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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羆傳

第52章 邪念

熊羆傳 熊羆君侯 4171 2021-06-13 22:30:00

  看著都護府的那個人大搖大擺走遠了,許云才把堂后的慶和重新喊了出來,黯然問道,“都護府如今催命一般,三天兩頭地過來要人,也不知念恩此刻走到哪里了……對了,你剛才有何事著急報我來著?”

  “驛丞老爺剛剛著人來報,那三隊去送信的驛使,只有武平一隊活著回來了,其余兩隊都死在了半路上。另外,平江侯府的快馬傳信也同時到了,信中說護送小姐的三個人在上江被人下毒做掉了,小姐……不知去向?!睉c和的臉色如死灰一般。

  “罷了,罷了,如是也好。念恩即便回來,終究難逃一劫,我倒是希望她真地被人遠遠擼去,永生不再回北都這個魔窟煉獄?!痹S云才忽然轉(zhuǎn)為一臉的平靜,甚至有些松懈。他看著堂外的天空發(fā)呆,倒讓慶和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對了,你去賬房支取一筆銀子給老驛丞送去。這次因為幫我送信折損了那么多人,他此刻一定不好過?!痹S云才隨后支走了慶和,眼淚倏地淌了下來。

  俗諺道,殺父母,禍妻女,如此大仇不共戴天。

  許云才已經(jīng)開始打算,只要女兒回來后有一點不情愿,自己就去都護府拼個玉石俱碎,也好保留住許家的清白名聲。

  幽州西路上,一架馬車在偏脊的土道上一直往北趕去,披星戴月,晝夜不輟。

  冥鼉此時劫持的是地方大員的女兒,害怕被沿路駐防的軍士巡查堵截,因此沒有走通平官道,而是選了這條戰(zhàn)時行軍用的偏僻小路。

  他近幾日來連連成功完成北都交待的差事,心性逐漸盛起。

  他看著一望無邊的土路,感慨平常沒人陪著自己說話,更沒人聽自己講江湖上的見聞,此刻總想著找個機會,再和車廂里的少女多聊上幾句解悶。

  本來他是捏著鼻子來做這件差事的,可遇見許念恩后竟覺得是一件天大的好差事。這個女子說起話來當(dāng)真有趣,又不哭不鬧很是聽話,所以他既沒有綁住她的手腳,更沒有堵住她的嘴巴。

  冥鼉喂地招呼了幾聲,車廂里并無回音,想是許念恩睡著了,于是放棄了聊天的想法。路上到底無聊,他這些年來頭一次出了江北,看著沿途荒草野樹,不禁回想往事來。

  永平元年,太祖先帝李天道剛剛登上皇位,屁股還沒坐熱乎,便急不可耐地下旨封掉了九州四方仙道鬼路大大小小百十個門派,就連為李家打下半壁江山的星圖宮也絲毫沒有例外,終南山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那年冥鼉在朝廷查封門派之前,已經(jīng)遭遇天大的變故,被迫離開了生活多年的終南山宮祗,一路漂離南下,投奔一門遠親。

  直到永平三年,冥鼉突然收到一封信函,才知道同堂的蛇派弟子隨天道軍征戰(zhàn)數(shù)年,當(dāng)時代掌堂主之位的冥蝮居然活了下來,而且早已封為幽云大都護,賜爵鎮(zhèn)國公,領(lǐng)數(shù)萬兵馬坐鎮(zhèn)北都。

  冥蝮信中說當(dāng)朝厭惡江湖門派,讓他暫且潛伏下來,每年生活供用自有安排。從那以后,都護府的人便會定期送來銀兩,冥鼉的生計自是無虞,也沒什么差事安排給他。讓他這只老鼉出水做事,確實是從這次開始的。

  冥鼉數(shù)日之間接連埋伏三場,做掉了北都驛站的六個驛卒,還有平江侯府的兩個護衛(wèi)、一個馬夫,至此方才感受到些許當(dāng)年在玄武堂的叱咤熱血。

  當(dāng)年玄武龜派雖然不問世事,可能人輩出,隨便拿出一個都可統(tǒng)領(lǐng)一方道教。他憤懣想來,若不是先師青甲當(dāng)初讓他們蜷縮終南山宮,不許投兵問武,此刻在北都威風(fēng)八面、號令小半個天下的未必不是自己,又何必要賴人施舍,聽人擺布?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當(dāng)初偌大的星圖宮怎么就在一夜之間衰頹殆盡了?冥鼉想到這里,只覺生活蹉跎暗淡,不禁嘆了一口氣。

  “阿叔,都護和你都是冥字輩的,你們二人到底誰更厲害?”車子剛經(jīng)過一個山民開的傍路小店,車廂中傳來了許念恩好奇的問話,似乎路程久了,她也憋悶得慌。

  “這個一會兒再聊,先歇息一下吧?!壁兲ь^看看,月色已濃,路邊樹林晦暗,一來怕趕夜路不安全,二來怕太消耗許念恩一個女子,身子骨受不住再鬧了病,索性勒住了車馬,把她扶下車來,呼號店家相迎入店,安排些吃食,準備在此投住一晚。

  店里三丈見方,只有一張油膩膩的小桌,上面擺著兩盤青蔬,幾張油餅,還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冥鼉和許念恩既然不急趕路,便慢慢地邊吃邊聊。

  “阿叔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許念恩乖巧地為冥鼉盛了滿滿一碗肉湯,往里撒了些胡椒面兒后推過去,然后便嘟著嘴追問,像是個撒嬌的孩子。

  “娃子,你懂武功么?”冥鼉問這話的當(dāng)兒,盤算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合適。他本來歲數(shù)比冥蝮大了不少,又是先進星圖宮的老資歷,稱冥蝮為師兄也是討好對方而已,心中則一直忿忿不平,決定這晚找個機會一吐為快。

  “這倒是不懂,不過阿叔若給我講講其中故事,定另有一番精彩!”這是許念恩頭一次在冥鼉面前露怯,她正用一雙好奇的眼睛盯著冥鼉的嘴唇,像是里面正藏著無數(shù)有趣的東西。

  “所謂武功,一武一功,兩者本來并不混淆。當(dāng)年星圖宮青白朱玄四個分堂,大都是練武,只有玄武堂另分兩派,蛇派專練刺殺之技,算是武;而龜派則主攻內(nèi)力修為,算是功?!壁儞u頭晃腦地講完,咂了一大口肉湯,那馥郁的汁水流過唇齒之間,感覺整個人都通暢了不少。

  “那都護定是很厲害的人物?!痹S念恩嘖嘖贊嘆,眼波中竟流露出一絲崇拜和期待的神色。

  冥鼉看見她的表情,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說道,“冥蝮入門比我晚好幾年,是個生瓜蛋子。不過他來了以后當(dāng)真刻苦,沒日沒夜地練武。那把一尺半的精銅苗刀一使起來,快如電光火石,恐怕天下沒有幾人能挨過去三招?!?p>  “沒想到他的武功如此可怖!”許念恩嘖嘖。

  “哼哼,沒準比我說得更嚇人……”冥鼉說到這停下了,不知想起什么,眼神驀地飄忽起來。

  當(dāng)初玄武堂兩派的師父青虺、青甲性格迥異,不大合得來,雙方的弟子間接觸也就不多。他也只是記得冥蝮慣用的兵器,因為那刀看上去實在陰氣逼人面目,如同怨鬼纏繞。

  他知道當(dāng)年星圖宮在下山起事之前,有好幾個要緊的任務(wù)都是派冥蝮辦成的,再推想冥蝮在戰(zhàn)場廝殺數(shù)年活了下來,武功自然出類拔萃、難見對手,便這么含糊地應(yīng)付許念恩的評價。

  “阿叔若和他打上一場,卻又如何?”許念恩這一晚每每叫“阿叔”時,都軟糯糯、甜絲絲的,讓人聽上去不禁筋骨酥麻。冥鼉看她此刻唇間正泛著菜油的亮色,心中不禁一動,故作失落地說了句,“自然是不及他?!?p>  “想也是如此,否則阿叔如今何故聽命于他?”許念恩低下眉眼,嘆了一口氣,似乎頗為冥鼉感慨遺憾。

  “娃子,我的話沒說完嘞,”冥鼉見狀連忙搶白,“若真有仇隙,他斷然活不到和我對擂之日?!?p>  他自覺說完這句話,整個人暢快了許多,又狠狠咂了一口肉湯。這次,一股奇異的暖流更加明顯地兜轉(zhuǎn)腑臟之中,似乎給他的經(jīng)脈之中注入了無限的能量。

  燥熱之下,冥鼉開始放肆地用眼睛往許念恩的胸襟瞄去。許念恩那薄紗質(zhì)地的衣襟之下,白皙的皮膚半隱半現(xiàn),包裹著一對兒俏皮的肉團,在昏暗的燭光中閃露著誘人的光澤。

  “那是當(dāng)然,阿叔可算得上是天下罕有敵手的用毒大家,想用毒放倒一個冥蝮自然不在話下?!痹S念恩笑著稱贊一句,那眉眼間的韻味倒讓冥鼉更加失魂。

  冥鼉恨恨地想,冥蝮要玩?zhèn)€女人,自己卻得幫著抓住,又得大老遠送過去,真是不像話。

  他進而思量,冥蝮玩得的女人,自己為何不能上手?大不了得手后將這個女子殺了,隨便找地方埋掉,只要告訴冥蝮女子又被他人劫走了便是,冥蝮無憑無據(jù),該不會因此和自己翻臉。

  冥鼉?nèi)缡亲龊么蛩?,再上下覷著許念恩那苗條的身段,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更加燥熱起來,一股激流肆無忌憚地沖入小腹,憋脹得面紅耳赤,卻不知她還是不是處子,于是顫聲問道,“娃子,你該早到了出閣的歲數(shù)吧,不知道有沒有定下親家?”

  “本來在中都的時候,有幾家托媒婆來找過,可是家父早早都給回絕了?!痹S念恩說到這里,故意低下眉梢嘆了口氣。

  她早已注意到冥鼉看自己的眼神有了異變,火辣辣的像是要吞人一般,卻假裝沒看到,自顧自撥弄著袖口的繡珠,那惆悵之中更多了一絲嬌媚。

  “想來也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吧,你父親在御史臺時可是二品大員?!壁兿氲皆S念恩是帝京官家出身,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如今落到自己手中,更是忍不住咽著口水。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打量四周,打算一會兒先找機會滅掉店家,然后馬上在這廳堂里要了許念恩的身子。

  冥鼉向來不貪圖錢財,只要夠吃夠喝就成,卻向來過不了女人這關(guān)。即便是在星圖宮修行之時,也常常跑下山去偷腥。后來到了江北,他也沒曾閑著,北都給的錢除了喝酒吃肉,全都丟進勾欄里養(yǎng)了婆娘。只是那些村野婦人一來長相平庸,二來言辭粗鄙,發(fā)泄一番尚可,并無半點情味,哪能跟眼前的這個裊娜娉婷的俏丫頭相提并論?

  冥鼉暗暗慨嘆,自己年歲大了,長相又不好,否則若是換作年輕的俊后生,花言巧語哄騙一番,沒準許念恩就此跟了自己。

  “那倒也不是,只因為我身上有黎人的血統(tǒng),這在中都卻是犯了大忌諱的。家父為了不惹麻煩,所以不管是誰來求親,只是一味回絕,根本不敢答應(yīng)?!痹S念恩睫毛低垂,不知道坐在那里想著什么,臉上依舊一片黯淡。

  “不過你命好,被冥蝮看中了,等到了玄武都護府自然有珍饈百味、錦衣玉食。”冥鼉嘖嘖挖苦道。他此刻大抵猜出冥蝮為何中意這個少女,同為黎人,自是多了一份親切,再拿眼細去打量,發(fā)覺她身上確實有一種異于華族女子的魅力,勾得人心魂蕩漾、浮想翩翩。

  “阿叔怕是在安慰我吧?”許念恩倏地抬起頭來,雙眼竟已落下一對淚來,“我早就聽說,凡是進了都護府的女子,從來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那倒也是,誰知道冥蝮他每日鼓搗什么邪魔外道,你如此去送了性命實在可惜?!壁儾煌虏豢欤X得自己這趟押送,就像是千辛萬苦護著一枚珍貴的瓷瓶,結(jié)果送到冥蝮手中,人看都不看便丟在地上摔個稀碎。

  如此嬌美的小妮子就要這么被糟蹋,冥鼉心里自是暗罵那人暴殄天物。

  “北都城里都說都護每月選取女子跟著一起修仙問道,可是略微用心一想,他那都護府到底有多大,能容得下那么多女子?照我看來,只不過是給他的淫邪行徑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許念恩垂首喃喃,臉上現(xiàn)出一抹羞色。

  “那你在平江時為何不逃,反而自投羅網(wǎng)往北都來?”冥蝮問道。

  “逃了又有何用?我的父母都在北都,若是惹惱了都護,恐怕許家便沒有好日子過了。父母生養(yǎng)我這么多年,我沒有一絲報答,此刻豈能茍且獨活、連累至親?”許念恩幽幽回道。

  冥鼉聽罷有些感懷許念恩的孝心,一時間猶豫起來??伤吹皆S念恩那張秀色可餐的面龐,又什么都顧不得了。

  “既然明知回去是死,不如讓老夫成全你快活……”說到這里,冥鼉斜斜笑著,故意抻長了話音。

  “如何快活?”許念恩聽冥鼉說到這,倏地抬起眼,莫名地露出滿面的喜悅神色,像是詭計得逞的孩童一般頑皮,這副表情倒讓冥鼉不禁一愣。

  冥鼉想著自己沒說完的后半句,剛要大笑一聲,卻猛然發(fā)現(xiàn)眼前星星點點,彈指間的功夫已看不真切對面這個女娃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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