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府中好似不一般,仆人們行路步伐倒是比平日更沉穩(wěn),更規(guī)矩了些。
每個人各司其職,也未瞧見有婢女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閑話。
路過花園里一株參天喬木下時,奚青山眉頭一蹙,立刻往后閃了一步,伸手接住快速墜落的毛東西。
小雛鳥只有手掌大小,被奚青山的小手堪堪捧住。毛未長齊,爪未長壯,自由飛翔之前定是要經歷一番挫折磨難。
小雛鳥圓頭尖嘴,仰著脖頸唧唧叫著,貌似很不安。
奚青山伸出左手食指輕輕戳了戳它的小嘴,語氣溫柔如春水:“小家伙,莫怕,我們的一生總會遇到挫折與困難,可你要相信‘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有朝一日你定會在天空自由翱翔的……”
小雛鳥:?
語罷,仰頭望著亭亭如蓋的參天喬木,暗暗蓄力,腳尖一點飛身而上,輕松坐在盤虬臥龍的枝干上。
將小雛鳥輕輕放回枝丫里的鳥窩,以手撐在身體兩側,開始思考人生:“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始今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冢累累。學仙能長生不老,固然是好,可聽聞仙人早已了斷六根,便是不能愛人了。想當年織女和牛郎還被棒打鴛鴦了呢。這么想來,若不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我倒是也不愿意。人生如海宴,酸甜苦辣皆有,反倒是這樣的人生,才更像人生……”
季夏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耀在少女如畫筆勾勒的精致眉目上,仿若艷艷山花點金妝。
“小妹,兄長同你說過幾次了?莫要攀山爬樹,若是摔下來可怎的是好?”
熟悉的聲音傳來,奚青山手抓樹干,微微傾身往左側看去,只見許久不見的兄長笑著走來,步伐沉穩(wěn),背脊挺直,是八尺男兒頂天立地的模樣。
小少女見到兄長心下歡心,小腳丫晃呀晃呀晃,惹得腳腕處的描金銀鈴隨風散開一陣悅耳的清脆響。
一雙靈氣的大眼睛彎成月牙兒形狀,笑得明媚又漂亮,放佛斂盡這世間萬千春色。
她偏頭反問:“阿兄可有見過不會爬樹的猴子?”
只聽一聲悅耳的男人輕笑,奚青山方才將目光轉向與兄長并肩而來的白衣公子。
眼光微閃,定格在公子極其俊雅的臉頰上。
那名公子哥瞧著與兄長一般年紀大。
容貌俊美,著綠竹紋白袍,干凈修長的手中輕揚一把象牙扇,腰間垂掛一支白玉短笛,看上去價值不菲。
他的眉眼生得恰到好處,既不似恒寂那般英氣十足,精致如陽灼人眼,亦不似玉梨那般柔美如花似女子。
他生得溫潤俊美,讓奚青山不由得聯(lián)想到夏夜繁星璀璨的天幕中,那輪溫柔明朗的皎皎皓月。
公子淺笑著與他對視,奚青山亦嘿嘿一笑,露出唇畔小梨渦,隨后轉眼看向奚隨念,笑道:“阿兄,那青山兒下來了!”語罷縱身一躍,自樹干上墜下。
粉色裙擺被風吹得招搖,好似一朵迎風綻放的粉嫩桃花。
她并不擔心會受傷,兄長總會接住她。
意料之中,她穩(wěn)穩(wěn)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有力的雙手拖著她,淡淡檀香鉆進鼻腔,頭頂傳來公子溫潤的聲音:“小丫頭,你如此大膽,若是摔疼了,可得哭?”
公子眼光瀲滟,仿若碧湖漾漾。那溫潤的眼神恰似春風拂綠柳,一不小心,便會吹進人的心里去。
老毛病又犯,某青山看呆了去,不禁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臉頰,眨巴著眼感慨:“謝謝白衣哥哥,哥哥真好看!”
這大概便是話本子里講的白月光公子了吧!
正當奚青山沉迷于公子的美貌時,奚隨念大步走來將她從白衣公子的懷中接過,又將她穩(wěn)穩(wěn)當當放在地下,語氣頗為嚴肅:“小妹,不得無禮,還不快道歉?!?p> 雙手垂在身側,藏在粉袖中,她忙低頭道:“小女子無端失禮,還望公子見諒?!?p> 爹爹千叮嚀萬囑咐,若是被他知道,定要被罰回房禁足一天。
可是這白月光公子是誰啊?莫非是宮里的皇子?
思考之際,只聽那人道:“令妹活潑明朗,甚有朝氣,且并非失禮,何必道歉?”
奚青山抬頭望去,噢,白月光公子是在同兄長說話。
奚隨念拱手道:“晉兄說的是。我這小妹性子活潑開朗,但在他人眼里,便是無禮了。”
白月光公子微微一笑,動作優(yōu)雅一收象牙扇,聲音溫潤悅耳:“見仁見智罷了?!?p> 奚青山不禁覺得,白月光公子一瞬間老了下去。說話的語氣平穩(wěn)老成,看樣子也是個文化人,嗯……和她一生敬重的老先生頗有些相似。
心中莫名生出敬重之心,垂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直到兄長領著白月光公子往待客堂去,奚青山方才抬頭瞧去。微風忽起,將公子的白色衣角吹得如云煙縹緲。
“今遇白衣公子郎,恰似天上明月光……”感慨離去。
回到居處時,恰巧遇到盛裝打扮的奚蘊錦。本就生得貌美,今日特意化了淡淡落梅妝,顯得整個人端莊優(yōu)雅,卻又清麗不俗。
“阿姐可是也要去見客?”她乖巧行了一禮。
奚蘊錦微微一笑,自主牽上她的手:“今日貴客到來,自是要去拜見,好生招待?!?p> “阿姐,我就不去了。你知道小妹向來冒失糊涂,若是失禮便不好了。”她還真不喜歡去這種正式的場合湊熱鬧,本就是個不正經的人。
奚蘊錦握住她的手,溫聲安慰:“無妨。今日父親宴客,為示尊重,小妹也得去。莫擔心,阿姐會提醒你的,走吧?!?p> 就這樣,奚青山還未來得及回去與阿喵團聚,便被奚蘊錦帶著去了待客堂。
是時,大堂里多了幾名陌生人。
悄悄瞥一眼,噢,那位坐在兄長身邊的白月光公子方才還見過。
“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給晉伯伯,晉公子問安?!鞭商N錦行至大堂中央,對著眾人微微福神,奚青山跟在身后行禮。
奚大人微微頷首,對著堂下端坐的一名中年男子介紹:“晉兄,這是我的長女,名喚蘊錦?!闭Z罷伸手指向奚青山,“這是幺女,名喚青山?!?p> 那位看起來面色和善的富豪男子笑著頷首,夸贊道:“奚家有二女,譬如雙生花,奚兄有兒有女,果真好福氣,真是羨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