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煩他這樣，裝作沒看見，調(diào)回頭來又問比亞斯：“可以叫菲娜來一下嗎？她也是事發(fā)當(dāng)天的證人之一，我想問她幾句話?！?p> 比亞斯不以為然，但他還是點點頭，手指在那張茶幾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大廳的側(cè)門就開了一條縫，菲娜急急走了出來，還是穿著那身管家服。
“菲娜，卡倫小姐出事的經(jīng)過，你跟我說說好嗎？”我凝視著這個和氣的婦人，放緩聲音問道，我不想嚇著了她，畢竟我第一次來時她對我十分親切。
菲娜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不安的卡瑞和卡琳，又看了看比亞斯，最后看向我，舔了舔嘴唇，恭謹(jǐn)?shù)卮鸬溃骸拔?，我也說不清，我的確聽小姐說過，她要和西尼爾先生私奔，但是小姐并沒有告訴我具體的時間和安排。那天下午她突然一聲招呼都沒有打，自已就出門去了。我不敢問，也不敢跟老爺說，我還以為她就這樣跟西尼爾先生走了?？墒翘炜旌诹藭r，西尼爾先生突然從后門進(jìn)來，問我卡倫小姐去哪兒了。我吃了一驚，就說我也不知道。西尼爾先生瘋了一樣沖出莊園去找她。到吃晚飯的時候，老爺也發(fā)現(xiàn)了，他一直問我，我沒有辦法，只好把小姐要私奔的事說了出來?！狈颇日f到這里，突然捂住臉，抽泣起來。
“好了好了，”比亞斯不耐煩，“一說就哭，這事兒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菲娜，你別傷心?！蔽艺酒饋碜叩椒颇壬磉叞参克?，“我相信卡倫小姐沒有死，你也沒有作什么錯事……告訴我，你是看著卡倫小姐從小長大的人，應(yīng)該任何時候都能認(rèn)出她來，對嗎？”
看得出我的話如同刺中大家的鋼針，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瞪著我，包括遠(yuǎn)處的西尼爾和一直低著頭的西倫。菲娜嚇得連哭都忘了，驚慌地抬起眼，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哦……對……當(dāng)然，不……也不一定……”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猶疑的目光投向明顯越來越緊張的卡瑞和卡琳。
我一笑，不再追問。我覺得自已差不多已想清了這件怪事的來龍去脈，不過，為了謹(jǐn)慎起見，我還要見一個人，再問幾個問題。
“比亞斯先生，能把桑迪也叫來嗎？”我又提出請求。
比亞斯的眉毛挑得老高，深思地看著我，又伸手在茶幾上摸索，我隱約看見在厚密的流蘇下，茶幾面上竟星星點點的全是小按紐，這個比亞斯老爺?shù)募揖哌€挺高科技的呢。果然，不到一分鐘，桑迪從廳室的后門走了進(jìn)來。
他走到比亞斯的沙發(fā)旁，靜靜地站下來。我討厭我將要提的問題，但我知道我不得不這樣做：“桑迪，我想知道，在卡倫小姐出去的時候，你在什么地方？”
桑迪面無表情，理也不理我，只是看著比亞斯。
比亞斯停了一會兒，簡短地命令道：“回答探長的問題，桑迪?！?p> 桑迪這才轉(zhuǎn)向我，冷冷地說：“我在莊園后面的馬廄里。”
“有人看見你嗎？”我繼續(xù)追問。
“沒有。不過我看見西尼爾先生，他從莊園后的家族墓地里走出來，急急地經(jīng)后門進(jìn)到城堡里?！鄙５险f得很平靜。
“莊園并不只有一個大門可以出入，對嗎，桑迪？”我再問。
這個問題令幾乎所有人都驚跳了一下，桑迪卻沒什么感覺，他依舊聲調(diào)刻板地說：“對，馬廄那里有一個側(cè)門，可以出入莊園?！?p> “那么，誰保管這側(cè)門的鑰匙呢？”這個問題問出來，我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心痛感，其實不用他說，我已經(jīng)猜到答案了。
桑迪半點也沒有猶豫，他的眼光錐一樣盯向我，坦然道：“我！”
眾人的表情再次變化，這一回似乎大家都若有所思，而我自已明白，我已對真相了然于胸，剩下的，只不過是如何取得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是的，我需要證據(jù)。
12
我從布袋里掏出那件銀色斗蓬，把它翻開到寫紅字的那一面，拿著它走到卡琳身邊，同時將手里的水筆塞進(jìn)她的指間。她奇怪地看著我，不理解我想要干什么。
我沖她笑笑，道：“卡琳，你會寫字嗎？”
她莫名其妙，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
“那么，”我接著道，“請你把這行紅字，照樣寫一遍在這斗蓬上，好嗎？”
她恍然大悟，臉上的血色忽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她惶恐地盯著我，嘴唇開始發(fā)抖，驀地，她一把抓起斗蓬扔到一邊，憤怒地尖叫：“我為什么要寫？我寫不出同樣的字跡又怎么樣？我是卡倫，這誰也否認(rèn)不了。”
“沒錯！”我收斂笑容，直起身子，猝起發(fā)難：“你說的對極了，卡倫小姐，沒有人能夠否認(rèn)你！”
此語一出，每個人都如突遭雷擊一般，徹底呆掉了。
我的話如連珠子彈傾瀉而出，看得出聽眾們都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這就對了，我本來就不打算讓他們有時間思考，我只想激出他們最本能的表現(xiàn)。
“卡琳，讓我再稱呼一次你的這個假名字吧。你不肯照樣寫并不是怕字跡不一樣，而是怕字跡一樣——事實上你害怕大家認(rèn)定你就是真正的卡倫小姐，不是嗎？你這段日子里的苦苦偽裝，我猜并不是想要人們相信你是卡倫，而是為了要讓所有人都懷疑你不是卡倫。為什么呢？大概是因為你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把話說開了吧，我猜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制造混亂，然后趁機(jī)繼承比亞斯家族的稱號和財產(chǎn)，對不對？”
卡琳和卡瑞的手緊緊抓在一起，眼神絕望地看著我。
“你沒有繼承權(quán)，”我繼續(xù)說，“所以你必須要想法子對付西倫。你假裝愛上了西尼爾，惹得你父親大發(fā)雷霆，而私底下，我猜和你相愛的是另一個人，是桑迪！”
房間里響起一片驚叫聲。
我還是只看著卡琳，不為所動地說：“你們精心設(shè)計了一個圈套，明知比亞斯先生會反對你們，你卻利用西尼爾要同你私奔的決定玩了個失蹤的把戲。隨后，你將斗蓬扔進(jìn)感恩湖，利用格瑞的言語不清誤導(dǎo)大家的思路，自已卻隱匿起來，等待著下一場戲開幕。我猜你們事先找好了一個高明的演員，來配合你們導(dǎo)演的這場鬧劇。所以卡瑞頂著鬼魂附體的名義出現(xiàn)，而你，又?jǐn)[出一副失憶的架式堂而皇之地回來?！?p> “我……我為什么要這樣做？”卡琳憤怒得聲音都啞了。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把比亞斯先生弄得焦頭爛額，同時還可以逼走愛著卡倫的西尼爾。他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對不對？如果卡倫平安無事，那這場作秀的愛情就無法收場了。緊接著，你們就開始對付西倫，我猜是由卡琳穿著假斗蓬，趁夜半裝成鬼魂，嚇唬西倫，哄騙說他不是比亞斯先生的兒子。西倫受驚，信以為真，作出了失常的舉動，這正合你們的心意。”
“假斗蓬？！”卡琳驚訝至極，“那真斗蓬去哪兒了？”
“這場戲上演需要經(jīng)費，對不對？卡倫小姐?！蔽易I刺地說，“可你們沒想到，比亞斯先生雖然如你們所愿廢除了西倫的繼承權(quán)，卻迅速地決定要收養(yǎng)西尼爾，使你們來不及再安排下面的事。我猜在你們本來的計劃中，西尼爾會遠(yuǎn)走他鄉(xiāng)，西倫會被趕出家族，而到了那時候，卡瑞就可以離去，卡琳就可以恢復(fù)記憶，在這段時間里忠誠勇敢的桑迪則會成為英雄-----在這種情況下，卡倫小姐要嫁給桑迪，就實在是再合適也沒有了，不是嗎？”
“你……你……”卡琳面色如土，說不出整句的話。西尼爾表情古怪，呆張著嘴，泥塑木雕一樣半欠著身子，手支在身后。菲娜在圍裙上搓著手，傻傻地盯著卡琳看。而卡瑞的丑臉正正對著我，藍(lán)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輕蔑，好一會兒，才嘶啞著道：“你是我所見過的，最笨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