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見了大夫人撲通一下跪下,“大夫人,我記得姑娘落水處,請調(diào)派人手跟我一起去救人!”
張氏沉著臉,“那就帶人快去!記住,不得聲張,不準自報家門!碰見人問就說是漁民!”
薄荷從地上滾起來就跑。
張氏陰沉低喝道:“若是人找不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豬腦子的東西,姑娘跳河,你不曉得去救她呀,大聲呼救也行啊,等你沖回家喊人黃花菜都涼了!”
薄荷心中后悔,腿腳發(fā)軟,耷拉著頭趕緊退了出去。
張氏渾身發(fā)冷,捏著太陽穴,“方才我還說給她找戶最好的人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嬤嬤扶著張氏,“大夫人,莫露出端倪,這里都是人精!跟去的都是精壯,薄荷又說四姑娘水性好,保不齊他們?nèi)サ臅r候人都已經(jīng)起來了?!?p> 張氏直起身子,咬著牙,“我知。走吧,回席?!?p> 等薄荷帶著人趕到事發(fā)地點時,哪怕燒起火堆,用最大聲音呼喊,又哪里有半個身影出現(xiàn),半個人聲答應(yīng)。
薄荷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悔得無以復(fù)加,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健仆撐船點火把去河面上搜尋,可月黑風高,秋雨突至,人力有限,一夜過去,一無所獲。
丑時時分,散宴之后,史二爺?shù)弥⒂H自趕來,慘白著臉在蘆葦蕩奔跑呼喊尋找,可惜同樣無果。黎明十分,天色微微發(fā)亮,史二爺倦極累極痛極,驚慌失措下,加上淋了大半夜的雨,一頭暈倒在了河灘上。
夏氏卻比史二爺穩(wěn)重許多,先把其他女兒安置好了,再綁來薄荷細細盤問事件經(jīng)過,推測出史秸不是溺斃便是救人漂流到了海上。匿名找了街邊閑漢,付出高額傭金,打撈或者尋找一個名叫銅臭山人的少女。
大房那邊除了大夫人以及忠仆,余者皆不知情,第二日仍是一個喜樂的好日子。二房表面上一派寧靜,內(nèi)里其實愁云慘霧,一夜過去,除了史二爺,到現(xiàn)在都還沒人合過眼。
夏氏威嚴顯露,嚴禁家中任何人討論墜河事故,對外聲稱史秸生了病在家靜養(yǎng),只做她仍在之像,期盼外邊盡快傳來好消息。
張氏帶著李嬤嬤過來看了一回,發(fā)現(xiàn)夏氏令行禁止,沒有任何一處不妥帖,稍微放下心來,安慰囑咐一番,派人繼續(xù)尋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兩妯娌做事秘密又老道,將史秸失蹤之事瞞了個嚴嚴實實,確保史家不傳出于女孩兒名聲有礙的流言。
誠心結(jié)交兩回,張氏方才體會到夏氏的不凡,難怪能將素來不著調(diào)的老二治得服服帖帖。
一切都盡善盡美,就缺了一個四姑娘早日回歸。只要沒有壞消息,那就一定會有好消息。算命先生說了,史秸就是個長命百歲富貴榮華的命格,絕不可能就這么去死了。
史二爺病倒在床。夏氏生怕他病好回過味兒來,為了名聲做出什么宣布女兒亡故之類的蠢事,讓郎中開了藥不對癥的藥,每日精心地服侍著。
史二爺心中悔痛交加,一心認為史秸是生他的氣,報復(fù)他才離家出走,是以本來不吃藥三五幾天就能好的風寒生生拖了半個月才好。
大病初愈之后,收拾行囊,什么都不多說,直接去茂林書院會見了院長,得一個先生職位,安下心來教書育人。
這算是意外之喜??上绻苡门畠荷€來換的話,夏氏情愿一世都養(yǎng)著丈夫,也不要所謂先生。
家中逐漸恢復(fù)正常,而史秸卻正在過茹毛飲血的原始人生活。
當日她動了惻隱之心救人,可又不愿搭上自己性命,就只給那許坤三次機會。只下潛三次尋人,尋到了,是他許坤命不該絕;尋不到,便是天命如此,怪他自己運氣不好。誰料許坤運氣爆棚,只下潛一次便在湖底發(fā)現(xiàn)了他。
那許坤正在吐出胸中最后一口氣息,暴躁地想著大仇未報,自己卻死在不知名的陰溝中,這種死法太過憋屈。又想失蹤的消息傳出,家中女眷不知多傷心難過,那幾家庶房又不知多歡快高興,他的一切都將被那些污穢臭蟲瓜分干凈,心里就生出強烈的不甘、絕望和后悔來。
早知道,他就向父親認個錯,就算受懲治也是在京城,而不用來這里攤上這等禍事。
史秸胸中的氣也出盡了,連忙上浮換氣,再次潛入湖底。她潛到許坤身邊,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割斷了繩索,取下沉石,從背后抓著他往上浮。
奈何這次的氣又出盡了,只得再次上浮換氣。許坤失了護持再次沉入湖底。
等她終于將許坤帶出水面時,這個紈绔再沒了平時囂張模樣,已然奄奄一息。
沽河的水流實在是太急了,史秸費盡全力將人救起時,他們已向下飄出了一兩公里。這時天已經(jīng)黑盡,湖面上只有大約幾公分左右的可視范圍,再加上秋霧升騰,根本就辨不出岸邊的方向了。
史秸泳技驚人,在黃河長江中夜游就跟玩兒似的,還曾經(jīng)多次橫渡海域,對區(qū)區(qū)沽河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沒想到大意失荊州,居然找不到方向,上不了岸了。
“薄荷,薄荷!你在在嗎?”
“岸上有人嗎,發(fā)出個聲音??!”
“有人嗎,有人嗎?”
風中傳來一點點似是而非的聲音,然仔細聽去,又什么都沒有了。
史秸這回是真急了,雙腳踩著水,狠命地拍打著許坤的臉蛋,“喂,醒醒,醒醒,該死的,醒醒??!再不醒,我也要陪你淹死了!”
許坤微微張開雙眼,無力地看著史秸,呢噥著,“女……鬼?”
“鬼個屁呀!老娘要被你害死了!你不是武功高強,殺人如麻嗎,這么厲害快點帶我上岸呀!”
許坤吃了軟筋散一類的藥物,能保持清醒已經(jīng)算是極限。他略略明白當下處境,費力地道:“沒、力氣……”
男人都是表面光,平時看著厲害,有事兒了誰都不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