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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羆傳

第72章 登基

熊羆傳 熊羆君侯 4138 2021-07-03 22:30:00

  在左相府,徐守一見到李求真時,尚未得知李求業(yè)已死,聽到這個消息后不禁慨然長嘆——自永平六年開始,李天道連年罷朝,深居宮中,行事變得極為詭異。

  徐守一暗暗想來,當(dāng)今圣上早已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忠厚仁義的過命兄弟,更可嘆李家的萬里江山何等壯闊,李天道膝下子嗣卻連遭厄運,后繼無人。

  長子李求嗣自幼跟隨宗正耆老許敬宗修習(xí)大略,遵從孝義,性情寬懷,本是朝中諸人一并看好,將來可為一個守成之君,誰料太子廢位,莫名而死。

  次子李求業(yè)雖然品性要平庸一些,可自從繼位東宮以來,有了長兄的前車之鑒,為人處事更加謹(jǐn)小慎微,不露半點風(fēng)頭,未曾犯過大錯,卻也終究難逃一死。

  如今面前的三子李求真若在太子位上再出事故,那這天下歸位何人且不論,泱泱百姓之口便可顛覆社稷、擾動太平。

  如此思量一番后,徐守一篤定心力,慨然表示無論如何,也要盡力保全李求真不會重蹈兩個皇兄的覆轍。

  出左相府轉(zhuǎn)到下一處,李求真卻見劉鶴群面色冰冷沉靜,似乎早就料到會出此事端,任憑他一力哭訴卻只是靜靜在聽,偶爾礙于情境才虛情假意安撫幾句罷了,關(guān)節(jié)之處并不表態(tài)一句。

  眼見此番一時一刻都走在刀刃上,李求真驀地想起青鸞的暗語,照著寧豐的囑咐,朗聲說道,“劉相,這大平天下是父輩共同創(chuàng)建,父皇雖在永平元年給了您老國公之位,相比四個鎮(zhèn)國公坐守州地,擁兵自盛,叔父卻到底只有虛名薄祿而已。想當(dāng)年天道軍中,叔父位居中帳參軍,主掌軍兵大權(quán),那幾人不過是叔父麾下的營主,誰料如今卻本末倒置,涼了人心。還請叔父放心,倘若侄兒有朝一日能登上大位,定將漢州的財權(quán)人事托給叔父全權(quán)經(jīng)營,以填補(bǔ)父皇立國之時的偏頗!”

  李求真說罷已然驚惶到底,此番忤逆的言論倘若由劉鶴群傳給父皇一二,那他倒也不用再勞心思慮太子之事——因為自己絕活不過三五日。

  正當(dāng)李求真思量如何圓話,只見劉鶴群終于露出笑意,起身過來,伸手撫慰道,“三皇子言重了,當(dāng)年天道軍征伐九州之時,諸位皇子都隨軍奔波,受盡???,老臣也算看著你們長大,心里自是疼惜。如今圣意叵測,非你我這些臣子可以妄斷。然而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到三。三皇子的憂慮老臣已自是明了,且放寬心,順勢而為。倘若有朝一日時局變動,老臣自當(dāng)攜百官力保你登基上位。至于封賞州地,絕不是老臣作此擔(dān)保的動意。天地明鑒,老臣不怕忤逆圣意,不避刀斧之災(zāi),只為忠君護(hù)國,維持大平江山社稷安穩(wěn)而已。三皇子今夜這番言論哪說哪了,更當(dāng)無第三人聽到,務(wù)必把所有的話都留在這間屋子里。”

  中都皇宮,長生殿中,李天道躺在榻上,聽著執(zhí)筆太監(jiān)立在一旁哼哼唧唧念著剛擬好的晉三皇子李求真太子位的詔書。

  此時雖早已入夏,李天道卻感到周身都如泡在冰水之中,連每次喘氣都吃力得很。

  三年的時間,身體每況愈下,李天道自知至此已是時日不多,大限將至。

  白日里,他常常影影綽綽看到一些久不相見的故人與自己說話,也有許多過往多年的場景在眼前一一浮現(xiàn)。

  李天道慨嘆,人生就像一場虛空長夢,青蔥韶華,皓然白首,終究如風(fēng)吹過而不留痕跡,縱使自己是九五之尊,終究逃不開生老病死的常律。

  李天道這段時間常常假想,若這輩子重新來活一次,會是如何?推來想去,大抵還是會想成就一番偉業(yè),只盼世道和人心絕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無常。

  想到這里,他吃力地伸出手一擺,打斷了念詔書的太監(jiān),“速召求真進(jìn)宮?!?p>  李求真剛從右相府回來便被召進(jìn)宮里,此刻跪在地上,心情極是復(fù)雜。

  他自幼隨父親轉(zhuǎn)戰(zhàn)南北,吃了不少苦頭,好幾次差一點就被抓了俘虜,可他始終認(rèn)為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再長大些,李求真住進(jìn)了中都皇城,成天到晚和兄長們一起聽父親講制霸四方的道理。

  直到三年前父親忽然罷朝閉關(guān),兩個兄長又無緣無故接連被殺,李求真才發(fā)覺:原來自己并未真正看懂這個男人。

  然而此刻面前這個形容枯槁的老人,眼中竟流露出多年前看見兒子時才有的那種平和慈愛。

  李求真怔怔地跪著不動,心里卻想和小時候一樣撲到對方的懷里,即便他可以一句話就讓自己也和兩個兄長一樣人頭落地。

  “求真,朕的時日不多了,今晚已擬好了立你為太子的詔書。”李天道揮手遣退了左右宮人,才緩緩開了口。

  “父皇定會好起來的?!崩钋笳孢凳祝曇纛澏?,兩行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朕有今日,只怪當(dāng)初輕信他人蠱惑,用了星圖宮的長生秘術(shù)?!崩钐斓勒f話的語氣波瀾不驚,這幾年的折磨已讓他開始早早期盼徹底的解脫。

  “是誰?。俊崩钋笳娈?dāng)時只是聽得父親這些年來潛心修行長生之術(shù),這在歷代帝王中絕非少有之事,可未曾想到長生之事與星圖宮有關(guān)。

  “不重要了,你如今動不了她,而且今后還得指著這個人幫你鎮(zhèn)守邊疆呢?!?p>  李天道慘笑,身為皇帝竟不能將此人查辦,這恐怕是天下最好笑的一件事。

  只是他如此一說,已經(jīng)明示此人是四個鎮(zhèn)國公之一。

  “父皇可曾后悔么?”李求真不禁動容。

  “求真,等你坐上這個皇位后,就自會有答案了?!崩钐斓烙质瞧嗳灰恍?。

  “父親到底是用了什么惡毒的方子?。俊崩钋笳嫦氩怀鍪裁炊舅帟舆t這么多年才發(fā)作。

  “東江的青龍竭,西山的白虎骨,南嶺的朱雀舌,北海的神龜精,每年都是從四個邊都按時進(jìn)貢來的,可這丹藥到底是真還是假呢?……”李天道慢慢念叨完這句,眼神渙散,漸漸昏睡了過去。

  李求真當(dāng)時震驚了,父皇的長生秘術(shù)竟是靠著四個鎮(zhèn)國公聯(lián)袂供給的丹藥,這四種丹藥的名稱初一聽來便知是與星圖宮四堂名號一一對應(yīng),而四種神獸即便當(dāng)真存在也定然極是稀奇,更無法想象如何用它們煉制出長生的丹藥來。

  李求真更未想到這次草草的見面就是他與父親的訣別。

  第二天寅時一過,李求真便被劉鶴群、徐守一等朝堂重臣急匆匆擁到宮內(nèi),在長生殿上扶柩即位,當(dāng)即改年號為延平,宣告四方,大赦天下。

  登基當(dāng)夜,李求真剛一得空,便急不可耐地派人召青鸞進(jìn)宮覲見。

  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皇位簡直就是青鸞掐指算出來送給他的。他自幼長在皇宮,容貌艷麗的妃嬪宮女見得多了,卻從沒有一個能和這個奇女子相比。

  “未想青鸞姐姐的預(yù)言如此之快便應(yīng)驗了,朕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李求真一見面便說得真誠。

  他在燈燭之下看著這個奇女子,更加嫵媚、神秘,甚至一沖動就想立即下旨,要將其納入后宮,據(jù)為己有。

  “星象所言,天命如此,該是圣上福祿,絕非民女獨功?!鼻帑[回話后,很自然地低下頭,巧妙地避開了李求真熱辣辣的眼神。

  “朕雖為天子,但亦需要青鸞姐姐這樣的人時刻在身旁輔弼,才可國泰民安,諸事遂意啊?!崩钋笳嬖捜圆徽f滿,一語雙關(guān)。

  這“輔弼”既可以是女官來做,也可是后妃來做。

  他說完這話暗暗觀察著青鸞的反應(yīng),卻見她依舊低頭立在那里,并不言語。

  “青鸞姐姐,朕此刻愈發(fā)好奇,你之前是如何得知先帝將薨?”過了一會兒,李求真想找個話題打破這沉默。

  “四方之藥,絕非五行調(diào)和,用此殘方,起初神清氣爽,卻不知是飲鴆止渴,時日久了五臟皆潰?!鼻帑[抬起頭,雙眼中滿是篤定。

  “青鸞姐姐竟知先帝所用的長生秘術(shù)?。俊崩钋笳嬗忠淮伪幻媲斑@個女子驚住了。

  李求真暗想莫不是青鸞真地已經(jīng)修煉成仙,否則怎么可能如此輕易洞察對方所思所想。

  于是,他的態(tài)度變得恭敬起來,一如初見之時那樣。

  “本是不知,有一年民女隨師父到南楚拜訪故人,恰巧聽那故人講,當(dāng)?shù)孬C戶每年都有替朱雀都護(hù)府捕捉朱雀鳥的定額,多則賞,少則罰。據(jù)說那鳥捉到后養(yǎng)不長,得趁活著拔了舌,用細(xì)棉布放凈血后再覆上冰片存鮮,最后再去如何煉長生丹藥便不得而知了,總之確定是要上御貢的。這朱雀舌連著其他三個鎮(zhèn)國公的丹藥,看似完整,其實還少了一個關(guān)鍵的方子……”青鸞貌似無意地抻長了話音。

  “是什么?。俊崩钋笳娴穆曇舳家蚣佣鴦×业囟秳悠饋?,聽上去竟像是帶著哭腔。

  “東江的青龍竭屬木,西山的白虎骨屬金,南嶺的朱雀舌屬火,北海的神龜精屬水,卻單單缺了中土屬性之物。而這關(guān)鍵的中方則是軒轅一脈的絕密家傳,應(yīng)龍鱗、云豹齒、熊羆金膽都是正應(yīng)這物!”

  “那人為何知曉這真正的長生秘術(shù)!”李求真再也坐不住了,從龍椅上騰地站起身來,連邁幾個大步逼近青鸞。

  父親的遺言是對的!當(dāng)李求真白日里看到文武百官對自己山呼萬歲時,他已然明白了父親沒有說完的話,為何帝王都求長生?這種主宰天下的感覺誰不想一直擁有下去呢?而此刻,他似乎已經(jīng)接近了那個答案。

  “圣上自幼隨軍,總該認(rèn)識或者聽說過聞若虛這個人吧?”青鸞一字一句道。

  李求真驀地停下腳步立在那里,臉上滿是愕然。

  他對于這個名字的全部印象是當(dāng)年陪太子長兄在宗人府天卷閣讀書時,無意中在一本叫《國史紀(jì)略》的雜書中看到過。

  天道軍當(dāng)年除了青白朱玄四軍,其實還有一個由李天道嫡系南楚營改制成的王牌軍——熊羆軍,而聞若虛正是這支軍隊的指揮使。

  熊羆軍當(dāng)年戰(zhàn)功卓著,可惜在大平立國前夕,因輕信狄人,在白駝商議招降之事時輕敵冒進(jìn),慘遭狄人埋伏,聞若虛死無尸骨,全軍幾近覆沒,整部只有五十余人得以幸存。

  這本書提到那段舊事時一反前后文風(fēng),筆墨甚少,最后只是草草寫了聞若虛死于亂兵,余部白繼忠等因罪遷到了邊地。

  李求真只記得幼時在軍中時,常被父親的把兄弟白繼忠?guī)е?,很是喜歡這個叔叔。

  之后,此人隨軍北上便再無音訊,未料竟是落得如此凄慘下場,他那時尚小,對聞若虛這個名字只有一個淺顯模糊的印象,即便曾經(jīng)見過也不相識。

  “那位故人收養(yǎng)了一個男孩,正是當(dāng)年聞若虛出山之前與朱雀堂主日燭的遺腹子,真正的長生秘術(shù)既然源自軒轅一脈,豈是區(qū)區(qū)一個堂主便能掌握的?只可惜當(dāng)年唐復(fù)和秦月明不見蹤跡,應(yīng)龍鱗、云豹齒的方子也就無處可尋。圣上若也對這秘術(shù)感興趣,不如索性將這個先帝舊將之子召回京城,晉升官爵,以示恩寵,如此一來,長生訣中最緊要的一顆丹藥不是就牢靠地養(yǎng)在了圣上身邊?”

  “這事朕自然會按你說的來辦,可朕此刻最想謝的卻是青鸞姐姐。姐姐這些年來一個人流離在外,何不索性留在宮中與朕同享富貴天下?”李求真聽聞長生秘術(shù)已有著落,轉(zhuǎn)即又開始打青鸞的主意。

  “非是民女忤逆圣意,只是修道之人,早已斷絕了塵世姻緣,更不可陪鑾伴駕,否則卻會沖撞了圣上的運數(shù)。”青鸞依舊嫣然一笑,卻將李求真的魂兒都勾了出來。

  “姐姐既然是世外高人,朕自不勉強(qiáng)。只是朕想在中都給姐姐修一座府邸,有不決之事也方便請教。”李求真退而求其次,還是想先拴住這個女人。

  “如此,民女恭敬不如從命了?!鼻帑[此番倒答應(yīng)個痛快,惹得李求真滿臉歡喜,連聲說好。

  延平元年秋,李求真封青鸞為祥鳳郡主,賜宅中都,食邑千戶。

  同年,派遣千余宮人分三路到南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歷時數(shù)月,轉(zhuǎn)過年來,才尋得熊羆軍指揮使聞若虛之子聞羽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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