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姜瀾還有一絲的猶豫，康拉德畢竟雙手殘廢，一個雙手殘廢的煉金術(shù)士，就像一個聾了的作曲家一樣搞笑，除非這個作曲家的名字叫貝多芬。
而康拉德，在姜瀾的眼中，他的其它價值足以抵消他雙手殘廢的事實。
姜瀾此前也不是沒有與專業(yè)的煉金術(shù)士促膝長談過，他與鄔瑞在煉金術(shù)方面可謂是進行過全方位的探討，得益于他前世所受過的現(xiàn)代教育，他可以非常輕松地理解鄔瑞所說的一些非常專業(yè)的部分。
但鄔瑞所言，也僅止于煉金術(shù)專業(yè)的部分了。
從與鄔瑞的對話中，姜瀾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位鄔瑞是個非常純粹的煉金術(shù)士，他似乎將他的一生都浸淫在了這上面。
雖然說在某些煉金陣上，他是這個世界登峰造極的一分子，但姜瀾發(fā)現(xiàn)，他終其一生，似乎真正精通的，也就只有兩個煉金合成的流程而已。
那便是天雷液，也就是硝化甘油的合成以及尿素的合成，其余的，也不過是非常平庸的水準。
根據(jù)鄔瑞所言，專精一到兩個煉金陣，是這個世界煉金大師們普遍的水準，因為他們一生的精力能做到的，也僅止于此。
姜瀾并沒有和鄔瑞明說過，但他認為，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便是煉金術(shù)，直到目前為止，還只是一門純粹的，完全憑借實踐而存在的學科。
也許那些煉金大師，包括鄔瑞本人，對煉金陣的刻畫，以及哪些輔助紋路的用途都一清二楚，甚至可以做到紋路間的互相配合而達到更加高效的程度。但他們并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也即，為何某個紋路加到煉金陣中會出現(xiàn)延時效果、為何會合成產(chǎn)生這種物質(zhì)而不是其它的。
作為一個穿越者，姜瀾會自然而然地想到這些東西，但那些煉金大師，似乎從來沒有過這些疑問。
姜瀾曾經(jīng)旁敲側(cè)擊地詢問過鄔瑞關(guān)于這方面的看法，卻只是得到了鄔瑞非常敷衍的回答。
“為什么我們要窮究這些東西？”
得到這個回答后，姜瀾便再也沒有與鄔瑞進行過這方面的交流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姜瀾意識到，這個世界，古典時代的大量知識都是由通靈者們通過神通術(shù)由諸神直接傳達給人類。
雖然經(jīng)過了諸神離去的中古時代，這些知識成功地被流傳了下來，但太過輕易的知識獲取過程，也導致了這個世界的文明，根基并不是特別穩(wěn)。
其中最大的問題便是，沒有形成與知識的水平相配套的方法論。
也即是說，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畫出一個煉金陣后，物質(zhì)就會進行自動的轉(zhuǎn)化，但他們卻從來不會去思考“為什么”。對于一個文明來說，這是非常致命的。
但是在康拉德身上，他卻發(fā)現(xiàn)了這個可能性。
由于康拉德雙手殘廢，已經(jīng)有20多年，因此他只能用空想的方式，進行煉金陣的刻畫，但與此同時，他也打開了非常不同的思路。
與鄔瑞的談話中，姜瀾只能感知到這位煉金大師對整個練金學的深刻了解，但從康拉德的口中，他卻能聽出此人在其它領(lǐng)域，也有非常多的建樹。
即使是早已失去效用的神通術(shù)，他都能娓娓道來，與姜瀾說上好久。
觸類旁通，康拉德如今的思路已經(jīng)比尋常的煉金大師要開闊不少，也許再經(jīng)過一定的引導，就能讓他自動開始思考“為什么”這個問題了。
姜瀾的思緒轉(zhuǎn)了很久，外面的陽光也逐漸消失，很快進入了黃昏。直到空無一人的會客廳外有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吧?！苯獮懭嗔巳嗵栄ㄕf道。
門被緩緩打開，會客廳外大廳中的燭光照了進來。
來者正是姜瀾的一位管家。
“殿下，我見里面遲遲沒有動靜，便……”
姜瀾會意，點了點頭說道：“沒事，我很快出來?！?p> 管家緩緩致意，背過身去準備離開時，姜瀾卻忽然喊住他說道：“先等一下?！?p> “殿下？”
“我的老師劉楓現(xiàn)在何處？”
“回稟殿下，劉楓大人正在他的居室內(nèi)?！?p> 姜瀾的幾位重要手下的住所都離他的行宮不遠，姜瀾沉吟了一會，便對管家說道：“帶我去老師那里?！?p> “可是，殿下，就快入夜了?！惫芗抑斏鞯靥嵝训馈?p> “無妨，我有要事與他相商?！?p> “是?！彼桓铱姑?，只得照做。
這是姜瀾第一次拜訪劉楓的住所，之前他們會面的地點一向都在姜瀾的行宮內(nèi)。
門扉打開后，是一個與姜瀾年紀相仿的美艷女子開的門。
她穿著極為傳統(tǒng)的華夏服飾，這個世界的華夏服飾在姜瀾眼中比較像前世的宋朝和希臘傳統(tǒng)風格的糅合，風格來說非常的保守，以至于如今處在上升期的大夏帝國國民們都有一種摒棄自己傳統(tǒng)的傾向。
“你是……老師的女兒？”
姜瀾剛不確定得發(fā)問，這位女子就神情惶恐起來，立刻跪下。
“殿下，”隨行而至的侍從露出尷尬的神情，說道，“這是劉楓大人在圖蘭城納的小妾，在一年前與殿下應該有過一面之緣。”
姜瀾緩緩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仔細看著這位跪伏在地的女子神態(tài)，向她低聲問道：“劉楓老師在何處？”
“殿下，”侍從抹了抹頭上冒出的汗水，“據(jù)我所知這位侍妾是呂底亞人，對華夏語并不是如何的熟練?！?p> 姜瀾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現(xiàn)在為止，他似乎有些摸到規(guī)律了，大夏帝國的民眾與權(quán)貴，在與他見面時只能保證起碼的敬意，但姜瀾能看出他們骨子里還是有點不屑的。
而呂底亞的遺民，乃至泰西諸國而來的人們，卻會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顯得極為惶恐和崇敬。即使他并不是他們國家的王子。
姜瀾稍微地想了想，立刻摸清了其中關(guān)節(jié)，對泰西諸國來說，國王的所有子嗣都有繼承權(quán)，以至于庶子們都可以在國王死后混一個有地或無地的公爵，而保證非常高的社會地位。
而在大夏，沒有登基的皇子，那便是遲早的死人，大夏人自然不會對皇子升起多大的敬意。
姜瀾這么想著，卻見一個人影拿著一根蠟燭，緩緩走下了樓梯。
“殿下這么晚特意來我這里，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