒德斯你就是在搶劫！”扎特喊了起來，“馬洛斯你別被他欺負了，一升凈水從寧靜牧師那里買都要一個塞斯特斯，這還是限量供應的，二十升水至少要兩個塞斯特斯，我們可以賣給其他人，想要凈水的大戶人家可多了，城里也不止這一家公共浴室?！?p> 去公共浴室洗個澡是羅馬共和國人民最喜聞樂見的社交活動，綠蟹城雖然不大，但也有好幾家。
“納爾西老板幫助了我?！瘪R洛斯說著把手中的水晶提燈遞給了納爾西。
扎特這才想起來這個水晶提燈可不便宜，兩個蘇勒德斯金幣都不一定能買到，他們叔侄可沒有這么貴重的財產(chǎn)。
“我當時說過是借給你的?！奔{爾西揮揮手，繼續(xù)用非常不標準的羅馬語說道，“兩個蘇勒德斯金幣是合理的要價，不過你要金幣？要那金燦燦的小美人？”
“是的，金幣，我喜歡金幣，我當時也說過，你愿意在事后收租金就已經(jīng)是對我的幫助了，我如果死在風里，你要找回這燈可不容易，合理的風險必須有合理的回報?！瘪R洛斯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
扎特明白了馬洛斯給出低價的原因后就沒有再說話，只是臉上的痛心和驕傲兩種感情不斷交錯。
“好，敢承認喜歡金色的小美人，又知道怎么贏得小美人芳心的小伙子是最可愛的，你跟我來。”納爾西老板帶著馬洛斯和扎特進到了浴室后面的鍋爐房，兩人高的爐子里正在燒著浴室所用的熱水，旁邊有兩個加木塊的鍋爐工，他們都是2級戰(zhàn)士，沒有實力的人在熱氣邊是站不住的，納爾西沒有讓兩個鍋爐工動手，而是親自把這一桶2級凈水朝著鍋爐里倒。
凈水進入鍋爐之前，兩個鍋爐工和馬洛斯叔侄都拿起了武器。
“好，好，確實是2級凈水?！比缓笏苁菨M意地對馬洛斯說道，“小伙子，你愿不愿意來我這里干活，我可以每天給你一個塞斯特斯又一個阿斯，月底結算工資，絕不拖延?！?p> 扎特聽到這話立刻露出了寬慰和放松的表情，不是那種在集液室的短暫放松，而是一種人生的大放松的樣子。
納爾西老板開了五個阿斯大銅幣一天，比給商會裝卸貨物現(xiàn)在的工作多了整整一個阿斯，而且再也不用擔心沒活干，這對于一個1級戰(zhàn)士是很不錯的工作了。
他幾乎就要開口幫忙馬洛斯答應了。
“我會考慮的?！比欢R洛斯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他也沒有一口回絕，“不過現(xiàn)在我得回家休息一下了?！?p> 扎特一時不解，然后他忽然恍然。
“馬洛斯，你是想要用這錢買綠鉗蟹嗎？”扎特以為馬洛斯是想要先成為2級戰(zhàn)士，“不要急啊，市場上的都不新鮮，個頭也不大，我們可以去河邊買到更好更新鮮的?！彼麑{爾西說道，“等馬洛斯成了2級戰(zhàn)士，那每天都要兩個塞斯特斯的工錢?！?p> 扎特僅僅是說出這個收入就感到一陣幸福，這個收入就是綠蟹城中產(chǎn)階級，能負擔十個甚至十五個塞斯特斯的租金了。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馬洛斯租下了一套四樓，有三個臥室和起居室，還帶一間獨立集液室的套間。
女士們都受不了公用集液室，只要有獨立集液室，很容易就能娶上不錯的妻子，然后就是孩子...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孩子們上學...
不，會比這更好。
扎特忽然想到自己的閨女馬上就要從教會學校畢業(yè)，然后就可以成為純紫教會牧師了。
馬洛斯可以先在納爾西的公共浴室過度一下，
以后閨女肯定要舉賢不避親，給馬洛斯在純紫教會里安排個好工作啊，那時候別說娶妻生子不成問題，買房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樣我扎特也就對得起從小照顧自己的老哥了，他自己就弄個門衛(wèi)工作，錢不用多，能喝得起劣質葡萄酒，遲到早退沒人管就行。
扎特一臉癡呆陶醉，讓馬洛斯覺得頗為不安，他擔心自己的叔叔是不是吸入了太多的濁白之風。
“如果馬洛斯成了2級戰(zhàn)士，那理所當然應該有兩個塞斯特斯的日薪?！奔{爾西老板一口答應了下來，“我這里每周吃一次綠鉗蟹，每天都有鴨蛋，都對進階2級戰(zhàn)士有幫助。”
馬洛斯想了想，這個工作的薪水和待遇大體上達到了他的要求，但是沒有休息日，而且工作時間也很長，公共浴室顯然要在大家休息的時候尤其要工作，而大家工作的時候，這里也有很多保養(yǎng)和維護的工作。
“等會再說吧?！瘪R洛斯不喜歡這樣的工作，“我現(xiàn)在只想要回去休息?！?p> “至少讓我請你們洗個澡?！奔{爾西老板對馬洛斯的表現(xiàn)印象深刻，想要多表達一些善意。
聽到能洗澡，扎特笑著拍了拍肚子，雖然洗個澡只需要一個夸特小銅幣，但他也不大舍得開銷。
“不了，我急著回去?！瘪R洛斯還是拒絕，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請我叔叔洗個澡吧，再給他幾個無花果?！?p> “好，好，我會招待好他，哈哈哈?！奔{爾西毫無芥蒂地大笑，“稍等，我去為你拿小美人?！?p> 納爾西獨自一個人走進旁邊的辦公室。
過了一會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他拿著一枚有著迷人顏色的圓形小金幣。
納爾西用兩對拇指食指和中指，一共六根手指拿著金幣，向馬洛斯認真展示了金幣的邊緣，上面有防磨的鋸齒紋路，都非常完整。
金幣正面是一個有十二個大理石廊柱的建筑，這是共和國的元老院，而背面則是去年的執(zhí)政官阿爾米尼烏斯和瓦盧斯頭像。
羅馬共和國每年都會選舉兩個同時在任的執(zhí)政官，他們共同分享行政權，也互相制衡。
馬洛斯一看就知道這兩位是可敬、可靠的人物，多么堅毅的表情和多么剛硬的線條，眼神也是如此的直射人心，他們執(zhí)政的這一年，羅馬共和國也和過去的許多年一樣，安定團結，形勢大好，讓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
“好好對待這小美人?！蓖瓿闪诉@個流程之后，他把金幣遞給了馬洛斯，然后又給了他六個塞斯特斯小銀幣。
這些馬洛斯曾經(jīng)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熱愛的小伙伴們，現(xiàn)在有些失色了。
“我會的?！瘪R洛斯緊緊地盯著金幣，二指摩挲一番后，小心翼翼放進了腰帶中，“那我就告辭了。”
“嗯，好好休息，考慮一下我提議的工作啊?！?p> “好的?！?p> “馬洛斯，那兩個桶我給你拿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
和納爾西老板和扎特叔叔告別后，確實很累的馬洛斯獨自一人沿著來路返回，拿著兩個木桶，他的肩膀感到陣陣酸痛，但是馬洛斯還是覺得應該自己拿，叔叔為了幫自己，身體也受到一些損害。
想到叔叔肯定受了傷，一場熱水浴不可能完全解除肌肉的壓力，馬洛斯決定給他買點好吃的。
剛剛還空曠的路上現(xiàn)在到處是販賣各種商品的小攤，各種食物的香味讓馬洛斯走得越來越慢。
除了金幣，他的兜里還有六個塞斯特斯銀幣，所以沒有多少猶豫，馬洛斯就決定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和叔叔。
他走到路邊的一個店鋪。
“嘿，馬洛斯，后天去不去捕蟹，最近工錢不錯?！?p> 店鋪老板瑪拉是一個三十多歲，比馬洛斯略矮一些，在女人中算是高大的紅發(fā)女子。
她看到馬洛斯過來，就指著身后的墻壁說道，墻壁上寫了幾個表明數(shù)字的符號。
整個街道的商鋪上有許多都是有數(shù)字符號，這是招募工人的價錢，這個蟹鋪提供每日的工錢是兩個塞斯特斯又兩個阿斯，馬洛斯記得不久前還是兩個塞斯特斯呢。
“我會考慮的。”馬洛斯雖然剛剛賺到了金閃閃的小美人，但并沒有得意洋洋，“你這綠鉗蟹怎么賣？”
“一個第納爾兩只?！?p> “什么？！上個月不是才一個塞斯特斯加兩個阿斯就能買一只嗎？！”
“要不是蟹漲價了，我怎么會加工錢，要不你買蟹鉗好了，算你一個塞斯特斯兩對?！?p> “好，我就喜歡蟹鉗里的肉?！?p> 綠鉗蟹在搏斗中傷到蟹鉗后會自行用另一個蟹鉗剪斷，斷鉗過一陣后就會長出來，而落下的蟹鉗就是捕蟹隊的戰(zhàn)利品。
馬洛斯又花了一會談價，最終用一個塞斯特斯買到了五只蟹鉗和半只檸檬。
紅發(fā)攤主很是嫌棄地挑了一個很小的檸檬，切了半個給馬洛斯，蟹鉗當然是馬洛斯自己挑的。
拿著蟹鉗的馬洛斯?jié)M心都是喜悅，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在陰暗的一樓下，一路上有危險的目光始終跟隨著他。
剛剛被他甩開的濁白之風的信徒們佝僂著身體，壓低著腦袋，但是眼中緊盯著馬洛斯的光芒卻熱切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