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世上多有癡情者,但如沙無忌這般的癡狂的也是少有,他所有的舉動在一般人眼里,都太過瘋狂而魯莽。
沙無忌如同瘋狗一般地?fù)湎蛲醣1?,不曾想,還沒靠近王保保的身前,已被滇南八駿給暗算了,那沾滿白灰的臉上逐漸滲出血痕,王保保一個箭步跑到沙無忌跟前,從腰間掏出匕首,只是在沙無忌的咽喉處輕滑了一下,沙無忌的脖子處一條紅線慢慢浮現(xiàn),接著不停地冒著鮮血。
甫玉不忍再去看沙無忌,轉(zhuǎn)過頭去。沒想到平時傲慢跋扈的沙無忌竟以這樣悲壯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一生。凝香兒眼睜睜地看到沙無忌這般慘死,忍不住心中恐懼,大叫了起來。
“王保保,你也給我們一個痛快吧!”甫玉怒道。
“給你們痛快?那樣的方式,小王可不痛快,小王要慢慢折磨你們?!蓖醣1R贿叢潦弥笆祝贿吢朴频卣f道。
“擴廓帖木兒,記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誰要是種下仇怨的苗,誰就將摘取悔恨的果實?!备τ裾f出這句話,周圍的幾人都有些懵了,只有王保保雙眉一皺,湊到甫玉的面前。
滇南八駿和凝香兒當(dāng)然聽不懂甫玉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因為這是甫玉用蒙古語說的。
“想不到先生還會用蒙古語說出我太祖皇帝曾經(jīng)說過的話,看來是小王小看先生了?!蓖醣1S妹晒耪Z回了一句。
“我當(dāng)然會說,太祖皇帝曾有遺訓(xùn),蒙古人若是遺忘了蒙古人的語言,他即使深埋地下,也要報復(fù)于我族后代。我身體里流的是成吉思汗的血,如何不會說?”甫玉說道。
王保保聽罷,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王爺笑什么?”甫玉問道。
“我笑堂堂的無缺先生黔驢技窮,竟要編如此荒誕的謊言來延續(xù)性命。先生若想活命,小王也不妨給先生一個機會,只要先生肯趴在小王的馬靴之下,給小王磕上幾個響頭,說不定,小王心里高興了,就放了先生……”
“呸,你見過主子給奴才磕頭的么?擴廓帖木兒,你以下犯上,自會遭到天譴。”甫玉啐了王保保一口,冷笑道。
“主子?你現(xiàn)在如同一條喪家之犬,還敢如此硬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幾個膽子?”王保保說罷,從腰間抽出匕首就刺向甫玉,可還沒等持匕首的手靠近甫玉,一支箭從屋頂射了下來,剛剛好射中了那把匕首,王保?;⒖诒徽鸬冒l(fā)麻,松開了匕首。王保保抬頭看出箭處,剛喊了一句:“是誰?”只見又有一支箭射向自己的面門,無奈只好向后退了幾步。
“抓住他!”王保保命令滇南八駿道。此時藍(lán)玉居高臨下,眼前的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滇南八駿奈可這院子沒有什么可遮擋之處,只好東躲西跳,避開藍(lán)玉射出的箭。滇南八駿哪是什么好鳥,想著去抓甫玉和凝香兒做擋箭牌,沒想到還沒靠近,已經(jīng)被藍(lán)玉的弓箭逼退。
正當(dāng)馬家院子亂糟糟的時候,突然院外響起了鑼聲,有人大喊道:“抓蒙古奸細(xì),快,他們就在這個院子里,抓住他們!”
王保保知道事情變得復(fù)雜,于是不敢再逗留,雙腳蹬在墻上,縱身一躍,跳出了圍墻,滇南八駿見王保保都已經(jīng)跑了,哪還有什么心思再打,也紛紛施展輕功躍出了圍墻。
王保保和滇南八駿一走,整個院子立馬變得安靜,白川和葛六還有梅竹和蒲圣祥都趕忙走進院子里,白川一手拿著金鑼,一手握著錘,見到甫玉和凝香兒還有躺在血泊里的沙無忌,趕忙走到甫玉跟前,問道:“先生可受傷?”甫玉輕輕地?fù)u了搖頭。
“這沙無忌怎么會?”白川疑惑地問道。
“沙無忌雖然作惡,但卻是個癡情漢子,他這么死了,也算沒白在世上活了一回?!备τ裾f著,伸出手合上了沙無忌睜開的雙眼。
“沙少主是因為香兒而死,香兒想去準(zhǔn)備一副好棺,厚葬他,算是為他盡一份心吧。”凝香兒默默說道。
“不,你們準(zhǔn)備一輛板車將沙少主的尸身送到天河幫去?!备τ裾f道。
“人都死了,先生就別再折騰了,先讓沙少主入土為安吧。”白川說道。
“天河幫雖處江南,卻心向朝廷,你們將沙無忌的尸身送到天河幫,告訴他們,這沙少主是被誰殺的,好讓天河幫知道,要找誰尋仇。斷了王保保的內(nèi)應(yīng),集慶和江南才能平安?!备τ裾f道。
甫玉安排完一切,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臉對葛六說道:“葛六哥,有沒有什么辦法,可讓我們連夜出城去?”
“那個倒也好辦,守城門的將官跟我相熟,我這就去安排?!备鹆f罷,就要動身,被甫玉出聲留住。
“還有,我猜想這王保??隙ㄒ矔敕ㄔO(shè)法出城去,你去告訴守城的將官,如果見到此人,定要拿住他,再派人守住南邊隘口,就算他僥幸出城去了,也別讓他往南走,要想辦法將他趕到北邊去?!备τ穹愿赖?。
“先生,這是?”葛六問道。
“雙龍山在南,他若是逃到了雙龍山,想要救沈鏢頭父子,恐怕就難了?!备τ裾f道。
梅竹和蒲圣祥負(fù)責(zé)將沙無忌的尸身運到天河幫,甫玉和白川還有藍(lán)玉架著馬車準(zhǔn)備出城,還開始沒走,一個身影擋在了馬車前面,白川一看,說道:“香兒姑娘,咱們就此別過了,有緣再見!”
凝香兒聽到白川的話,還是站在原地,白川不解,于是問道:“姑娘還有事?”
“先生難道不打算帶香兒走?”凝香兒問道。
甫玉聽到凝香兒的聲音,撩起車簾,說道:“香兒姑娘,我們是去救人的,可能會有危險,不方便帶著姑娘。”
“先生難道就不怕香兒在這集慶府里也有危險?先生沒聽到王保保說的那些么?他若出不了城,定會來尋我的麻煩,先生忍心?”凝香兒啜泣道。
甫玉一聽,覺得凝香兒說的不無道理,加上他受不了女子哭,心一軟,說道:“上車吧!”凝香兒聽罷,興奮地爬上了馬車。
天色漸白,一輛馬車馳騁在山間小路,藍(lán)玉經(jīng)過一夜折騰,早已困得受不了,躺在車上沉沉地睡去。甫玉閉著眼睛,打坐養(yǎng)神。
“香兒姑娘,不累么?”甫玉閉著眼睛說道。
“不累,就這么看著先生,一輩子也不累?!蹦銉河行┡d奮地說道。
“香兒姑娘是怕那王保保趕不上來吧?”甫玉緩緩地說道。
“難道先生還不肯相信香兒?”
“香兒姑娘若不對甫某坦誠,甫某如何能相信姑娘?”
“我……”凝香兒聽到甫玉這么說,開始委屈地啜泣起來。甫玉就怕看到這個,于是狠下心,依舊閉著眼睛,不去看她。
“半年前,王保保帶著圣旨來到天香樓,說要迎我入宮,當(dāng)今圣上荒淫,我知道這道圣旨意味著什么。我很害怕,于是向王保保苦苦哀求,讓他不要帶我入宮,后來他心軟了,終于答應(yīng)不帶我進宮,但要聽他的差遣,收集關(guān)于朱元帥的情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p> “那為何姑娘一早不告知甫某?”
“我整日過著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一是怕朱元帥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做的,二是怕王保保送我進宮。直到先生來了,香兒知道那些噩夢該結(jié)束了,昨晚去找先生,就是希望先生能帶走香兒,可我害怕先生知道我為王保保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會責(zé)怪香兒,不肯帶香兒走,于是不敢跟先生坦承認(rèn)得王保保?!蹦銉阂贿呧ㄆ贿呎f道。
“天香樓那么多的公子少爺,任哪個不能幫姑娘逃離王保保的魔掌?”甫玉說道。
“可他們不是先生,香兒心里只有先生?!蹦銉赫f著,那姣好的面容微微變得紅暈。甫玉知道這時候再搭茬,定也聊不下去,只好閉著眼睛,不再言語。
“先生,雙龍山到了!”白川一句話將心里亂糟糟的甫玉叫醒了。
“什么人?”甫玉還沒下馬車,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圍了上來。
“你去告訴龍行,就說天香樓凝香兒攜無缺先生前來拜山,請龍當(dāng)家的相見?!蹦銉哼€沒等甫玉開口,就已經(jīng)對圍上來的人說話了。甫玉聽凝香兒的語氣好像也不是初次經(jīng)歷這些事,不禁心里有些發(fā)毛,到目前為止,他仍還未完全摸清凝香兒的底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