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羊頭人
李大娘拿來柴火,把柴火架了起來,想要鉆木取火。人老體衰,到底不能和小青年比,好一會兒還是未能起火??蜕桃姞睿畔率掷镎铀男″?,接過李大娘手里的活,不一會兒火就燒起來了。
隨即客商媳婦就將小鍋架起來,讓柴火燒起的火給小鍋加熱。
像他們這些客商,小鍋是常常要帶的。因為由于缺乏防腐方法,他們吃的路菜都很咸,需要大量飲水沖一沖。除此之外,他們的饅頭都是壓過的,很嚴(yán)實,但也很干。他們有時趕路要趕兩三天,這就需要大量的水,如果行程上有河之類的水源,他們就不會把所需要的所有水都帶上,而是會在水源處補水。
而他們總不能老是喝生水。畢竟楊黑已經(jīng)是奔五的人,再冷水冷饅頭吃下肚子,實在是撐不住,暫時吃吃還行,多吃幾頓,晚上就該鬧肚子痛了。
李大娘見狀,從自己背簍里拿出糙米來,用布滿皺紋的手抓住,吹了一吹,將浮灰盡量吹去,而后便抓進小鍋里。
他們幾人都開始解衣服,將濕了的外衣脫下,用柴火棍子穿進去,搭在柴火的旁邊,頓時,衣服上就被烘出了一道道白氣。
寒濕衣服一解,又有這火堆旺旺的炙烤著身體,頓時,冷得渾身骨頭痛的身體活絡(luò)開來,感到一陣陣溫暖與舒適。
客商女人卻不急著解衣,倒不是因為羞澀,這里的風(fēng)氣還是比較放得開的,她只是先去放酒壇子的地方拿了一壇子酒來,用力擰開了蓋子,頓時酒香四逸。
客商笑吟吟地默許著妻子的做法,客商女人先給端著破瓷碗等著吃粥的李大娘倒了一杯酒。李大娘急的滿臉赤紅,連聲叫道這如何使得,用力推著客商女人不要??蜕膛诉€是笑吟吟地強拉著李大娘,給她倒上了酒。
隨后又給書生滿上。書生也是滿臉羞紅,連連道謝,最后才給客商和自己倒上酒水。四人拿杯子共飲,囝囝抱著奶奶的膀子也要酒喝,火光照得所有人臉通紅,一副溫馨祥和的場面。
酒線入喉嚨又入胃部,就好似一條火線竄入胃里,頓時身上出了汗,此時無論是老是少,都感到了一種幸福感猶然而生。這就是酒的作用,其美好的味道總是能給人一種幸福感。
“既然有酒,哪里能沒有肉呢?”
書生放下杯子,笑著從衣衫里掏出一塊用紙裹著的一大塊干肉,看上去足足有兩斤,顯然,窮家富路,盡管窮得沒有一件體面衣服,書生的家里還是給他準(zhǔn)備了足夠好的路菜。
而書生一路來都沒舍得動口,而到了現(xiàn)在,書生覺得應(yīng)該打開分享了,便拿了出來。
“肉肉!肉肉!”囝囝饞得流出了口水,抱著奶奶的膀子高興地跳,被奶奶板著臉呵斥了幾句,滿臉的興奮勁兒還是不減。
李大娘心里復(fù)雜,她知道這兩家人事實上都不算是富裕人家,若是富裕,那個客商就不必兩鬢斑白五十年紀(jì)還出來頂風(fēng)冒雨走商;若是富裕,那書生也不必穿著這么一身去參加科舉考試。
事實上,李大娘衣衫最里面還藏著一兩半的碎銀子。這是她和她孫女活命的錢,可是她盤算盤算,實在是不想虧欠別人如此之多,便想著趁著分別之時,偷偷扔到兩人的行禮中,一人扔半兩,她留下半兩來,應(yīng)該也足夠了。
她是帶著她孫女去投奔她的侄子,他侄子在鎮(zhèn)上殺豬,養(yǎng)她和她孫女完全沒問題。
書生把紙攤開,把肉拿出,借來客商的樸刀,把肉放在板車上,切下一片片的肉,盛到紙上。不一會兒就落了一層又一層,堆得滿滿的,用手托著交給眾人。
“好肉!”
“好肉!”
全都贊嘆起來,可客商以及其妻子也盤算著不能白吃人家的肉,臨別前一定得把肉錢給了,而且要多給。
火柴噼里啪啦,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粥開了,囝囝很懂事地接過眾人的碗和杯,要給眾人接粥。李大娘見這么燙的鍋,怎么可能會讓孫女來接,萬一燙著了呢?
便自己拿下小鍋,等沸騰的水安靜下去后,呵斥孫女幾句,讓孫女在她倒粥時不要碰杯子不要胡鬧,便倒了粥,又等碗冷了一會兒后,才讓孫女去替眾人把碗和杯子端過去。
囝囝早已等不及,在得到奶奶允許后,連忙給眾人端過去。書生和客商或是回報以微笑,或者出聲言謝。
這等天氣能有熱粥喝,能有肉吃,還能有燒酒喝,眾人都感到有一絲絲發(fā)自于內(nèi)心的快樂感。眾人便聊起天來,客商開始聊起自己小女兒的趣事,書生開始講起奔赴縣城考試一路的見聞。書生客商以及客商夫人都滿臉笑容,連飽經(jīng)苦難的李奶奶臉上都浮現(xiàn)了一抹微笑。
真是一副熱氣騰騰又溫暖的熱烈景象。
聞著酒香肉香,蕭烈感到了一百萬年都沒感覺到的感覺,而且還十分強烈——餓。
他一直在試著移動身體,哪怕只是動一下手指都是好的。但身體好像僵死在那里一般,紋絲不動。
李大娘的腳步聲漸漸響亮,她走到蕭烈身邊后蹲了下去,又試了試蕭烈額頭和脈搏。
額頭依然很熱,脈搏仍然很微弱。
此人可能得的是傷寒。
李奶奶嘆息一聲,眼前這個小娃子眉清目秀,多么惹人憐愛,沒想到命卻這么不順,年紀(jì)輕輕就要死在這里。
李奶奶便將他的頭稍微抬起一點,將碗里的米湯遞到蕭烈的唇邊,撬開他的嘴唇,米湯從碗里流出,大半流到胸膛,小半灌進蕭烈的喉嚨里,條件反射讓他一口一口地把水往肚子里咽。
舒適隨著溫水流進身體里。
李大娘回來后,心里仍然充滿了對蕭烈的同情。心善的底層人往往就是這樣,自己過的不好,還見不得別人過的不好。
李大娘擦擦臉,振作振作精神,道:“我也想請各位,但我沒酒也沒肉,身上就帶著一些糙米,但是今兒這么高興,我給大家唱個曲兒!”
“好!”
“好!”
“好!”
眾人都開懷大笑起來,紛紛為李大娘鼓掌。
“豬肉分外香,酒是村頭榨;
問酒好不好,醉到黃花滿頭插;
直吃的顛顛傻傻。
見了花,也歡喜,見了山,也愛它。
粗衣辛勞何足掛,占盡人間歡快樂無涯!
……”
“轟隆隆……”
李大娘曲未唱完,眾人都迷在曲調(diào)里,突然一陣驚雷炸響,眾人都悚然一驚,不由得打了個顫抖。
雷聲滾滾,雨聲越發(fā)浩蕩壯闊,書生憂心忡忡地看向門外,道一聲:“這雨不知什么時候能停?!?p> 唱曲的李大娘也沒了興致,回道:“反正我看這架勢,只怕是天黑前是停不了了?!?p> 寒風(fēng)吹雨,有人冷得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看向自己晾著的外套。
“那我們豈不是要在這山上過夜?”書生望了一眼碎了一地的羊頭人,打了個寒顫。
客商沉吟片刻,說:“書生,媳婦,都少喝點酒,別醉過去。要是雨不停,得留在這過夜,晚上得有人值夜。這些年來,這羊仙山是有幾分詭異?!?p> 李大娘是長輩,他不好說話。但是李大娘聞言,立刻放下了酒杯。
“不會是……鬧妖怪吧?”書生不由得驚恐地問道。
書生在家鄉(xiāng)的時候就聽過無數(shù)的仙人妖怪的故事,所以下意識便問道。
“哈哈,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妖怪。”客商夫人拍拍他肩膀,笑道:“這條山路我們走了幾次了,沒有事的?!?p> “不會有妖怪的?!毙ぴ坡渫蚴捔遥瑩u搖頭,道:“如果有妖怪,這小乞丐早就被吃了,哪里還能活到現(xiàn)在。我擔(dān)心的,是可能有山賊。聽說,近幾年,好幾伙在這山里趕路的下路不明,可能是腳下一滑摔死了,也有可能是被山賊殺了?!?p> “山、山賊……”書生覺得眼前有些發(fā)暈,手里的酒也放下了。
“這樣大雨的夜,山賊一般也不會來?!毙ぴ坡淇粗萃獾目耧L(fēng)暴雨,沉吟道:“要擔(dān)心的是雨停了之后,只怕山賊會借著火光摸過來?!?p> “哎~你們好,能不能讓俺也烤烤火?”
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這些客商紛紛朝門口看去,有幾人還站了起來,只見一背著大背簍的人出現(xiàn)在門口,邊說邊往里面走。
這人個子很矮,不足五尺,與背著的那個大背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俺可真是快凍死了。”說著此人放下背簍,脫下了小小的蓑衣,一抹滿臉的雨水,只見這人年紀(jì)五十上下,滿臉皺紋,此刻此人笑著,滿臉褶子都移動起來:“給俺烤烤火唄?”
眾人連忙道請,給這人留出一道空來。同時心里面暗暗松了口氣,像這樣又老又小的人,實在和山賊牽扯不上關(guān)系。
小個子脫下濕透了的外套,又把卷起的褲腿放了下來,楊黑連忙遞過酒水,小個子稱謝一聲,喝了一口,臉色紅潤起來:“好酒!”
喝過酒后,這小個子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抱怨道:“這老天爺真是不留情!俺正在山上采草藥呢,把俺這好一頓澆,差點沒把俺給凍死,還好遇到了你們。”
“你的貨沒事吧?”書生關(guān)心地問道。
“沒事,沒事,是一批鮮草藥,剛從山上采下來的,濕一點也沒關(guān)系?!毙€子邊吃著酒肉,邊說:“你們是不太清楚,這些草藥上都有一股子靈氣,這一點雨水是糟蹋不了的?!?p> 這人的放松神態(tài)讓幾人也放松下來,大家都笑了起來。畢竟如果此人心懷不軌,總會不經(jīng)意地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態(tài)。只有有恃無恐,才能這么放松。
在整個道觀里,只有一個人覺得這一幕詭異異常,直想跳出來道破這一切。
蕭烈從他們的口中,大概能推測出,這些客商覺得剛來的這人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山上采藥的藥農(nóng)。
然而,蕭烈通過聽覺探知到的,此人分明長著一顆碩大的羊頭,渾身披滿雪白的皮毛,不著寸縷,是一個身高一丈羊頭人!
幾人交談一番,聊一些路程遠近、草藥藥性、草藥行情,又問了籍貫出身,羊頭人回答得滴水不漏,毫無破綻,眾人更是放心。
眼見這羊頭人一步步取得眾人的信任,蕭烈心知事態(tài)朝著難以掌控的方向邁進,可能會因此殃及他的性命。但百萬年來的旁觀生活,已經(jīng)讓他見慣了生生死死打打殺殺,無數(shù)大風(fēng)大浪他雖然未曾親身經(jīng)歷,也算見過許多,所以道心早已無比穩(wěn)固,對此并不慌張。
唯一的好消息是,這羊頭人恐怕修行的是精神法術(shù)一系,肉身并不十分強悍,所以需使用欺詐手段,不能直接硬推。
而且,就連精神法術(shù),應(yīng)該掌握的法門也不多,可能就只是精通精神法術(shù)里的幻術(shù)而已。
眾人聊到這冰冷的春雨,自然也就談到了傷寒,羊頭人扮演的矮小男子依舊侃侃而談,客商見狀,動問道:
“原來兄弟你的背簍里還有治療傷寒的藥物?”
“赤血果,尋陽草,都是治療傷寒一等一的好藥物,我這里恰好采到了赤血果?!毖蝾^人撩撥著火堆,笑道。
“實不相瞞,我們這里正有一個得了傷寒的病人。”客商連忙道,看向蕭烈的方向。
“哦?快讓我看看?!毖蝾^人起身,跟著客商往蕭烈的方向走去。蕭烈能感覺到山羊蹄踩踏在地面的聲音,一個高達的羊頭人朝自己這邊逼近,嘴唇勾出了滲人的微笑。
羊頭人半跪下來,粗糙的毛手在蕭烈的額頭、嘴唇掃過,然后起身,道:“果然是傷寒?!?p> “雖然是個乞丐,但到底是一條性命。還請兄弟拿出藥物來,救他一命。至于花費,某來承擔(dān)。”客商道。
“黑哥,既然你這么說,我也出一份?!睍馈?p> “我只能出半兩銀子?!崩畲竽镎f,她也很希望能救那個小子一命,畢竟年紀(jì)輕輕就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你們哪里來的錢?像我這種客商,走到哪不得破費幾十兩銀子,救人也是功德一件?!睏詈趫詻Q道。
書生和李大娘爭執(zhí)不已,看這模樣,羊頭人扮演的小個子男面露動容之色,一一拱手作揖,說:“列位實在高義,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要你們的錢。”
雙方你來我往,又是一番推辭,最后小個子男推辭不過,先不答話,從自己簍子里拿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果子來,橢圓形,大小若雞卵。
“這就是赤血果么?”書生好奇地問道。
“不錯?!毖蝾^人笑吟吟的,在眾人驚奇的眼光中,拿著“果子”走到蕭烈身邊。
蕭烈卻一陣惡寒,那果子,分明是大號的蜘蛛卵,里面有一只成型了大半的小蜘蛛,正在卵內(nèi)掙扎。
毛手撬開了口腔,將這一枚蜘蛛卵放進蕭烈的口腔里,然后輕輕用力捏碎了蜘蛛卵。這事落在眾人眼里,就是晶瑩剔透的果子被捏出紅色的汁液,而蕭烈只感覺喉嚨處小蜘蛛在掙扎中,滑到了胃里,一陣強烈的惡心感與反胃感涌出,幾乎要嘔吐。
“活不活還是看他的造化?!毖蝾^人起身,眾人已經(jīng)各自拿出銀兩來,客商正把竭力把兩人的銀兩往后推。羊頭人扮演的小個子男笑吟吟地,并不收,而是一一作揖,道:“列位高義,但是列位實在是沒有俺有錢。”
說著,羊頭人走到自己背簍處,掀開蓋子,里面赫然是一些石頭、蛤蟆、毒蛇,但是在幾人眼里,那就是各色靈草靈藥,雖然一根兩根價值不顯,但是這么大一個背簍,裝著這么多靈草靈藥,只怕是要值上百兩銀子。
“這是俺用一個月的時間在山上采的?!毖蝾^人扮演的小個子男笑吟吟說道。
書生驚問道:“這些東西就這么好采摘的嗎?”
李大娘也面露驚詫之色,顯然她也震驚于這超高的收益。
一個月賺上百兩,純收入縣太爺還要高,對比尋常農(nóng)戶人家,更是沒得比。
客商則搖搖頭,他走南闖北,知道這些靈草靈藥是多么罕見,便對著書生和大娘搖搖頭:“這是遇到高人了!尋常采藥人要是能賺這么多錢,那山上該站滿了采藥人了!”
“俺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一次俺在山上采藥的時候,遇到一個受傷的仙人,俺就把他帶到屋里,給他飯吃,給他療傷,臨別時候,他就賜給了俺一門法門,靠著這法門,就能很方便地找到各種靈草靈藥了?!毖蝾^人扮演的小個子男笑吟吟地說。
對于這些農(nóng)夫農(nóng)婦客商等等沒有接觸過修道者的人而言,仙人并不是指飛升的修道士,而是泛指一切修道士。
幾人都羨慕不已,客商想著自己走南闖北,風(fēng)餐露宿,一個月也不過賺十幾兩銀子。有時還行情不好,還會一文不賺,甚至?xí)澋衾媳?,而這人靠著仙長賜予的法門,也不用到處跑,就住在山上或者山下,一個月輕松賺到上百兩銀子——如何不羨慕呢?
書生則想著自己寒窘至此,家中父母都無錢奉養(yǎng),雖然眼下日子尚且能夠支撐,但萬一有什么病災(zāi),比如父母生病之類,他又哪里來的錢來支撐家庭?
一個月賺上百兩銀子,真是做夢一般的好事,再苦書生都愿意干!
李大娘則心里嘆息說人人真是不同。自己務(wù)農(nóng)一生,臨到了了連家里幾畝地都保不住,帶著孫女去投奔親戚去,雖說這親戚是她親侄兒,他素來也很厚道,但加重人家家庭負擔(dān),總是讓人覺得心里不安。
一時間,人人悵惘,抓銀子的手也有些發(fā)木。李大娘看自己財政計劃里僅剩的半兩銀子,心道這人隨便撿一顆草就能把銀子賺來了吧?
矮個子看著眾人表情,溫和地笑了,說:“我吃各位酒肉和粥,還受了你們火烤。眼見你們都是高義之人,不如這樣,這座山我一個人采的,不過九牛之一毛,多來幾個人,也完全無妨?;卮鹞?guī)讉€問題,我就把這一法門傳授給你們?nèi)绾???p> “什么!”
“什么!”眾人齊齊大驚,書生連忙道:“此言當(dāng)真?”
“當(dāng)真!”羊頭人扮演的矮個人,嘴角勾出了一個滲人的笑。
蕭烈心道要遭,根據(jù)百萬年的經(jīng)驗,他大概能猜出這羊頭人大概是什么路數(shù)。首先,這羊頭人看起來道行并不高深,無論如何也達不到化神級,可能也就是鍛體級煉氣期之類的小角色。那他肯定就擔(dān)心被正派仙門圍剿。
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若是這羊頭人見人就吃,見人就殺,肯定要不了多久,就會引起名門正派的注意,知道這里大致是有了妖怪,便會派弟子下山去圍剿。
那樣的話,羊頭人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但也有一句話,叫小心駛得萬年船。根據(jù)百萬年的經(jīng)驗,這種于路吃人的妖怪,在開吃前,聰明的都會套問出被吃的人的來歷、出身、到這邊來又有什么人知道,最重要的是,問一問有沒有修行的親戚。
若是吃的那種孤家寡人,一死了連個報官的人都沒有,那是最為理想的;其次是那些“該死之人”,比如說大雨天在山路中行走,難免就會腳下一滑摔下山崖摔死,吃了這些人,官府也大多會按照走山路摔死來處理,自然也不會引起修仙門派的注意。
先前交談時,幾人不過初見,像查戶口一樣各種問話定然會引起對方的懷疑與惡感。羊頭人只怕是精于此道之人,所以干脆一開始就沒問,只是閑聊一些瑣事,博取對方信任,再水到渠成問話。
最讓蕭烈感到焦急的是,起碼書生和李大娘以及她的孫女,這三人都符合被吃的標(biāo)準(zhǔn)。一個是背井離鄉(xiāng)走大雨山路,兩個是逃荒投奔親戚。這三個人死了,只怕官府連找尸首都不帶找的。等過了小半年后,書生的家人見遲遲不歸或許也會報案官府,但都過去那么久了,還怎么找?至于逃荒的祖孫倆,逃荒而死,實在太正常,或許是饑餓而死,或許是吃壞了肚子而死,或許是感染風(fēng)寒而死……七十歲老嫗加一個孩子,死了太正常了。
而剩下客商以及其妻子,客商曾說過他是常走此山路的,是在兩地來回背貨的行腳商,如此一來他在山下理當(dāng)有住宅朋友,遲遲未歸只怕也有人報告官府,對要吃他的妖物而言,是有幾分麻煩,但這麻煩還不足以大到十分保險的地步,因為走這下暴雨的山路而摔死,即便是對一個常走此路的客商而言,也極為尋常。
所以,客商以及其妻子的死活,也在羊頭人一念之間。
如果這一念頭轉(zhuǎn)向了“冒險”,那么這幾個人只怕都要死。
不過蕭烈眼下還顧及不到那里,他只覺小蜘蛛在喉管里亂動,弄得奇癢無比。
這小蜘蛛并不簡單,是一種法術(shù),由靈力煉制而成。小蜘蛛聽從釋術(shù)者的安排,隨時都能爆裂開來,把受術(shù)者炸死。
恰好,這術(shù)蕭烈十分熟悉,這術(shù)就是他曾旁觀過的“狂羊大仙”開發(fā)出來的,端的是歹毒無比,常人受了此術(shù),只能聽從施術(shù)者安排,不然,就要被毒死。
幸好蕭烈又曾旁觀過一只打破天劫登身天界金翅大鵬鳥,這鳥開發(fā)了一種仙術(shù),名為《吞天食地功》,能將體內(nèi)的一切富有靈氣的東西化解為純粹的靈力,端的是有奪天地之造化之功。
金翅大鵬鳥曾用此功吞噬過一百三十三條同在渡劫期的真龍,一時間導(dǎo)致龍族無渡劫真龍,龍族徹底衰敗下去,從頂尖種族淪為二流種族,甚至于無力保護幼崽,以至于被人類飼養(yǎng)。
因這大因果,渡劫天雷無比兇狠。不過那一時代和金翅大鵬鳥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釋放天雷的天命也不外乎此,最后金翅大鵬鳥一怒之下,幾乎把天命擊穿。
天命元氣大傷后,五萬年才恢復(fù)元氣,在此期間一直沒有降下天劫,同樣也沒有生靈升登天界。
蕭烈運起此功,小小咒術(shù)如何能抵擋已經(jīng)修煉至大圓滿的《吞天食地功》?所以盡管蕭烈毫無修為,僅憑借身體內(nèi)孱弱的氣血,也開始逐漸煉化起躲在食道里的小蜘蛛。
小蜘蛛毛茸茸的六條腿逐漸從尖端融化,像是被什么東西緩慢腐蝕一般,先變軟,而后化為黑乎乎的漿液,最后化為一道道綠色的靈氣。
可惜的是,蕭烈毫無修為,只能憑借孱弱的氣血催動此功,所以見效頗慢,估計沒有小半個時辰,根本無法將這蜘蛛全部煉化。
就在蕭烈全力催動《吞天食地功》的時候,不出蕭烈所料,羊頭人扮演的矮個子已經(jīng)開始套起眾人的話來。
矮個子笑著說:“當(dāng)年仙長說賜給我這一門功法的時候,說過我可以將之外傳,只是只能傳給家世清楚、為人正直之人,所以,書生,還請如實說說你家中的情況?!?p> 書生不疑有他,傳承道統(tǒng)問清家世為人是應(yīng)有之事,便一一道來自己所來為何事、自己家在何處、家中有幾口人等等。
這邊蕭烈還在煉化著那只蜘蛛,蜘蛛腿已經(jīng)大半化作漿液,蜘蛛身子都開始融化起來,這引起了蜘蛛拼命地掙扎,在他的食道和胃里來回撕咬、翻滾,劇痛無比,異物感十分強烈。蕭烈胃一陣抽搐,想嘔吐感十分強烈,喉嚨里居然發(fā)出了“呃呃”的聲音。
蕭烈覺察到這一變化,立馬精神一振。
他意識到因為靈力的補充以及強烈的嘔吐感,他的食道和喉嚨恢復(fù)了些許知覺,已經(jīng)能吐出簡單的音節(jié)來。
蕭烈心中稍定,就算身體仍然處于一種麻痹的僵直狀態(tài),動彈不得,但只要能說話,他就有把握能在這羊頭人的捕食中存活下來。
蕭烈“呃呃”的叫聲很輕,在這呼嘯的風(fēng)聲與淋漓的雨聲中絲毫不起眼,加之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羊頭人身上,所以幾人根本沒注意到蕭烈這邊的異狀。
唯有羊頭人若有若無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書生詳細說完自己家世背景等等,聽得羊頭人扮演的矮個子連連點頭。等到李大娘開始自述平生,道出自己老年痛喪二子,帶著孫女去投奔親戚,羊頭人臉上喜色更甚,感慨地說了一句:“你們二人都非常符合要求啊。”
兩人聽了,都是喜不自勝,李大娘連忙道:“我已經(jīng)老了,干不了采藥的活,我能不能把這法門傳給我侄兒?他是頂好的老好人,品質(zhì)、家世絕對沒問題?!?p> 羊頭人扮演的矮個子男遲疑片刻:“這……”
李大娘便道:“若是不行,就不用傳給我了。我老了,干不動了。”
她秉性純良,誠實守信,沒想過把這法門學(xué)過來之后傳給下一代,或者借此教授其他人謀利。如果眼前這矮個子不同意她教給別人,她也就不會教給別人。
羊頭人本來就是哄人的,哪里會真的教給他們采集靈草靈果的方法,不僅不教,還要下毒手嘞。
羊頭人扮演的矮個子便故作為難狀,沉吟片刻,勉強地點點頭,說:“可以!”
李大娘連連道謝,又讓自己孫女給矮個子道謝。
客商已經(jīng)急不可耐,剛要陳述自己的情況,而這邊,那只蜘蛛已經(jīng)全身化為漿水,一道道青色的靈氣從漿水中散發(fā)而出,流淌遍蕭烈的全身。蕭烈好似炎熱的夏天在海里泡著一般,十分舒適,尤其是肺部與嗓子,清清涼涼,麻痹與不適感一掃而光。
他試著咳嗽兩聲,抿了抿嘴唇,嗓子居然做出了他一百多萬年來都沒能做出的動作:
說話。
“別靠近他……別靠近他!”蕭烈嘶啞地吼了一聲。
幾個旅人被背后忽然傳來的吼聲震了一驚,緊張地回頭看去,背后無人,剛意識到是那個乞丐時,蕭烈又咳嗽了兩聲,沉聲說道:“那藥客是羊妖變的!你們別被他騙了!客商,趕緊拿刀!”
在蕭烈的視野里,坐在眾人身邊的,赫然是一只高大的羊頭人,通體雪白,羊角彎曲,他把羊嘴搓出一個得意的笑,一聽蕭烈的話,笑容頓時消失,滿臉陰狠地瞪向蕭烈的方向。
只不過在四個客商的眼里,只是藥客驚愕地問:“我,羊妖?”
繼而他好似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笑了起來:“哈哈!”
“他可能是燒糊涂了?!睍鷵u搖頭,同情道:“傷寒無情啊?!?p> 于是眾人便要起身去照看照看,客商也在其中,羊妖道:“你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還是先說說你個人的經(jīng)歷和背景吧?!?p> 客商聽了,確實如此,便不動身,剛要開口,蕭烈急促地叫道:“不要再說你的身世背景了!這羊妖本身實力差得要命,但是精通幻術(shù),迷惑了你們的五感!他怕殺了有修仙界背景的人,所以先要問你們身世!”
羊妖聽了,悚然一驚,不知為何此小乞丐竟然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細。剛要說話掩飾,繼續(xù)欺騙,便見眼前的客商聽了話后,臉露狐疑之色。
蕭烈一番話點醒了客商,一個傷寒的小乞丐怎么說出這么有條理的話,當(dāng)下上下掃視一番藥客,退縮了一步,帶著一絲懷疑地開口問:“兄臺,你……”
“真麻煩,古往今來,摔死的客商不知有多少?。?!”“廖黑”帶著怒氣叫了一聲,離“藥客”最近的書生只見一巨大的拳頭向他沖來,只來得及驚叫一聲,沒待有其他動作,劇痛傳來!
叫人發(fā)瘋的劇痛!
書生只覺鮮血和鼻涕在自己臉上肆意流淌,流到哪里都是灼熱的燃燒感,噼啵噼啵的碎裂聲響起,毫無疑問,面骨和鼻梁已經(jīng)被打得粉碎!
藥客也沒想到稍稍一個退步就能救了自己性命,此時蕭烈的聲音再次響起:“動用內(nèi)力,幻術(shù)已破!你們快用力咬自己舌尖!”
常言道,一心不得二用,此羊妖的心神用于攻擊了,自然對幻術(shù)的掌控力會降低。
三人不再遲疑,用盡全力咬向自己舌尖,舌尖的劇痛讓三人前所未有的清醒,頓時精神一震,眼前的景象赫然變樣。
一個巨大的羊頭人正摁住書生的雙肩,伏下羊角彎曲的羊頭,伸出猩紅的羊舌,津津有味地吮吸著書生的腦髓。
“媽呀?!边@駭人的景象瞬間使客商女人嚇尿了褲子,屁股一頓坐到了地上,臉色慘白。
客商一駭,險些驚得跳起來,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拔出刀,用力踢一腳妻子,沖他大喝:“快躲到我身后去!”
妞妞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被眼前突變的境況嚇得直哭,李大娘也駭?shù)妹鏌o人色,連忙后退幾步。
說著,客商拿起一直放在地下的刀,奮力甩了過去。
羊頭人嘴角勾起了詭異的笑,不閃不避,放開書生,用手臂一擋。手臂上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手臂與刀刃相撞,居然發(fā)出了金鐵相撞的“當(dāng)”的一聲,再看那長滿羊毛的手臂,毫發(fā)未損。
客商雙腿酸麻,跌到地上,滿臉絕望。
羊頭人卻只站在原地,沒有進來,充滿忌憚地看了一眼爐臺后的蕭烈,沉聲說:“你也是個煉氣師,為何要幫助凡人?”
蕭烈動彈不得,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唯有嘴巴。此時他躺在爐臺后面,心思急轉(zhuǎn),想的卻是剛剛羊頭人手臂上掠過的那一抹青色。
那是《青陽決》,他曾旁觀過的狂羊大仙早年所創(chuàng)立的一種功法,論理到現(xiàn)在早就該失傳了才對。
又結(jié)合此人羊頭人的身份,加上此地是狂羊大仙的故鄉(xiāng)。
蕭烈心中有了計較,此怪極有可能是狂羊大仙的后嗣,通過血脈覺醒獲得了一部分狂羊大仙的功法與武技。但他繼承的應(yīng)該是很皮毛的一部分,不然他的實力也不會這么弱。
而且,就連他修煉的《青陽決》,都有好幾個地方是修煉錯的,只怕連不過是玄階功法的《青陽決》,他都只繼承了一個殘篇。
蕭烈只沉聲回道:“我是煉氣師,不假。但是你,不配稱作煉氣師。”
眾人紛紛驚愕地看向陰影中的蕭烈,不禁咋舌,好囂張!
羊頭人舔了舔羊齒上的腦漿,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我倒是聽說人間讀書人中,不少人都不知天高地厚,被稱作‘狂生’,沒想到煉氣師中,也有‘狂生’,真是長了見識。只是不知道,‘狂生’的腦漿子吃起來,又是何種口感?”
出乎羊頭人意料的,蕭烈回答時,語氣中全無慌張之色,反而一如既往的淡定與囂張:“我看天底下,沒有比你更狂的了?!?p> 羊頭人聽了,懶得答話,只是陰冷的羊眼看向其余幾人,心里尋思先殺掉這幾個凡人,再好好享用那個“狂生”的腦漿。當(dāng)下舔舔嘴唇,身上青色一閃而過,隨后身形爆射而出,朝客商頭顱便是重拳揮下——
“你修煉的《青陽決》,真爛!一無是處!”
蕭烈慢悠悠地說。但剛一聽到“青”字,羊頭人就硬生生停下了拳頭,待到聽到“決”字,面露震驚之色,待到聽到“一無是處”,便轉(zhuǎn)身,一改兇狠之氣,而是震驚地問道:“你如何知道我修煉的是《青陽決》?”
羊頭人在此山修行《青陽決》已有二十年,因為繼承的《青陽訣》殘缺不全,一些部分他只能摸索著修行。起初還沒有大問題,修煉得越是年久,就越覺得功法出了問題,以至于身體都留下了隱疾。
他最迫切的希望的,就是能補齊這門《青陽訣》。但是這本秘籍人間早已失傳,他無從補全,一直是個心病。
客商看到那拳頭硬生生停在自己臉前,又看到羊頭人那偉岸而又駭人的身影,想到自己死里逃生,不覺汗如雨下,渾身激起雞皮疙瘩,只能癱在地上喘息。
“這又哪里值得稱道?我還知道,每到正午,明明該是《青陽決》威力最強的時刻,而你卻氣短神虛,懼怕陽光;月圓之夜,精怪汲取天地精華,激發(fā)血脈,而你每每丹田痛入骨髓?!?p> 蕭烈對《青陽決》的熟悉程度,和創(chuàng)造它的人相差無幾,加上見過百萬年來近乎所有低階高階功法,他對修行的理解已然超越了許多仙帝,所以只是稍微看看,便知道羊頭人修煉在何處出了問題。
“這……”羊頭人震驚無比,微微躬身,學(xué)人類作揖:“先生所言極是!一點不差!還請先生教我!”
蕭烈只冷哼了一聲,不答話。十幾秒時間,所有人都陷入安靜之中,四位客商大氣不敢出,蕭烈一言不發(fā),羊頭人焦急等待。
繼而,羊頭人好似意識到什么似的,連忙道:“先生可是怪我下了毒蟲咒術(shù)?我這就為先生解開。”
蕭烈淡淡道:“不必了,我已自行解開了?!?p> 羊頭人心中更是一驚,因為在傳承的記憶,說過這種咒術(shù)除非遇到特別法門,否則虛丹以下極難自解。
心里不由得更敬服畏懼了兩分,又聽到蕭烈波谷不驚的聲音:“我才不會因為這件事怪你,反而要叫一聲‘好’!稱贊你的小心謹慎,做事周密!我怪你的,是你有眼無珠,不敬先輩!”
羊頭人唬得面無人色,心想我父母輩不過是尋常山羊,我是僥幸吃了一枚靈果,覺醒了血脈,這才能吃人度日。我卻是哪里來的先輩?
蕭烈放慢語速,緩緩地說:“許多歲月以前,我曾和狂羊大仙結(jié)伴而行,他的許多功法,就是我同他共同參謀得來。后來他亡于天劫,我則尋覓轉(zhuǎn)生之術(shù),到了今日,才得以借這小娃娃的身體轉(zhuǎn)生。”
離奇嗎?離奇!相信嗎?羊頭怪不由自主信了六成!
它聯(lián)想到前幾日發(fā)生的事情。這小乞丐身染傷寒躺在山神廟等死,一日氣息衰弱過一日,也沒有任何修仙問道的痕跡,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乞丐。若不是染傷寒的人腦髓都有一股臭味,早就被它所吃。
偏偏到了今日,忽然懂了許多修仙知識,其高深程度甚至遠遠超過它,如果不是借尸還魂,又怎能解釋?
加之,它也曾遇到過其他的修仙者,知道這一門《青陽決》的創(chuàng)立早已是十幾萬年前的事情,而且這《青陽決》是適應(yīng)山羊的七竅穴位而創(chuàng)作的,所以這本修行功法人間早已失傳,若不是借尸還魂,又怎能解釋此人對《青陽決》理解之如此高深?
似這般人物,想滅掉它豈不是隨手為之的事?
當(dāng)下羊頭人不在懷疑,跪下叩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喊道:“某羊謝,拜見先輩!”
羊頭人曾用幻術(shù)和許多過路的客商、書生接觸過,所以即便羊頭人避世居山,對人間的禮儀道理了解得非常清楚。
“不錯。”蕭烈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你我乃是初見,我受你一跪,自然會給你見面禮。加之你先前曾給我下毒,足以體現(xiàn)你這羊謹慎小心,做的好,我甚是欣賞。你想要什么?說出來?!?p> 羊頭人做夢也沒想到今日能來這樣一場大機緣,喜不自勝,而且先前覺得這乞丐有點古怪,出于保險心里就種了一枚毒蟲卵,沒想到歪打正著,反而得了這高人的歡喜,便連忙道:“晚輩想要全本的《青陽決》!”
說完心中忐忑不已,等待蕭烈回音。
羊頭人喜不自勝,客商等三人卻嚇得手腳冰涼,客商夫人還驚叫出聲。囝囝只是大哭,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眾人原本以為高人能提供幫助,沒想到卻是蛇鼠一窩。
在場四人一羊,皆以為蕭烈是高的不得了的高人,一時間他的身影在他們眼中無比高大,全都大氣不敢喘,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
羊頭人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他,便是身死當(dāng)場的結(jié)果,又渴望能得高人青睞,獲得一份難得的機緣。
客商等三人則指望著蕭烈能高抬貴手,讓羊頭怪放他們一馬,所以也謹小慎微,搜索枯腸,想著討好蕭烈的辦法。
至于為什么三個客商相信蕭烈是狂羊大仙的朋友?
君不見,那實力高強的羊妖都如此信服,他們還有什么不信的?
但是,只有蕭烈曉得自己狀況。小蜘蛛已經(jīng)全然化為靈氣,并且被他的身體全部吸收,滋養(yǎng)了身體。好消息是,靈氣滋養(yǎng)有緩解身體麻痹的作用,現(xiàn)在蕭烈不再僅僅只有發(fā)聲器官能動。
壞消息是,小蜘蛛上的靈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耗盡,而蕭烈發(fā)現(xiàn)除了發(fā)聲器官外,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器官,只有左手食指。
比半個中指還是可以的,其他的,就別想了。
若是這羊頭人識破了他故弄玄虛的假象,他將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羊頭人吮走腦髓。就連囝囝,蕭烈都對付不了,若是囝囝拿刀要殺他,他也只能飲恨刀下。
“哈哈哈——”蕭烈長笑三聲,一副輕蔑戲謔的樣子:“你呀,你呀!”
羊頭人尚且不知自己說的話哪里出了問題,惶恐地叩了幾個響頭:“羊某是哪里說錯話了,還請大人明示?!?p> “我問你,《青陽訣》是什么級別的功法?”蕭烈冷冷地問。
“玄階中級?!?p> “帝、圣、皇、王、天、地、玄、黃,”蕭烈一字一句的吐出,連客商都能感覺到此刻蕭烈語氣中蘊含的憤怒,羊頭人越發(fā)驚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匍匐在地上。
“你是看不起我嗎?一個天大的機緣,你就來要一本玄階功法?”
蕭烈厲聲爆喝反問一聲:“啊??。 ?p> “晚輩不敢,晚輩不敢,請先輩息怒,息怒?!毖蝾^人磕頭如搗蒜,渾身抖動如篩糠,聲音發(fā)抖地說:“晚輩不敢如此,實在是因為晚輩修煉此功法已經(jīng)二十年,驟然改變,擔(dān)心前功盡棄。前輩息怒!”
“愚蠢!難道你沒有傳承到,很多產(chǎn)生相近內(nèi)力的功法,如果轉(zhuǎn)化,不必散去內(nèi)力么?”蕭烈說完,便不再說話,一副不愿搭理羊頭人的樣子。
羊頭人一聽這話,興奮得肝顫,羊眼中竄出激動的光。
天啊,原來有不用散去內(nèi)力的更高階功法!
而且就在我眼前!
不過羊頭人沒有貿(mào)然開口,它還保持了一分理智。
它在擔(dān)心,它已經(jīng)惹這位高人生氣了,如果再有什么舉動惹怒了這位性情古怪的強者的話,可能它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所以它咽了口唾沫,渾身淌汗,其緊張程度比科考的秀才更甚,十分緊張忐忑又恐懼地組織著措辭:“晚輩知道錯了,還請先輩看在我先祖的份上,饒恕晚輩這一次?!?p> “晚輩如能承您大恩,獲賜寶物,為先輩您當(dāng)牛做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嘁?!笔捔依湫α艘宦暎骸拔冶緛磉€打算收你入我門下,好好教導(dǎo)你一番,但看你胸?zé)o大志,又不聰敏,還是算了。不過,當(dāng)年我也欠狂羊仙人不少人情,罷了,賜你一地階高級功法《不死青炎決》,你好生修習(xí)!”
本來聽到“胸?zé)o大志”“又不聰敏”,羊頭怪心情瞬間跌落谷地,無比冰涼,又聽見說“不過”,心中又提起希望,再聽“地階高級”“《不死青炎決》”,心便撲通撲通跳了起來,高興不已,雖然遠遠比不上跟隨這位高人當(dāng)?shù)茏?,但得一本地階高級功法,也值得大大慶賀了。
唯一遺憾的是,比之做這位高人弟子,得到地階高級功法這種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也突然變得不那么值得狂喜了。
顯然,如果能跟隨這位高人,未來成為元嬰期乃至化形老怪都是有希望的。
雖然心中有頗多遺憾,羊頭人還是佯裝狂喜地大聲稱謝:“謝謝前輩!謝謝前輩!”
“你過來?!笔捔揖従彽卣f。
羊頭人咽了口唾沫,站了起來,遙遙看著那個躺臥在黑暗中的身影,一時間有些腿抖,低著頭,彎著腰,恭敬地小跑了過去。
羊頭人快步趣到離蕭烈三米的時候,不禁有幾分踟躕,但見蕭烈沒有發(fā)話,還是緩步走去,一直走到他的身側(cè)。
“附在我的耳邊?!笔捔揖従徴f。
羊頭人隨即將羊頭靠在蕭烈的耳邊。
繼而蕭烈就一五一十地緩緩道了《不死青炎決》的修煉口訣、真氣運行訣竅以及常遇到的一些問題。
羊頭人越聽越興奮,越聽越覺此功法絕世無雙,《青陽訣》比之,不過是隨處可棄的垃圾。
羊頭人尤其感動的是,蕭烈居然超乎他期待地主動告訴了他運行訣竅和常遇見的一些問題,它感覺受益匪淺,簡直有種撥開云霧見青天之感。
火堆火焰在風(fēng)中搖曳著,墻壁上眾人的影子也搖擺不定,客商、客商妻子、李奶奶看向那匍匐著的羊頭人。因為遠離火堆,所以眾人只能看到一個灰色的輪廓——反而更覺詭異。
慘死的書生還仰面倒在地上。如果不看其他部位,只看面部,則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人類的頭骨。整個頭顱的前半部分已經(jīng)被擠壓到了后面部分,所有骨骼交錯、折斷在一起。血不斷從碎裂的面骨處噴出,到如今鮮血已經(jīng)淌滿小半個道觀的地面。
客商看向道觀外黑暗的雨幕,該死的大雨還是不停,道觀外是一片漆黑,黑得能伸手不見五指,像這樣的天氣走在山路就是找死。
所以盡管萬分不愿待在這道觀,三人還是只得待在這道觀。李大娘死死攥住孫女的胳膊,捂住她的嘴。
約莫一刻鐘后,蕭烈講解完了功法,淡淡道:“你先去演練一番,讓我看看效果如何?!?p> “別忘了,這功法會有點燒灼感。”蕭烈隨口補充了一句。
羊頭人感激地點點頭,回到道觀中央,盤膝而坐,運起氣來。
地階高級功法,果是不凡,羊頭人剛一打坐,就感覺渾身內(nèi)力如潮水翻涌,形成了一內(nèi)力旋渦,方圓千米的靈氣向此處匯聚。這等功效,比他先前修煉的《青陽決》效果強了百倍不止,心中既驚詫于這地階高級功法效果如此驚人,又喜悅于這等好功法被自己收入囊中。
靈氣入體,一經(jīng)周身經(jīng)脈循環(huán),便變成至剛至陽的內(nèi)力,果不其然,羊頭人感到來自于筋脈的灼燒感,雖然很淡,但確實存在。
靈氣吸收速度進一步加快,甚至在羊頭人身上,都能看到一個肉眼可見的氣旋,正從四面八方卷集著靈氣。山風(fēng)更加猛烈,從道觀大門沖入,被羊頭人席卷到身體周圍。
羊頭人漸漸感到情況不妙,掠奪來的靈氣之多,已經(jīng)超過了他經(jīng)脈所能承受的量。而且那內(nèi)力都是至剛至陽的內(nèi)力,筋脈疼痛無比,猶如火燒。
它汗如雨下,內(nèi)視體內(nèi),筋脈已然有要被燒斷的跡象,心中無比驚駭,再不敢運功,拼著走火入魔睜眼,叫道:
“前輩救我——?。。?!”
羊頭人好似是一個皮罩罩住的火爐,身體內(nèi)散發(fā)出灼熱的光,羊頭人連忙站起,五臟六腑猶如火燒一般,忍不住張開嘴來,一張嘴,一道青色的火焰就噴涌而出,羊頭人披滿白毛的皮囊被身體各處涌出的火焰點燃,瞬間它就籠罩在青色的焰火下。
“你騙我!你……”
羊頭人暴怒著朝蕭烈爬行過去,他的雙腿早已被燒穿,還未爬幾步,就倒斃地下,頓時尸首都燒得精光。
所剩余的,唯有一枚青色的內(nèi)丹,從羊頭人燒成灰燼的軀體里升騰而起,一直飛到蕭烈的嘴邊。蕭烈將之擒入口中,一入口,便覺有浩瀚的靈氣從內(nèi)丹中涌出。
先前,蕭烈剛附身在這具身體時,這具身體狀況極其糟糕,屬于重病狀態(tài),故而身體動彈不得。幸好蕭烈曾旁觀過最善醫(yī)療人稱手灑甘霖救世間的玉清仙子,使用玉清仙子還是稚嫩兒童時開發(fā)的《內(nèi)力滋養(yǎng)術(shù)》,用內(nèi)力治愈疾病,并激活早已功能喪失的全身肌肉。
而那《不死青炎決》,實則為《烈焰獻祭功》,是掌控萬千妖物的不死黑龍王為手下開發(fā)的一種邪術(shù),強迫犯罪的手下學(xué)習(xí)、催動此功,以超強的功率吮吸方圓千米乃至萬米的大部分內(nèi)力,加上身體內(nèi)本就有的內(nèi)力,使得身體處于內(nèi)力嚴(yán)重過剩,靈氣壓力過強的狀態(tài),催動此功的妖物會隨即暴死,但同時也以自身為爐鼎,煉制成了一枚靈氣丹。
靈氣流淌入早已壞死的身體各部分肌肉,一時間蕭烈身上隱隱約約有青色涌現(xiàn)。
陽維、陰維、周身奇脈……靈氣順著這路線,一步步再度激活了這具早已壞死的人類身軀。
他對這《內(nèi)力滋養(yǎng)功》,自然也是掌握到極致熟練,便將這玄階高級的《內(nèi)力滋養(yǎng)術(shù)》催動到極致,他的身體騰空而起,渾身青光暴漲,一時間竟刺得眾人睜不開眼睛來。
青光照亮了這破敗的道觀,也將幾個人籠罩其中。一棵折了根莖的小草再度直起身子,一只因饑餓而倒斃在墻角的蚊子騰空而起。三個大人一個孩子只覺渾身舒暢無比,待到青光散去,相見皆是驚呼出聲——
“媳婦?。ㄏ喙ù竽铮。┠阍趺催@么年輕!”
膚如凝脂,貌如冠玉,秀發(fā)黑密,少年少女。
就連今年七十的李大娘,容貌也恢復(fù)到二十幾歲的程度。
隨后便見一青蔥十三四歲的少年坐在神像邊,淡淡地看著他們。
見這少年坐了起來,客商驚了一下,在他心目中,這人遠比羊頭怪還要危險。所以膝蓋一松,直挺挺跪了下來。大娘和客商老婆隨即跟上。大娘還拉著囝囝跪下,三人正要求饒討命,這邊蕭烈已經(jīng)淡淡地問:
“今年是哪一年?”
“回大人:破滅三萬七千零六十二年?!?p> 客商不敢亂稱“前輩”,所以以“大人”相稱。
蕭烈最近一次附身的那位叫陳凡的天驕,道號就叫破滅武仙,開創(chuàng)了破滅仙門,掌控了相當(dāng)于是天朝、俄羅斯、歐洲列國總和的疆域范圍。在這疆域范圍內(nèi)紀(jì)年,都是以陳凡開創(chuàng)破滅仙門那一年為初年來紀(jì)年。
沒想到在那黑暗中,一待就是三萬多年。
“破滅仙門離此地有多遠?”
“回大人:離此地只有幾十里路程?!?p> “等到天明后,你們?yōu)槲規(guī)??!笔捔业?,“現(xiàn)在,睡覺?!?p> ————————————
破滅仙門,曾經(jīng)是占有兩千多萬平方公里疆域的鼎盛仙門,但是那也已是三萬多年前的事了。從破滅武仙飛升開始,破滅仙門就一路衰落,到了今日,已經(jīng)是不過只控制方圓千里土地的一個中級仙門。
“掌門!你快過去看看吧,有人要來挑戰(zhàn)破滅煉心橋!”中午,破滅仙門掌門起床后不久,剛要和妓、女溫存一番,便有弟子匆匆來報。
掌門面目一驚,十多年都沒人來挑戰(zhàn)這“破滅煉心橋”了,便問道:“是哪位長老的弟子?”
破滅煉心橋,破滅武仙建造的一座木橋,行走在其上的人會受種種幻境考驗,最后能通過的人,可以獲得破滅武仙的傳承。而且按照破滅武仙立下的規(guī)矩,凡是通過此橋獲得他的傳承的,可以直接做他的親傳弟子。
不難想象,做開山始祖的親傳弟子在這山門是何種概念,等到掌門退位之后,幾乎必然會接任掌門之職。歷史上有七個人通過了破滅煉心橋的測試,最后無一不成為渡劫期大能,引領(lǐng)破滅仙門走向中興。
不過,近萬年來,已經(jīng)沒有人再挑戰(zhàn)成功了,這也部分導(dǎo)致了破滅仙門一步步走向衰退。
“他、他不是我們仙門的弟子。他只是附近村鎮(zhèn)的村民,今年不過是十三四歲?!钡茏踊炭值卣f。
本來不應(yīng)該由他來匯報此事,他也不想來匯報。今日看守山門大陣的是他的一個師兄,本該由這位師兄來向掌門匯報此事。
不過這位師兄并不想來,畢竟山門眾所周知,掌門夜夜笙歌,一個回籠覺要睡到午后三點,誰在這之前打擾掌門,純粹找事。
這弟子之所以不得不來,是因為他欠了他師兄十八萬兩賭債,被師兄以立刻還債相要挾,不得不鼓動勇氣來匯報。
“那就把他轟下去,這種小事還要稟告嗎?”掌門不滿地說,一揮衣袖,就要回房間里去。
“但、但、但是,他還說他要對‘破滅仙聯(lián)’!”
掌門不得不重視起來,按照先祖破滅武仙的規(guī)矩,誰能解出“破滅仙聯(lián)”的橫批,便可以隨意向山門提一個要求。而且有規(guī)定,但凡有人要對聯(lián),掌門以及各大長老必須在場。
掌門雖然沉溺酒色,荒于修煉荒于門內(nèi)事物,對于祖訓(xùn)還是遵守的,不然,就算他是掌門,只怕也要被扣上不敬祖訓(xùn)的帽子。
現(xiàn)在仙門內(nèi)斗十分嚴(yán)重,掌門可不想讓他的幾個對手抓住把柄。
“規(guī)矩可向他講明了?”
因為不斷有人來試圖解出對聯(lián)的橫批,破滅仙門不堪其擾,于兩萬多年前立下規(guī)矩,但凡要對對聯(lián)橫批但是對不出的,一律砍去雙腿雙手。
“講明了,但是他還是執(zhí)意要挑戰(zhàn)!”
“又是一個做大夢的蠢豬!”掌門冷笑一聲。破滅仙聯(lián)相傳是破滅武仙對某家人有愧,意欲尋到這家人的后人予以扶持,所以立了這么一個規(guī)矩。
可三萬多年來,無一人對出這對聯(lián)。想想看,三萬多年前到現(xiàn)在都沒人能對出來,到今天,怎么可能還有人能對得出來?
但是總有一些自負文道天下無雙定能對得出來的讀書人要來解這對子,最后的結(jié)局無一例外,被削成人干,成為廢人。
“那就引他到先祖石板,我隨后就去!”掌門帶著微怒地說。
……
先祖故地。
這曾是破滅仙門最高最陡峭的山頭,破滅武仙在世時,就居住在此處。
破滅武仙曾殺死天藍王朝皇帝一家三千七百六十四口,而當(dāng)時天藍王朝國運正昌,皇族德厚澤深,屬于興旺之國,皇帝皇后皇子都有大氣運加身,尋常渡劫期煉氣師都避著走,生怕沾染半點因果。而陳凡因皇族辦事不力,而且對他輕蔑,一怒之下,把皇太后、皇帝、皇后、后宮諸妃、東宮太子、其余皇子、皇子們的妃子們殺了個精光,裸身曝尸,全國巡回展示,自然沾染了大因果,所以天劫格外猛烈,把山頭劈斷,只余下三分之一。
后來破滅仙門將此山頭休整一番,按照先祖故居原先模樣仿制一個,加上廟宇雕像等等,并尋回被天雷劈飛的先祖石板,供后代子孫祭拜。
弟子正眼都不看蕭烈一眼,帶著怒氣地在前面為蕭烈?guī)?,蕭烈從容不迫地跟在后面,拾級而上,順帶看看路途的景色?p> 只見入眼雖無雜草叢生,各色靈草也種植得頗少,露出黑黃色的地面,頗為刺眼。有些結(jié)著靈果的靈樹早已枯敗灰黃,顯然是早已沒以仙液澆灌。
到了峰頂,看著一如武仙在世時的房舍,以及那高約二十丈,經(jīng)歷萬年湛然若新的靈石雕像,蕭烈不禁心里感慨。
此人是他旁觀過的最后一位天驕,他年少時如何受辱、壯年時如何拼搏、神功大成后如何開宗立派,一切都歷歷在目,無比清晰。
萬萬沒想到,在那黑暗中面壁,一面就是三萬多年。
饒是如此,他對這仙門仍舊抱有感情,畢竟這仙門是他看著“長大”的。
沒過多久,掌門與八位長老從各個方向,或踏飛劍,或坐祥云,或騎靈獸,青衫飄飄,颯然入山頂,只見一陣靈光閃耀,九位長老各自收了神通,分次坐在寶座上,都冷冷地注視著一身布衣的蕭烈。
面對九位氣勢磅礴的長老,蕭烈面色從容,安靜地坐在小凳上,平靜地看著列位長老。
蕭烈的淡然讓掌門有幾分驚訝,畢竟若是解不開對聯(lián),后果是被削去四肢,淪為廢人。若是家中有錢,還能茍且活命,要是家中無錢,只怕要淪為乞丐。
“你知道規(guī)矩么?”四長老厲聲發(fā)問。
“知道。”蕭烈依舊是淡然模樣。
“開‘先祖石板’?!闭崎T面無表情,淡漠的眼與看死人無異。
只聽一陣嘎吱嘎吱的巨響,整座山都晃動起來,只見這孤峰從中央分裂開來,破滅武仙廟前,露出一塊長寬一丈的光滑玉制石板,其中隱約有人頭浮現(xiàn)。
這塊石板看得蕭烈內(nèi)心唏噓。這石板是破滅武仙請神丹大仙煉制而成,用頂級靈石做材料,又把天藍王朝一皇子殺死后,毀滅靈魂,抽取靈魂能量注入此石板中,從而產(chǎn)生了“活靈”,有低級的思維能力,可以按照固定程序作出反應(yīng)。
石板上左書“天增歲月人增壽”,右書“春滿乾坤福滿門”,上缺橫批。
每一個字都大氣磅礴,筆走龍蛇,一筆一畫,仿佛都蘊含著無上劍意,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恍惚間就要魂飛魄散,失去意識。
其內(nèi)容看上去,就是尋常人家的對聯(lián),有喜慶祝福的意思在內(nèi)。但幾萬年來,都無人能真正對出這對聯(lián),反而害了無數(shù)人性命。
蕭烈取出隨身攜帶的毛筆,這毛筆是他在山下一書店購置,花了三文銅錢,七長老見狀,喝道:“你莫不是來侮辱我山門的?我山門堂堂先祖古物,被你這破爛毛筆折辱?”
蕭烈不加理會,又寫下大字:“打你小屁屁。”
“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打你小屁屁”,對聯(lián)和橫批無論是風(fēng)格還是內(nèi)容亦或者是主旨,都天差地別,放在一起,完全不搭。若是這對聯(lián)橫批傳到外面去,得被全天下文人笑掉大牙。
七長老怒得圓睜了眼睛,他本在修煉體術(shù),被這人打斷修煉已經(jīng)暴怒不已,把所有長老集結(jié)之后,這人更是用這等全然不可能對的橫批來戲弄他們。
七長老捏緊拳頭,怒吼一聲,“誰給你的狗膽?。?!”,便用盡全力揮出一拳,直朝蕭烈太陽穴而去。
七長老身高一丈,高鼻深目,紅睛血口,卻是有大地莽牛八分之一血統(tǒng),一拳之下,能擊穿山岳。
若是讓這一拳擊實,蕭烈必然化身血霧。
可那拳頭硬生生就停下了。
七長老不可思議地看到,那萬年不變的石板,驟然散發(fā)出一道金光,一個身著龍袍的英俊年輕人如釋重負般地從石板中飛出,沖蕭烈感激地點點頭,然后化為光束逸散到天地之中。
隨后那存在了萬年的靈石石板就此碎裂,化為點點飛灰,同時天地間傳來威嚴(yán)的聲音:
“此人為我破滅仙門貴客,好生接待。允許他提出一個要求,只要在能力范圍內(nèi),盡量滿足,方能彌補我破滅武仙愧疚之心?!?p> 毫無疑問,“打你小屁屁”就是正確答案。
一時間,所有長老都瞪大了眼睛,懷疑是自己眼睛耳朵出了問題,或者是中了幻術(shù)。就算是他們九人集體中了幻術(shù),也比眼前這怪事更叫人相信??珊苊黠@,一個實力如此低微的凡人是不可能施展迷惑他們九人的幻術(shù)的。
“這怎么可能?”七長老的怒氣瞬間化為驚愕,喃喃:“這怎么可能?”
其中秘辛,又怎為這幾人所知?當(dāng)年陳凡和其青梅竹馬都是童稚之人,言談舉止,自然有不經(jīng)之處,“打你小屁屁”也是童年戲語,本人自然對此記得極其牢靠,到了不知情的外人,又如何能猜得?
眾人回過神來,掌門蹲下來細細檢查了一番,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這個實力低微的凡人成為了他們仙門的貴客,甚至還有提一個要求的權(quán)利。
“你有什么要求?”掌門無奈地問。
二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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