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減索早上九點就出現在了伍桅的門口，背著一個大書包。伍桅也已經吃完早飯，做好了匯報自己最近活動的準備。畢減索直接走向沙發(fā)坐下來，打開書包，從里面拿出一沓草稿紙，然后搶先說道：“坐到這兒來，我有好玩的事情跟你說。”見畢減索一副像給人上課的架勢，伍桅也沒有說什么，就坐到他身旁。
畢減索開門見山地說：“我最近仔細分析了一下你提出的那個時空模型，把它用數學形式表達了出來，發(fā)現了很多奇異的性質。而且，我覺得有些性質可以解釋你記憶中的問題。”
伍桅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畢減索一邊整理著手中的紙一邊說道：“這是我的草稿，雖然很亂，但是我沒有丟掉，因為它記錄了我的思路。有些方程和假設還需再重新斟酌，但是大致的框架已經有了。雖然你有很強的物理基礎，我還是盡量用簡單的方式向你說明。”
伍桅點點頭。
畢減索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首先，這套理論基于你用感知定義時間的假設，也就是人知覺的每一幀就是時間的最小尺度。上次聚會結束的時候我們聊到幀與幀之間是什么，我們曾猜測有很多間隔幀，這也是從我們這個世界無法探知的，原因是我們沒有機會跟間隔幀同步。我的總結跟你的是一致的吧？”
“是的?！蔽槲^續(xù)點頭。
“好，這就好比說，間隔幀就是我們的平行時空，我們當時也提到過這個概念，正常情況下不同平行時空之間是沒有信息交換的。其實，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個問題，我們只有一個時空，所謂平行時空不過是這個時空在第五維上的投影，我們就是其中一個投影。
“那么這個第五維到底是什么的東西呢？現在我引入一個新的概念，我稱之為意識算符。它是一個超越的測量操作。超越的意思是，它是由形而上的意識產生的，而不是通過物質間的相互作用。這個算符借用量子理論里同樣的概念，它的本征態(tài)就是這些所謂的平行時空。
“用人話說，我們的意識在對一個物理的世界做測量。物理的世界是一個多態(tài)的疊加，而通過意識測量——也就感知之后，它就塌縮到一個意識的本征態(tài)上。于是，我們的現在的意識測到了我們現在這個世界?！?p> “不太像人話，但是請繼續(xù)?！?p> “我們知道薛定諤方程是用來描述量子系統是如何隨時間演化的，而演化方式由它的哈密頓量——也就是能量——所決定。我假設的這個世界就像這樣一個系統，它的哈密頓量在這里的對應是意識算符，那么，它的時間——或者說演化的參數——就是前面說到的這第五個維度?！?p> 伍桅好像聽明白了一些，但又不太確定，怯生生地問道：“那么這個維度是連續(xù)的嗎？”
“好問題！”畢減索一拍大腿，嚇了伍桅一跳。他接著說：
“我傾向于認為它是連續(xù)的，如前所述，如果它對應的是物理系統的時間——我是指傳統意義上的時間概念，那么它應當是連續(xù)的。別忘了，這個模型的基礎是由意識主宰的離散的時間，所以我們丟棄原有的一個連續(xù)的參數，那么在第五維我傾向于補進一個連續(xù)的參數。你看這里，我可以通過套用薛定諤方程把這個系統描述出來，數學形式幾乎一模一樣。”
畢減索指著草稿紙上的一堆方程式說道。突然他想起來了什么，又補充道：
“這里我要糾正一下我上次party上說的話。我原來的直覺以為第五維也是量子化的，可能是受幀率這個概念先入為主的誤導吧?，F在我認為蘑菇說的更合適?！?p> 伍桅隱約記得這番討論，但沒太理得清前因后果，于是就像答辯席里總是存在的一種教授問道：“結論呢？”
“結論就是，客觀的物理世界在第五維上以一定頻率振蕩——前面說過，這是意識算符控制的。當你的意識不以第五維為參量時，你感知到的世界就是一個定態(tài)。也就是說，你會一直屬于你生下來的時候所在的世界——就像我們傳統的世界觀所堅信的那樣。但是，如果你的意識是依賴于第五維度的，有趣的情況就發(fā)生了，你感知的世界會漂移——用量子物理的話說，叫躍遷?！?p> “所以你認為一些意識上的異常，比如說幻覺，都是意識測量到的世界發(fā)生了漂移的結果？”
“完全正確！”畢減索看到伍桅能夠跟上他的思路，感到非常欣慰，“打個不太嚴謹的比喻，這就像你無意的看到了閉上眼睛時候的世界一樣?！?p> “那么這個模型跟我最近發(fā)現的情況有什么關系呢？”伍桅想先聽聽畢減索是如何解釋他已知的那部分的。
“你的記憶在我看來就屬于一種幻覺。也許你的意識有一個含第五維度的分量，它恰好和世界在第五維的振蕩頻率一致，所以你雖然一直處在我們這個本征態(tài)里，但是你的意識可能測到了其它態(tài)。這在量子物理里也有很好的對應，叫共振躍遷?！?p> 伍桅聽著愈發(fā)覺得有趣，雖然她一時半會兒沒法消化畢減索理論的各種細節(jié)，但是得益于她深厚的物理學基礎和畢減索精辟的論述，大體的框架她算是聽明白了。
時間——傳統意義上的時間——在這樣的討論中流逝得很快，而且這種話題也頗費能量，等他們停下來的時候，一陣饑餓感立刻襲來。于是他們拿出七拼八湊的午飯，放在飯桌上，竟也還算豐盛。兩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不禁都回想起若干年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