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高郵，勢如累卵，莫說是要對付眼前蒙古百萬大軍，光是城里的饑民餓漢就不好應(yīng)付，這會兒又來了一伙不知敵我的人，著實令人擔心，這也不是甫玉之前所預(yù)知和掌握的情況。
“高郵已被朝廷大軍重重圍堵，也不在乎多這兩千人，只能再觀察這隊人馬接下來的行動，再做應(yīng)對，”甫玉呷了口茶，將茶碗放了下來，“不知甫某委托二位公子所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我趕到大都，將先生書信送到了哈麻府上，翌日，便有傳旨將官從宮中出來，我一路跟著這傳旨將官，確定是去往高郵城方向，才回到鏢局?！鄙虬琳f道。
“哦，如此甚好。”甫玉應(yīng)了一聲，臉上凝重，似有所思。
“我跟大哥的情況也是差不多，我到滁州以后，將先生書信轉(zhuǎn)交給朱元帥，朱元帥當下便點齊兵馬，朝六合方向而去。只是，小弟有些不是很理解，還請先生說明?！鄙蛄⒄f道。
“二公子是想問，為何朱元帥會率兵來為高郵解圍？”
“沒錯，誠王和朱元帥各自為政，都是威霸一方的豪強，平時都還會為搶地盤而打個你死我活，誠王被剿，少了一個強敵，豈不是遂了朱元帥的意？”沈立又問道。
“誠王與朱元帥是素來不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強敵，那就是想要剿滅他們的朝廷軍隊。所謂唇亡齒寒，倘若高郵破，則滁州危矣，朱元帥將會變成下一個被圍剿的目標，與其被動挨打，還不如主動出擊，或者還能有一線生機。”
“誠如先生所言，可朝廷軍有百萬之眾，兩軍戰(zhàn)力懸殊，任憑朱元帥的軍隊有多驍勇善戰(zhàn)，豈不也是螳臂當車，自尋死路而已？他可會誠心解救高郵？”沈復(fù)問道。
“所以，朱元帥此次出兵，既救，也不救?！备τ窬従徴f道。
“先生，此話怎說？”
“朱元帥的軍隊并非直接去解高郵之危，與朝廷正面沖突，其用意在六合，倘若高郵破，朱元帥會率兵返回滁州，堅壁清野。朝廷雖是新勝，卻是曠日持久，早已疲憊，必不會再犯滁州，滁州無憂。若朝廷軍敗，朱元帥亦可趁機占了六合，此時誠王勢弱，必不敢去奪，朱元帥則可將戰(zhàn)線部署到誠王的眼皮底下，趁機吞并高郵?！?p> “既然朱元帥對高郵無解圍的誠心，為何先生會去請他出兵呢？”沈復(fù)又問道。
“朝廷百萬大軍圍堵高郵，勝負立判，我請朱元帥出兵，只不過是想要減緩朝廷軍隊的破城速度。朱元帥軍隊若在，朝廷軍隊不知其真實用意，若貿(mào)然剿殺，勢必呈腹背受敵之勢，但又不可不防，定會留下部分軍隊，如此，朝廷軍隊一分兵，攻城的速度也將大打折扣?！?p> “原來先生早有退兵之策，而且早已部署，怪不得不緊不慢的，李榮有眼無珠，錯怪先生了?！崩顦s聽到甫玉與沈復(fù)父子的對話，才了解到甫玉早有籌謀，不禁佩服不已。
“兩位兄弟不由分說，急著趕路，甫玉未能如實相告，讓二位勞心憂慮了。”
“先生剛才說的，只是延緩高郵被破，最終還是會被破城，如此，減緩破城又有何意義呢？”李榮問道。
“所以，高郵是否能躲過這一劫，要看那道來自大都的圣旨了?！备τ裾f完，把茶碗端了起來，一飲而盡。
“圣旨？難道朝廷會停止攻城，班師回朝？”李榮疑惑問道。
“誠王公然造反，朝廷怎能會如此輕易放過他，那豈不是放任民間兵亂嗎？朝廷威信何彰？”甫玉答道。
“朝廷不收兵，高郵之危又如何能解？”李榮又問道。
“這是我讓大公子去大都的用意，眼下，我們只能等這道圣旨的效力了，雖然二位兄弟上羽山之時，我已猜到七八分，但還是要勞請兩位兄弟到高郵城周邊去打探消息，若朝廷領(lǐng)軍總兵之位有異動，則高郵可去，高郵之?？山猓裘撁撊灶I(lǐng)元總兵，則高郵危矣，我等再貿(mào)然前去，只不過是多增幾副冤死白骨而已，需從長計議?！?p> 眾人說話正酣，屠碩已經(jīng)把修好的馬車牽到了酒肆門前，對著眾人喊道：“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妥當，請先生上車趕路?！?p> 李榮走了出來，與屠碩如此這般地說了，屠碩眼前大亮，準備走進酒肆來與甫玉再說道說道，被李榮一把攔住，李榮又對著屠碩說了幾句，二人跨上馬匹，急馳而去。
“先生有匡扶天下之才，如今天下兵亂，正是建功立業(yè)之時，不知有何打算？”沈復(fù)問道。
“有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地方才叫天下，那些所謂建功立業(yè)，只不過是為了掩蓋殘暴和殺戮的丑惡，甫玉所做之事只不過是不忍百姓受苦，白白丟了性命?！?p> “如今天下兵禍不斷，匪賊橫行，龍悅鏢局的生意也是日漸衰廢，朝不保夕，不僅要防賊人劫掠，還要受朝廷狗官迫害，若不是先生派人搭救，我沈氏一門早已成為刀下亡魂。既然是為了救百姓性命，我父子三人自是義不容辭，愿與先生一同前往。”沈復(fù)說道。
“沈鏢頭義薄云天，苦民所苦，如此甚好。”
馬車行約半日，只聽見前方馬蹄聲由遠而近，出現(xiàn)正是屠李二人。二人勒住馬，來到馬車邊上，李榮對甫玉說道：“一切果然如先生所料，前幾日，蒙古軍大帳內(nèi)便有圣旨傳來，脫脫已被當場解職，泰不花代為總兵?！?p> “可知脫脫被押往哪里了嗎？”甫玉問道。
“淮安路，已經(jīng)走了一日，這會兒應(yīng)該到虎骨坡了。”李榮答道。甫玉聽罷，對沈復(fù)說道：“甫某有一事相求于沈鏢頭?！?p> “先生是想要沈某去殺了脫脫？”沈復(fù)問道。
“既不殺也不救，脫脫既是重臣又是欽犯，必是重兵看管，豈能輕易讓人靠近？沈鏢頭只需為我打聽其下落，確定其生死便可?！备τ裾f道。沈復(fù)應(yīng)聲答應(yīng)，吩咐二子要照顧好甫玉，然后急馳而去，其余人也催馬趕往高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