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也感覺到嫂子和斛律平之間的曖昧，但還是不愿意退出去，沒話找話地問：“斛律平，我可聽說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今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請教?！滨善叫Φ溃骸盁o端吹捧，必不懷好意。你明著說是向我請教，實際是想刁難我。我得做好準備?！鳖櫲亟又f：“看把你嚇的。我也不問你太古怪的問題，就是四書五經上的事。《詩經》也是五經之一，為什么里面沒有講治國的道理，反倒有那么多情詩？”斛律平一本正經地說：“古人云，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交泰，化生萬物。為了生兒育女，男女就應該交合，《詩經》中的情詩就是這么來的。”顧蓉說：“以《易》解《詩》，牽強附會，也算過關吧?！对娊洝防锬敲炊嗲樵?，為什么把《關睢》放在開頭呢？”斛律平想了一下，說：“有微言大義吧?！鳖櫲刈穯枺骸笆裁次⒀源罅x？”斛律平說：“詩中有琴、瑟、鐘、鼓，都是樂器，愛情離不開音樂。禮樂征伐自天子出，這首詩比喻愛情也要符合王道。”桑小姐一旁笑不可抑，說：“算了，你們兩個就不要東拉西扯了。我看啊，《關睢》雖然是愛情詩，但他們中規(guī)中矩，沒有一點越軌破戒的事，所以孔圣人把它放在開頭，以合周公之禮?！滨善矫φf：“我說的也是這個意思嘛。愛情要符合王道，周公之禮不是王道嗎？”顧蓉撅著嘴說：“你們兩個一唱一和，我都嫉妒了。斛律平雖然沒有說到點上，但還是說對了一句，就是愛情離不開音樂。斛律平，你那么喜歡我嫂子，就唱唱《鳳求凰》吧?！鄙Ｐ〗忝φf：“什么《鳳求凰》？天不早了，斛律平，你明天還要談判，就回去吧?！滨善揭舱酒饋碚f：“那我走了，再見?！闭f著便匆匆出去了。三人于是都散了。
此后斛律平一來找桑小姐約會，顧蓉便纏著他問問題。這一天，斛律平又來了，顧蓉又問道：“《易經》里有關于愛情的卦嗎？”斛律平一聽，憋著笑，說：“有啊。”顧蓉追問：“哪一卦？”斛律平說：“第三十一卦，咸卦，就是在寫男女親密的過程?！鳖櫲貑枺骸拔以趺礇]感覺出來呢？”斛律平說：“那卦從拇指到小腿到大腿到后背，最后到了臉上，那是在干什么？”顧蓉臉紅了，又問：“還有呢？”斛律平說：“還有歸妹。”桑小姐對顧蓉說道：“你是見金夫不有躬，征兇?！鳖櫲貑枺骸笆裁匆馑迹俊鄙Ｐ〗阏f：“看見帥哥就喪失了自我，忘了矜持，結果是不會好的。”
顧蓉說：“我再問一個問題。孔圣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把女子和小人相提并論，他怎么對女人有那么大偏見？”斛律平說：“因為他出過妻，離過婚?！鳖櫲卣f：“因為娶了一個不滿意的女人，就對所有女人產生了偏見，還講什么中庸，哪象個圣人??？”桑小姐也說：“他在衛(wèi)國看見美女南子，就把持不住多想，回來以后對子路發(fā)誓說沒有多想，真是欲蓋彌彰?！滨善饺滩蛔〗械溃骸澳銈兛刹粠н@樣的，怎么揭圣人的臉皮呢?！鄙Ｐ〗悴宦犓模又f：“其實孔圣人根本不必發(fā)什么誓，看見美女多想是很正常的。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就在于他有自制力，沒有做出違禮的事。”斛律平問：“你怎么知道孔圣人看見南子就一定多想？是孔圣人多想了，還是你多想了？”桑小姐說：“你們男人不都那樣嗎？看見美女不多想還是男人嗎？”斛律平說：“以偏蓋全。凡人看見美女多想，孔圣人不是凡人，不一定多想?！鄙Ｐ〗惴磫枺骸澳阍趺粗浪欢]多想呢？”顧蓉說：“說來說去都是后人的推測。其實孔圣人也挺冤的，就因為見了一次南子，結果打狐貍不成，惹了一身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滨善秸f：“所以他才對女人有了偏見?！鄙Ｐ〗愀锌f：“孔圣人那么有人格魅力，怎么就沒有女人愛呢？”顧蓉笑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對女人有偏見，女人還能愛他嗎？再說了，孔圣人雖然身材高大，長得并不好看，再加上求職困難，處處碰壁，掙不了錢，所以沒有女人愛啊。越沒有女人愛他，他就對女人越有偏見，越有偏見就越沒有女人愛。”桑小姐忍不住笑道：“這么一個窮屌絲，怎么成了圣人呢？”斛律平嚴肅地說：“你們不能這么糟踐他。他雖然一生多坎坷，但為了理想，矢志不渝，凡俗女子怎能理解得了他呢？”
顧蓉又說：“還有，他說鄭、衛(wèi)兩國民間淫亂，那里的音樂是亡國之音。事實上，鄭、衛(wèi)二國滅亡得很晚，衛(wèi)國一直存在到秦始皇時。音樂和亡國有什么關系？”斛律平說：“鄭國和衛(wèi)國，都是商朝故地，到春秋時期商朝已經滅亡了。說鄭衛(wèi)之音是亡國之音，等于是說鄭、衛(wèi)之音是已經滅亡的商朝的音樂，并不是聽了他們的音樂就會亡國，這可能是個誤會?！鄙Ｐ〗阏f：“桑間濮上，本是男女約會的地方，怎么和興亡有了關系呢？”斛律平笑道：“這還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一個男人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和女人約會，沉湎于愛情，就會意志消沉，精神萎蘼，身體越來越差。一個男人這樣還不可怕，全國的男人都這樣就可怕了，亡國就不遠了?！鳖櫲卣f：“愛情也有負作用嗎？”斛律平說：“不是愛情有負作用，而是愛情也應有度，并不是越多越好。衛(wèi)國的桑間濮上，成了專門約會的地方，鬧得列國都知道了，還不可怕嗎？”顧蓉說：“我怎么聽著越扯越遠啊。本來是說鄭、衛(wèi)兩國的音樂，不知怎么說到民風上，又不知怎么說到了興亡上，這三者有關系嗎？”桑小姐說：“我感覺有一定關系。音樂反映了民風，民風影響著國家興亡，也說得過去?！滨善秸f：“一個國家滅亡的原因要復雜得多，民風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方面，所以你那邏輯，即使說得通，也很勉強。”顧蓉說：“那就是說，桀、紂自有滅亡的原因，好色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鄙Ｐ〗阏f：“我們以后就不用擔心，再有人把亡國的罪名強加到我們身上了?！比硕夹α?。
顧蓉又問：“古代的太平盛世有一條標準，就是內無怨女，外無曠夫，請問那些圣主們是怎么做到的呢？”斛律平說：“古代的圣主們，過幾年便打開后宮，放那些沒有臨幸的女子出宮，自由出嫁?！鳖櫲匦Φ溃骸澳切m里的女子們，長得都不會差，一旦出了宮，民間還不得爭著娶啊？”斛律平笑道：“那不一定?！鄙Ｐ〗阋埠芨信d趣，問為什么。斛律平笑道：“那些宮里的女子，過慣了宮中的豪華生活，老百姓知道養(yǎng)不起，不敢娶。再說了，她們在宮中，除了勾心斗角，什么都不會，老百姓娶妻可是要共同勞動的，要她們干什么？所以宮中的女子要出嫁，民間還不一定歡迎?！鳖櫲貒@口氣說：“你們草原上有這個問題嗎？”斛律平說：“草原上這個問題還不算嚴重。草原上經常發(fā)生搶婚?！鳖櫲貑枺骸笆裁唇袚尰?？”斛律平說：“一個部落的年輕男子多，另一個部落的年輕女子多，男人多的部落便對女人多的部落發(fā)起進攻，把那里的男人都殺死，把那里的女人都搶過來，分配給大家?！鳖櫲赜謫枺骸疤靶U了，還是中原好。你們草原上就沒有象桑間濮上那樣的地方，讓男女約會嗎？”斛律平說：“草原大得很，要想約會，哪里都行，不用專門的地方?！比舜笮?。
顧蓉又問：“很多男女處一段時間就處不下去了，你和我嫂子這么長時間了，怎么就不煩呢？”桑小姐臉紅了，沒有說話，斛律平說：“因為我們信奉中庸之道，所以能長期相處?！鳖櫲丶{悶，問：“男女相處也需要中庸之道嗎？”斛律平一本正經地說：“當然了。我們信奉中庸之道，不走極端，就會少爭吵；不求完美，就不會過分要求對方?，F(xiàn)在有些人找對象，要求完美，不能有一點缺點，怎么可能呢？他們又很極端，你勸他節(jié)儉，他說是摳門。你勸他少出門，他認為你要囚禁他，成天吵架，怎么可能長久呢？”桑小姐也說：“男女要想長久相處，就要寬厚些，不能苛求于人?？鬃诱f，吾道一以貫之，忠恕而已。其實忠恕二字也適應于男女相處。彼此都忠誠、寬恕，就容易相處。如果都不忠貞，三心二意，還很苛刻，那怎么相處?。俊鳖櫲赜謫枺骸澳窃趺醋龅较嗫磧刹粎捘?？”斛律平說：“《大學》上不是有，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嗎？如果你每天都在進步，一天一個樣，你對象還討厭你嗎？”顧蓉笑道：“原來這些煩人的儒家經典，還適應于男女相處??！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