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劍去了?”奚青山愣住,“可…可是我西瓜都買回來了……他走了多久了?方才回來的路上并未與他碰面”
“方走片刻,走后門?!?p> 走后門?
奚青山不禁捏緊小拳頭,一跺腳:“他竟然耍我!今日無論如何,我定要他吃上一口我辛辛苦苦買的瓜!”
老管家彎身擦拭書案,只覺一陣風(fēng)起,書案上的托盤和人皆不見了。
緩緩搖頭:“年輕人吶,就是心燥……”
左手護(hù)托盤,右手握馬韁,馬蹄微揚塵土,一騎絕塵。
“臭恒寂,敢戲弄我,你且等著,看我不捶死你!”嘴上說得厲害。
遮天蔽日的樹林中,一匹高頭大馬被栓在一株巨樹上,悠閑地甩著尾巴。
恒寂立在不遠(yuǎn)處,掏出一方暗紋玄帕細(xì)細(xì)擦拭手中利劍。
只聞林中傳來急促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
不必抬眼看也知來者何人。
馬蹄未停下,奚青山忽然自馬背上彈起,腳尖輕點馬背,抱著托盤飛身而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他身旁。
她本想擼起袖子好生教育一頓他,但當(dāng)見到那張人間清絕的俊臉時,心中存有的一絲絲憤怒瞬間被風(fēng)層層吹散。
換上笑臉,她繞到恒寂面前,仰起腦袋盯著他,呈上托盤里僅剩僅的幾塊西瓜,呼一口氣,笑嘻嘻問:“寂寂,你怎么不等我回去呀?喏,我給你送來了,你快嘗嘗城北的西瓜是否比較甜?”
恒寂自顧自擦拭著劍身,稍掀眼皮與她對視,只覺那雙眼睛明亮得有些刺眼,卻也好看。
便好似雨后初霽,清風(fēng)撥開云層漏下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明媚。
很快垂眸,薄唇輕啟:“練劍?!?p> “我也可以陪你練劍。但是,你得先吃一口再練。”
“練劍?!?p> “吃瓜!”
“閃開?!?p> “我不!”
對上恒寂淡淡的目光,奚青山好不怯懦,一手叉腰理直氣壯道:“是你說想吃從城北買來放在河里用涼水浸泡過的西瓜,我都切好給你送來了,快吃!”
一副你不吃我誓不罷休的小模樣。
目光落在那因趕路而染上點點灰塵的甜汁西瓜,他反問:“怎么吃?”
奚青山順著目光看去,撇撇嘴:“這有何難,我去河邊涮一涮就可以吃了唄!”
“還不快去?”
“這就去!”也顧不得歇口氣,嘿咻嘿咻跑走了。
目送那道背影離去,恒寂心想:人看起來雖憨了些,性子倒還不錯。
奚青山端著托盤回到此地時,只見空林處身影快到模糊,劍尖偶爾轉(zhuǎn)向她時,隱隱感覺劍氣逼人。
斜靠在樹干上,一手端著托盤,一手取了塊甜兮兮的瓜送到唇邊一口咬下,愉悅瞇眼:“這城北的西瓜,果然比較甜,寂寂說得對?!?p> 好不容易等到恒寂停劍稍些片刻,她端著托盤噔噔噔跑上前,言笑晏晏:“喏,這下可以吃了吧。”
見她期待的模樣,他收劍入鞘,往前走去:“回家。”
“回家?不行!”奚青山心生幾分不悅,亦步亦趨跟在身后嘟囔,“你到底吃不吃?你不吃,今日休想回家,咱倆在樹林里過一夜,反正我不介意?!?p> 眼看恒寂翻身上馬,她眼疾手快拉住馬韁,小臉上寫滿倔強:“你不吃,我便不讓你走,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讓你走!哪有你這么欺負(fù)人的?”
“我欺負(fù)你了?”
“算…算吧。你讓我去買西瓜,買回來又不吃,就是捉弄人,捉弄人就等于欺負(fù)人,等于你欺負(fù)我!”
她糾纏不休,恒寂伸手指指天空:“不過片刻便會降暴雨,想留在這?”
轟隆——
話音剛落,一聲雷吼自空中炸開,透過繁茂樹枝,可見空中烏云滾滾,遠(yuǎn)處黑云欺山。
奚青山不滿嘀咕一句:“這天氣說變就變,像某某人的臉?biāo)频??!闭Z罷笑嘻嘻看他,故意問,“寂寂,你說是不是?你覺得像誰呀?”
恒寂懶得理她,伸手去搶韁繩,猝不及防奚青山摸了一把手。
觸電一般縮回去,臉色沉得似要滴出水來:“再亂摸,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奚青山垂首,悄悄用眼光喵他,“嗨呀”一聲,提議道:“寂寂,你看這馬上便要降雨了,還是暴風(fēng)雨,我們何不就近尋個山洞躲避一番,待雨停后再走?”
說話時,一滴雨珠兒透過枝葉縫隙掉落在她小巧的鼻尖,清清涼涼。
恒寂欲搶韁繩,奚青山不給,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之際,豆大的雨珠頃刻劈頭蓋臉砸下來。
奚青山揚唇一笑,對他眨眼:“你看,降暴雨了吧!我有點冷,能不能去你懷里躲一躲呀?嗯?”
恒寂忍下心中想執(zhí)馬鞭抽她的沖動,一手搶過韁繩:“你就在這里躲,不待雨停不準(zhǔn)回來?!闭{(diào)轉(zhuǎn)馬頭冒著大雨飛快離去。
留下奚青山在原地跳腳:“臭恒寂!我捏個泥人捶死你!”
驟雨初歇,今夜無星無月,唯有藏在草叢中的蟋蟀將軍聒聒不停地叫喚。
奚青山脫下濕噠噠的外衫,裹緊被子坐在榻上,正板著小臉教育一個丑不拉幾的小泥人,狠死勁地捏他的腦袋:“臭恒寂,你也忒狠心了,竟然扔下我一個人跑走!哼,等我得到你,就罰你去城北給我西瓜,去城南買糖葫蘆,買回來還要跪搓衣板!戳你,戳你,戳戳戳!”
夏季雨水多。
半夜時老天又開匣放水,窗戶未閉,涼風(fēng)呼嘯而入。
下午遭雨水灌溉,夜晚受涼風(fēng)滋潤,且她素來有踢被子的習(xí)慣,結(jié)果是,第二日頗有些受涼,鼻子吸個不停。
簡單啃了幾個肉餅,端著熱茶,耷拉著腦袋去了恒寂書房。
清冽的空氣中還漂浮著混合泥土味的淡淡花草香,吸一口,格外沁人心脾。
恒寂每日有規(guī)定的時辰看書、練劍。便是連沐浴,也是算好時辰的。
奚青山蔫蔫地斟一杯茶雙手呈給他,可憐兮兮道:“寂寂,我受涼了?!?p> 恒寂擱筆抬眼,接過熱茶淡淡應(yīng)一聲:“哦。”
奚青山瞪他:“你也忒狠心了,我也算是你的手下吧,竟然連…連啊…啊…阿嚏!”
這個噴嚏打得太響,縱然恒寂及時抬手擋臉,還是被幾點唾沫星子濺到手背上。
見他臉色不對,奚青山立馬捂住嘴,大眼睛眨巴眨巴,似被雨水洗過的琉璃瓦一般,干凈明亮。
憋住笑意,道歉:“寂寂對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語罷繞過書案行至他身旁,一把抓起他的手揩油:“你莫發(fā)怒,我給你擦干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