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此言差矣。守規(guī)矩并非是為了束縛她,而是為她劃出一個特定的安全范圍,將她保護起來。這規(guī)矩就好比一圍魚塘,這青山便是魚塘里的魚。想要快樂過活的前提是她必須待在池塘里;若是她想要躍出池塘上岸,你覺得可行?規(guī)矩并非是束縛她,而是保護她?!?p> 在奚大人轉頭認真同夫人將道理時,奚夫人偷偷在桌下對奚青山打手勢,奚青山接到指示,早已悄咪咪溜走了。
奚蘊錦見妹妹逃走,也不打擾父親母親談論育兒之事,悄無聲息退下。
待兩個女兒離開,奚夫人笑意盈盈,伸出瑩白指尖堵住那溫熱的薄唇,十分溫順乖巧:“夫君說得對,桑兒受教了。日后定不會再慣著那丫頭,一定按照規(guī)矩來教。夫君消消氣?!?p> 奚大人轉眸一看,偌大的花廳里早已沒有兩個女兒的影子,狹長鳳眸微瞇看向自家夫人,頗有些氣悶搖頭。
夫人本身便不是一個守規(guī)矩的主,又怎會規(guī)規(guī)矩矩教女兒。
奚夫人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紅唇微挑,反問:“當年追求夫君的規(guī)矩女子可不少,為何你偏偏就選擇了毫無禮節(jié)的我?”
“因為惹不起。”
“我知道了?!彼蝗皇鋼u頭,“原來夫君只因我苦苦糾纏,迫不得已才娶的我。這些年是我會錯意了,耽誤了郎君十幾載,著實有愧。”
說著起身欲走,卻被一股力拉回去,落在那人溫暖的懷里。
大廳無仆人伺候,奚大人倒也放得開,伸手一刮她的鼻尖,放柔聲音哄:“你知道我的心,卻總是喜歡出言戲弄我。你呀你,我該拿你怎么辦。”
奚夫人低笑不語。
兩姐妹并肩走在回居處的路上,拾光領著阿喵不遠不近跟在身后。
“小妹,你這次可真是胡鬧過頭了,阿姐要批評你?!笨v然是批評人,話語之間也還是溫潤,正如其人。
奚青山不贊同搖頭:“青山兒并未犯錯,阿姐何故批評?”
“你這倔丫頭,到現(xiàn)在竟還不肯認錯。你只留下一封書信便偷溜出去,知道家人可有多擔心你?父親派兄長領著人去尋你,卻不知你身藏何處,幾日不得尋?!?p> 小少女微微偏頭,明媚一笑:“阿姐莫要哄我。父親雖擔心我的安危,更多的確是怕我不長眼惹了禍。若爹爹果真擔心至極,定會派人挨家挨戶搜我,怎會讓我躲過這一劫?整個梧州城都是爹爹的,若他真想找我,還怕找不到?”
“住嘴?!鞭商N錦斂了笑意,輕斥,“整個天下都是圣上的,梧州亦是。你莫要胡口亂言,讓有心人聽了去?!?p> 奚青山立刻捂嘴,搖頭:“阿姐我錯了。”
奚蘊錦摸摸她的頭:“回屋好生反省,將你上次未繡完的鴛鴦繡完?!?p> “噢?!?p> 回到熟悉的屋室,也不脫鞋,一個青蛙跳跳到床上,心情復雜骨碌碌滾上幾圈。
腦海里不?;貞浿慵沤袢辗闯5呐e動。
他是故意嚇人的吧?直覺告訴自己他不是那樣人面獸心的家伙,可又見他表情認真,不似作偽。
“都說有毒的花朵最迷人。寂寂不會真是那樣的人吧?倘若真是,那就可惜了那張令人心動無數(shù)次的俊臉。娘親說過,若是喜歡一個道德敗壞,毫無人品可言的人,那么,就算對方再好看也不能迷戀?!?p> 可是,他真真是個頂頂好看的男子。那一眉一眼皆生得極為漂亮,灼灼耀人眼。
奚青山本是好色之徒,每每遇見好看的男子便走不動路,但心中卻又時刻謹記著娘親的教導,不敢違背。
在好人品與好面皮之間翻來覆去掙扎,這讓她很是苦惱。
“啊,命運突然將我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揪到油鍋里煎炸,好痛苦~”
“小姐。”
雕蘭花紋門扉開了又閉,阿喵搖著尾巴跑到床前,伸出舌頭舔一舔她的手掌,以示想念。卻被奚青山捏拳輕垂一下狗頭。
拾光行至床沿邊坐下,溫聲問:“小姐怎的回來了?可是遇到了難事?”
奚青山坐起身,無奈聳肩:“如你所見,我被趕回家了。”
“為何?”
“因為他不喜歡我唄?!?p> 奚青山平日胡鬧多了,拾光也不把她懵懂的喜歡當作回事,只覺過幾日她便會釋懷。畢竟梧州城的美男俯仰皆是。
像小姐這種常年混跡萬花叢里的人,又怎會為一朵不肯為她而綻放的花而徘徊焦慮呢。
她并未再多問,而是袖里取出幾封信交給她。
奚青山接過,依次展開囫圇看一遍,是阿月寫給他訴說心話的信。
阿月。想起那個溫柔體貼的少年郎,奚青山暖心一笑。
倒是許久未去見好友了,待處理完恒寂的事,便去找他玩兒。
入夜不久,奚青山正坐在榻上整理一堆坊間話本子,只聽屋外傳來拾光恭敬的聲音:“夫人?!?p> 接著門便被人拉開,換上一身清雅便裝的奚夫人走進來。
“娘親~”奚青山跳下榻,微提粉色裙擺赤足走在光滑地板上,腳腕上的描金鈴鐺散出一陣清脆響。
行至奚夫人身前,親昵地挽住她的手。
也許是少年時便生了一張娃娃臉的緣故,縱然現(xiàn)在三十有余,看起來也極為年輕。面容年輕,心態(tài)亦年輕。
氣質上既有為人母的慈愛并成熟女人的韻味,同時也保留著幾分少女情懷。
“娘方才去與你阿姐談了心,現(xiàn)在也來同你說些體己話?!?p> 牽著奚青山行至床邊坐下,她并未端著母親的架子,而是如同朋友談心般隨意問她:“可否告知娘親,你那心上人喚作何名?娘親也好替你把關一番。”
奚青山罕見羞赧,伸手抱住她的腰,頭埋進她懷里蹭蹭:“娘親,現(xiàn)在還不能說。若是我說了,可最后卻又不能將他帶回來,那多丟人呀!”
奚夫人也不逼她,一下一下順著她的柔軟的發(fā),問:“那你怎的回家來了?可是被人攆了?”
奚青山仰頭,聲音軟軟糯糯:“娘親怎知?”
奚夫人一笑,她當年追夫時被攆是家常便飯的事。若那男子性子略不解風情,自然會被這丫頭吵得煩,給攆回家來。
她答非所問:“你并非真心喜歡他,不過是因為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罷了。你這好色的毛病,娘自是知道的。”
“他長得極其好看,孩兒甚是喜歡他。孩兒記得娘親的話。若是他人品好,道德亦佳,倘若也肯用心待我的話,我自是愿意認他做如意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