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女微揚下巴,道了句“要你管”后繞她而過。
玄王府里的仆人們給主子準備茶點也有規(guī)定,早中晚各兩壺。
細細算來,府里的主子不過就恒寂同花幽姒兩人。
府中開銷需要平衡,除了主人品的茶屬上好之外,其余仆人喝的皆是下等茶。
當然,下等茶也得自掏腰包。老管家如此精打細算。
花幽姒品茶時喜吃糕點,恒寂單純只飲茶。故奚青山的托盤里只端著一壺騰著茶氣的青釉瓷壺同兩個小茶杯。自己也要喝嘛。
青蘿離開時,微微側目,見她端了托盤,嘴角翹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
頂著淅瀝小雨返回書房,青絲微潤。
端盤放于案上,發(fā)出輕微悶響。
恒寂眼神兒好,抬眸看去,能清清楚楚瞧見少女如蝶翼微翹的鴉睫上綴著晶瑩細小的雨珠兒,頗有幾分好看。
睫毛微顫,與他深邃的眼光撞上,奚青山呵呵一笑,執(zhí)了茶壺手法熟稔地斟上兩杯茶。
茶香淡淡,茶氣氤氳,小少女漂亮的眉眼若隱若現(xiàn),看不真切。
仿若天青色里縹緲云煙繞青山。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她先是端了其中一杯呷上一口,確認茶味正常之后方將另一杯呈給他,嗓音溫軟:“寂寂請?!?p> 恒寂一手接過茶杯,一手自懷中掏出一方玄帕遞給她,示意:“擦擦?!?p> 奚青山歡喜接過,細細擦拭被雨水洇濕的面頰,對著他呵呵笑。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許是見她憨得不成樣,形狀好看的薄唇翕動,吐出兩個字:“傻子?!?p> 并非真的覺得她傻,但此刻腦海里莫名浮現(xiàn)出這個詞,便說了。
奚青山擦完臉,將玄帕疊起來,收進懷里,厚顏無恥道:“謝謝寂寂的定情信物,我會好生收藏的。”
恒寂心底對她輕浮的語言和動作其實恨得牙癢癢。
這些話她說得如此順暢,指不定對不同的人說過不知多少遍。
這此等女子,他萬萬不稀罕。
兩人品著茶,奚青山嘰里呱啦說個不停。她說十句,恒寂偶答一句。
另一邊,門扉緊閉,偌大的居室里主仆兩人正說著悄悄話。
花幽姒身前的桌面上置著茶杯,杯中碧色茶水微微蕩漾,水面漂浮幾片嫩芽兒。
青蘿悄聲道:“小姐,咱們能賭贏么?恒公子也是個男子,那種藥太烈,萬一把持不住……況且,那個小狐媚子不是省油的燈啊小姐?!?p> 花幽姒心中有數(shù),耐心解釋:“表兄最是厭惡對他耍手段的人,不分男女。你且等著看,不多時,她必會被趕走?!?p> 同住屋檐幾年,雖與表兄接觸不多,暗地里卻也有意去了解他。
奈何礙于女兒家的矜持與臉面,始終不敢大膽表明心意。
其實,自己倒也有幾分欣賞那個沒臉沒皮的丫頭。
雖無禮了些,但至少,她敢于做自己。
不知過去多久,老天漸漸收了淚。奚青山打了個哈欠,臉色泛紅,隱隱覺著體內(nèi)異常。
越發(fā)…燥熱。
不止她,恒寂亦是如此。
性子再冷淡,終究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體內(nèi)升起一股躁動。
他立刻察覺異樣,轉眼看向奚青山,只見她眼神迷離,臉蛋上浮現(xiàn)一片異樣的紅云。
許是太熱,不自覺伸手扒拉衣襟,香頸雪白。
恒寂傾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語氣冷冽,質問:“你做了什么手腳。”
奚青山只覺身子燥熱難受,微闔眼一個勁搖頭:“不是我……”
腦海里驀然浮現(xiàn)出話本子中的場景,神智迷糊之間脫口而出:“是合歡散……”不怕死的補充一句,“催情的?!?p> 她好讀書,最愛讀話本子。
里邊中了催情散的角色便是此等癥狀。
恒寂臉色陰沉得似要滴出水來,咬牙切齒罵一句:“你竟用此等下三濫的手段,果真是個沒臉沒皮女子!”
嗓音怒火濃濃,奚青山一個勁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藥效太烈,兩人險些把持不住。恒寂起身,踹開椅子,一手提著她大步走出屋子。
書房后邊有一口深井,井水冰涼,深不見底。
拎著她行至井邊,取了一旁麻繩將她牢牢捆住。
隨即打水,一桶又一桶自頭頂潑下,冰涼遍濕全身,妄想澆滅那旺盛的欲火。
他沉著臉扯扯繩子,確認安全之后毫不留情將她扔下井。
驟雨初歇,井水冰涼浸骨。
奚青山只覺周身一片涼,從頭到腳被井水包圍,灌進嘴里、耳里。
感覺將要窒息時,身子又被麻繩吊起來,歇一口后繼續(xù)被淹。
麻繩一上一下,很快令她神智回籠。
渾身濕透,似只落水狗。
重復幾十次之后,恒寂終于舍得把她拉上去。奚青山坐在地上不停咳嗽,冷得渾身發(fā)抖。
恒寂心里著實惱極了,卻怒而不發(fā)。居高臨下盯著她,嗓音涼甚井水:“立刻給我滾出去,府里從不留骯臟之物?!?p>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奚青山被他這幅陰沉沉的模樣嚇著,打了個寒顫,呆愣愣搖頭,語氣隱隱含著哭腔:“不是我做的……我不是臟東西……”
恒寂不聽她狡辯,冷森森道:“若你執(zhí)意賴著不走,哪只手下的藥,我便剁了哪只手。不信,你盡管試試。”
無形的壓迫力令奚青山大氣不敢喘。
恒寂這副模樣,是她之前從未見過的。
她知道,他此次真真兒憤怒至極。莫說剁了她的手,哪怕是殺了她,也做得出來。
竟一時不敢說話。
恒寂離開不多時,便有家丁前來架著她,毫不留情扔出府。
襄狐一行人站在府內(nèi)看熱鬧,冷笑著明嘲暗諷。不知是誰扔了一片爛菜葉,恰巧掛在她的發(fā)上,接著有一個更缺德的扔了一個爛雞蛋,快準狠砸在她的額頭上,蛋液順著臉頰淌下,惡臭味盈滿鼻腔。
門內(nèi)眾人哈哈大笑。
抬袖擦拭掉臉上蛋液,回想恒寂罵她是骯臟之物,心里只覺委屈無比,眼淚簌簌而落,自個兒爬起來,低低抽泣:“藥不是我下的……為何要罵我臟東西……我不是……”
哭到傷心處,不停抬起手背抹眼淚,漲紅了臉瞪向門內(nèi)的人,憋了半晌,卻只吐出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你們這群壞胚,我呸!”
狼狽的模樣一時淪為眾人笑柄。
消息很快傳到花幽姒耳里,她并無多大反應,只微微一笑,美麗照人:“意料之中的事。”
青蘿眼里盈滿欽佩,贊嘆道:“小姐最是冰雪聰明,不過略施小計,便能令她狼狽至此?!?p> 花幽姒依舊面不改色,提醒道:“表兄心思深沉,你萬萬不可露出端倪讓他瞧見?!?p> “婢子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