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眼看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卻莫名生得白眉白發(fā),瞳孔顏色好似大海般清澈靛藍。他身著粹白流云錦袍,腰懸白玉麒麟紋佩,這倒讓他和璧月城自然而然的融為了一體。葉雨棠就算了,但連周雪翎都沒能察覺到他的氣息,,這就著實有些讓人覺得意外了。周雪翎在仔細打量過他了以后竟單手掩口,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只見他微微一笑,向著葉雨棠躬身施禮后輕聲說到
玲瓏子:“不才云中麒麟一脈,恩師賜名玲瓏,意在八面瑩澈,天機玲瓏。常聽聞太古道尊有五,其中靈尊身俱傲然天地之道相,道兄已俱一分矣。又有遁甲詭道,陣決古今無雙,玲瓏有幸得恩師賜授《麒麟陣要》三篇,不知道兄又承乃師幾成風(fēng)范?可否讓玲瓏開開眼界指點一二?”
葉雨棠:“指點不敢當(dāng),切磋一下倒也無妨,只是在這里……修士熙熙攘攘恐不慎壞了城內(nèi)規(guī)矩,只怕是要讓玲瓏道友失望了?!?p> 周雪翎:“少尊通曉遁甲陣道?!”
當(dāng)世任誰聽見遁甲陣道這幾個字都會大吃一驚,本來葉雨棠作為靈尊傳人這件事就已經(jīng)屬于非同小可,再加上遁甲陣道傳承……但讓周雪翎最吃驚的其實是這個信息先前她并不知曉,這就代表著百鳥天宮、軒轅逸同樣也不知道葉雨棠還得了遁甲傳承這件事。
葉雨棠:“仙子不必吃驚,在下不過初窺門徑而已,通曉之辭愧不敢當(dāng)?!?p> 玲瓏子:“道兄多慮了,你我另尋他處便可,出了璧月城向北數(shù)十里便是素月集,不妨去那兒附近切磋一番如何?”
玲瓏子口中的素月集雖然是由許多修士自發(fā)建成的小型集市,但歷史卻比中州九大仙城都要古老。那里的東西比起璧月城內(nèi)便宜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可惜的是質(zhì)量和稀有程度都十分有限,葉雨棠也考慮過干脆去素月集開間店鋪,但相比較之下,他更加鐘意的還是璧月城。
葉雨棠:“既然玲瓏道友都如此說了,我再搪塞恐顯得不識抬舉,仙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雪翎:“既是麒麟一脈……我也放心少尊與玲瓏道友同行,況且……算了,我在璧月城中還想尋些煉制法寶的材料,你們先去,我隨后就來?!?p> 不待葉雨棠答話,玲瓏子拉著葉雨棠的胳膊便向著城外飛身而去。葉雨棠回首顧盼,周雪翎早已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便跟著玲瓏子向素月集去了。
玲瓏子:“道兄古息頗重,但以修道者而言,二百年光陰著實年輕了些,這倒讓玲瓏有些不解了?!?p> 葉雨棠:“玲瓏道友既已道明了來歷,在下又豈有瞞言之理,只是玲瓏道友既知曉在下師門,又能將霈尊道相闡明,想必心中早已有數(shù)了吧?”
玲瓏子:“哈哈哈,少尊若不嫌,喚名玲瓏即可。不才是恩師玄算子座下玉麒麟一脈的唯一傳人,本就擅長窺天謀機之法,此番與少尊實非偶遇。臨行前恩師明言于我,少尊乃是玲瓏此生唯一命主,故而日后玲瓏定盡心竭力輔佐少尊,這也是麒麟一脈予我之重任?!?p> 葉雨棠:“玲瓏言下之意是玄算子前輩已經(jīng)知道我此番要去云中城了么?”
玲瓏子:“不錯,但少尊有所不知,如今云中城內(nèi)可謂是危機四伏,恩師故而提前命我在璧月城內(nèi)靜待少尊到來。加之少尊的身份在人界實在是寸步難行,眼下可謂是魚肉上俎,稍有不慎的話定會落個任人宰割的下場,這云中城我看怕是去不得了?!?p> 葉雨棠:“玲瓏的意思我明白了,可為何又要將雪翎仙子支開呢?葉某雖不諳世事,卻也看出了玲瓏意在素月集,而非什么陣道切磋吧?”
玲瓏子:“哈哈哈,就是要故意說的如此明顯才好,不過少尊放心,平日里她或許還看得出來些端倪,但今日她卻一定看不出來。少尊須知玲瓏參研玄卜之術(shù),有些事能說而有些事則是萬萬不能說的,若刻意打亂因果,我這道怕也就白修了,更不用說自古泄露天機者皆是落了個萬劫不復(fù)的下場。這些事暫且擱置不論,前面便是素月集,這個時辰想必已經(jīng)收市了,畢竟和璧月城相比起來,這兒的繁榮程度還差的遠?!?p> 麒麟都不得好死……這話一點兒不虛,自古麒麟一脈的傳人大多都沒什么好下場,除了大名鼎鼎的云中城主玄算子之外,這世上便再無天麒麟一說。都說玄道借的從來都不是法,而是命,所以麒麟一脈的修士能活過千年的都十分少見,玲瓏子須抱著必死的覺悟才有機會成就天麒麟之名。
葉雨棠:“雨棠明白了,那眼下玲瓏的意思是?”
玲瓏子:“凡事先安頓下來再作商榷,雪翎仙子一時半會兒的還回不來?!?p> 葉雨棠面帶疑惑,可他始終都想不通玲瓏子將周雪翎刻意支開的原因。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還是跟玲瓏子先安頓下來再做其他打算。他這些天鮮有休憩,初到璧月城的熱乎勁頭一過方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太累了。
素月集果然和玲瓏子說的一樣,早已沒了修士的身影,街上的店鋪空無一人,安靜的只聽得見兩人的腳步聲。走了沒多會兒,見不遠處便還有一間房子仍有微弱的光亮,待二人近前,葉雨棠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敗瓦殘梁。
這里看上去本像是一間客棧,招牌上陳年的裂紋、劍痕和血漬把素月客棧四個字模糊的難以分辨。葉雨棠乍一看還以為這里連門檻都沒有,等他湊近了才看清,門檻其實早被人用刀劍削去了??蜅@锩娴教幎际莾A斜殘破的桌椅,拳印、指印、腳印和各種各樣的打斗痕跡隨處可見。最不可思議的是,大堂正中有一塊塌陷下去的大坑,里面有無數(shù)個掌印,他抬頭一望,果然在正對的房梁上恰好有一個深深的腳印與之對應(yīng),不難想象留下這些掌印與那個腳印的修士定是同一個人。
蛛網(wǎng)與灰塵再加上木頭發(fā)出的淡淡朽味,客棧里的一切都在告訴葉雨棠,這里哪還能稱得上是一間客棧,根本就是個修羅場。
玲瓏子:“少尊不必覺得奇怪,這兒很早以前便是這般模樣了,這里可以說是素月集的禁忌之地。傳說當(dāng)年某件事不止是把星尊和人皇都驚動了,后來就連修羅王都不惜長途跋涉也要來此一探究竟?!?p> 葉雨棠的心思在別處,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地上的深坑,心想是誰如此倒霉被人打進了坑里,也不知最后是死是活。被打的人過于可憐,是因為打人的過分強大,這些密密麻麻地掌印著實看的人頭皮發(fā)麻?;蛟S是因為腦海中的畫面感太強,葉雨棠不禁打了個趣笑道
葉雨棠:“這房梁什么木頭做的?質(zhì)量可真好,真不敢相信它在經(jīng)歷了這樣的災(zāi)難后居然沒垮?!?p> 葉雨棠東一下西一下地指了指周圍那些花樣百出的印記,嘆了嘆氣,正準(zhǔn)備整理一番時,卻被玲瓏攔住了
玲瓏子:“萬萬不可!這些皆是歷史留下的痕跡,也是僅有的回憶,所以我們得先見一見這里的主人?!?p> 玲瓏子話音剛落,忽見一個人影從暗處緩緩漸現(xiàn)。除了顏色一黑一白有所不同之外,穿著打扮與璧月城的月卿幾乎是一模一樣,并且此人還缺了一條手臂。他自顧自的將柜臺上燃著的燭臺端起并吹滅,一開口便聽見他那沙啞的聲音傳來。
黑衣人:“又過去了五百年……算起來……整一百萬年了……想不到這一次來的竟然是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罷,玉麒麟倒也不壞,另一個嘛……”
葉雨棠此時只聽得見那人呼吸變的越來越急促,借著零散的月光,他看了看身旁的玲瓏子,卻發(fā)現(xiàn)他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卻也沒有做出任何警惕的舉動,只聽那人聲音略帶顫抖的說到
黑衣人:“霈……霈兄……是你么?!莫不是我還在夢中?楚兄可還好?你修為怎跌落至如此境界?是不是云辰那廝……不對!你身上并無王道氣息……詭道???!快說!你到底是誰!你把霈兄和楚兄給怎么了?!回答我??!”
葉雨棠被嚇了一跳,他相信要不是玄算子提前告知的話,玲瓏子是斷難看出他既得祖龍血脈又承遁甲陣道的。從黑衣人對封霈和遁甲的稱呼上就足以判斷三人必定相識,且交情匪淺。黑衣人的情緒顯得越來越激動,當(dāng)玲瓏子聽見云辰這兩個字的時候,銀眉微微一挑,臉上表情變得十分復(fù)雜。
二人愣神之際,黑衣人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中,雖借著月光,但卻完全看不見他的身形軌跡。此人如同鬼魅一般,除了傳來的陣陣惡寒之外,還有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四周。他們想逃,可身體根本動彈不得,別說挪步移位,只要氣息深淺稍有偏差都會感覺到氣血翻騰。玲瓏子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他正欲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反觀葉雨棠比他的情況還要糟,他不慎被無形的罡風(fēng)震斷了幾條肋骨,卻不得不咬牙硬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死。
說是等死毫不夸張,玲瓏子無意間看到一塊朽木被罡風(fēng)帶入半空,僅瞬息功夫便化為了齏粉,所以又能指望修士的骨頭能比這截朽木硬多少呢?等玲瓏子終于看清了那黑衣人在哪的時候,視野里就只看到一只布滿繭子的手正欲覆首奪目,眨眼之間怕就是生死之別。在此千鈞一發(fā)之際,另外八個身影同樣也是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黑衣人周圍。其中七人用各自的身軀將他牢牢束縛在了原地,白衣白笠,正是月卿!葉雨棠與玲瓏子發(fā)覺身體已經(jīng)可以活動,二人抓住了機會一左一右同時躍開,這才算暫時脫離了險境。
黑衣人:“你膽敢攔我?你膽敢攔我?!有那么多經(jīng)典擺在那兒,你學(xué)點兒什么不好?偏要學(xué)這最沒用的狗屁把戲?!”
黑衣人說完之后氣勁爆發(fā),肩頭看似輕輕一擺卻瞬間便將七人震開,那氣浪雖來勢洶洶,卻并未傷到七位月卿,葉雨棠和玲瓏子二人也只是覺得胸口一悶,再無其他任何異樣。
月卿:“這一招逆潮歸海,足稱得上是登峰造極,若非……”
黑衣人:“夠了!趕緊散去這些廢物虛影,捉云拿月就配這般德行?既然要跟我過招,你最好別分心。否則地上再多一個坑倒也無所謂!”
黑衣人偏頭看了看地上的深坑,這下知道了,他就是那位“梁上君子”。此時只見月卿一跺腳,另外七名倒地的月卿竟像煙云一般齊齊消散,似乎本來他們就不是真實的存在。葉雨棠和玲瓏子相視而望,二人眼神中均是難以置信之色,大名鼎鼎的八月卿竟然是同一人。
再看此時的月卿,較之方才氣息強勁,何超百倍不止!他單手由上向下一扯,一道極其霸道的氣柱向著黑衣人憑空落下。如此霸道的靈氣葉雨棠可謂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沖擊所產(chǎn)生的力量竟然能夠?qū)⑺闹墉h(huán)境扭曲,看來月卿的修為也絕不比黑衣人差。
但令人詫異的是這一招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將客棧給毀了,只不過是客棧的屋頂被這股靈氣開了個洞而已,月光透過洞口將客棧內(nèi)完全照亮后所有人才發(fā)現(xiàn)那黑衣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月卿:“……用盡全力竟然不小心把陣眼毀了……罷了,你二人好自為之吧,他不會回來了。”
玲瓏子:“多謝前輩出手相救,只不過晚輩本欲買下這素月客棧,聽聞客棧主人性格古怪,非靈途修士不見,故而前來,卻不曾想……”
月卿:“第一,我本無意救你們,路過而已;第二,這素月客棧的主人怕是早就輪回了千百代了,所以他怎么可能會是這里的主人;第三,你二人當(dāng)真是天道垂憐,一個馭靈期一個鑄靈期也敢來這兒找死?罷了,這素月集尚且還在璧月城管轄范圍內(nèi),僅是要買下這客棧的話,我尚能做主,五兩地晶罷?!?p> 這么破的客棧也要五兩地晶,而且還被月卿開了個'天窗',葉雨棠正打算開口還價,卻見玲瓏子將五塊暗黃色的晶石遞給了月卿。隨后月卿抬起一只手,輕輕一掌便將客棧原本的招牌擊碎,又在門前的地面上用靈氣刻下一個月紋后,用力一躍頭也不回便向著往璧月城飛去了。
葉雨棠雖然折了兩根肋骨,但對方才的黑衣人頗有些興趣,月卿縱是絕頂高手,但他始終覺得黑衣人方才是有意留他們一命。
葉雨棠:“沒想到這小小的素月集里竟藏著如此高手,真難想象如果像星尊那樣的遁天修士又該是何種強大?!?p> 玲瓏子聽聞完這話之后,眼睛睜得那叫一個圓,再加上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都充分說明了要么葉雨棠又自曝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要么就是又說了什么沒見識的話露了大怯;而這次顯然是后者。
玲瓏子:“少尊,落腳的……地方有了,接下來,玲瓏有兩件事不得不說,當(dāng)然,如何決定全憑少尊決斷。還有……少尊莫非是不知遁天修士和遁天大能的區(qū)別?”
葉雨棠:“嗯?不是一樣的么?”
玲瓏子:“……少尊純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