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雙面繡花屏風遮掩,浴桶里熱氣氤氳,水面上漂浮細碎的桂花瓣。
但因此花瓣乃四季桂上所摘,故香味淡了些。
三下五除二褪下去衫,跳進浴桶里,水珠四濺。
“好舒服啊……”兩只白嫩的細手搭在浴桶邊沿,閉目養(yǎng)神之際,腦海里回憶起在河邊遇到的那個俊美不凡的男人,心里掀起鯨波萬仞。
他不似平日里調(diào)戲的那些個風情無限的弱美男。
他的樣貌十分英氣逼人,氣質(zhì)冷中藏危。脊骨挺拔,好似生長于泰山之坳的松柏。
想到他那冷冰冰的模樣,奚青山就興奮得不行。他這樣的人,平日不笑則已,一旦笑起來,那是何等靚麗的風景?
“夫君真好看!”她喜滋滋地揉臉。
“小姐,桂花砂糖糕來了?!被孟胫H,拾光的端著蜜水和糕點走來,順手拉過一旁的小杌子在浴桶旁坐下。
拾光乃是奚府的家生子婢女,稍長奚青山兩年,容貌生得標志。且自幼陪在奚青山身邊長大,兩人素來關(guān)系極好,情同姐妹。
平日奚青山被爹爹逼著學書學武時,她也能跟在一旁學。
且總是在奚青山換裝出門風流時貼心替她打點好一切,是她的得力助手。
“小姐,是先喝蜜水,還是先吃糕點?”她問。
奚青山伸手捏了塊糕點送進嘴里,笑嘻嘻看著她,小梨渦顯得整個人極甜,就像嘴里的糕點那般。
“拾光啊,我今日遇見夫君了!”語氣里是藏不住的激動。
“夫君?”時光美眸流轉(zhuǎn),半含疑惑,“第幾個?”
“呃……”咽下嚼碎的糕點,翻身面對拾光,嫩藕似的手臂重疊搭在浴桶邊沿,腦袋靠在手臂上。
“我說的不是他們,是我真正的夫君,今日偶然遇見的,但是他不認識我?!蔽⑽@氣。
“真正的夫君?”拾光輕笑,“這么說,他必定是萬里挑一,生得極好看的男子,是吧?”
奚青山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以簡單的四個字來描述他:“驚為天人!”
見拾光但笑不語,她斂去笑意鄭重道:“也許這便是月老爺爺給我的姻緣。拾光,我今日瞧見他,才明白娘親說的心動是何種滋味,我心悅他,要嫁給他!”
拾光見她談起此人不似往日那般嘻嘻哈哈,略微驚訝:“小姐說的,可當真?”
“自然當真。可我暫時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阿兄認識的人多,我待會便去打探打探?!?p> ……
“大人,夫人,二小姐來了?!被◤d里,一對華服男女正品茶聊著家常,聽青衣婢女稟報之后,目光齊齊轉(zhuǎn)向門外。
只聽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伴著小女清甜的聲音傳來:“爹爹,娘親!”
一道粉色身影蹦跶著跑進花廳,惹得腳腕上套著的的描金鈴鐺一陣發(fā)笑。
保養(yǎng)得當?shù)闹心昱有χ鴱堥_雙臂,那人便如同小貓一般靈巧撲進她的懷里,親昵地蹭蹭她。
少女褪下男裝,換上女裝,活脫脫一個小美人兒。
她身著一襲粉色煙云蝴蝶裙,鴉發(fā)挽成簡約靈蛇髻,耳飾一對泛著光澤的明月珰……
略施粉黛,風姿天成。
若細細看去,與那摟著她的貌美中年女子著實有幾分相似。
這便是她的娘親,懷桑。
“女兒給爹爹娘親請安?!泵佳蹚潖潱Φ锰鹈?。
中年男子已至不惑之年,但好在五官生得精致,且風度氣質(zhì)不減當年,看上去竟更甚昔年雄姿英發(fā)。
這是她的父親,梧州牧奚長歌。
他將描金白玉茶盞擱置在檀木桌上,似笑非笑盯著小女兒,問:“你這是請安的樣子?”
奚青山立馬從娘親懷中鉆出來,安安分分福身,道:“女兒給爹爹、娘親請安?!?p> 奚長歌失笑:“行了,告訴爹爹,你今日又跑哪里野去了?”
她眨眼:“女兒今日沒有去禍害別人,反倒被人提著棍棒追打了一路?!?p> 奚長歌聞言,伸出大掌將她拉到身前轉(zhuǎn)一圈,關(guān)切詢問:“可有傷著了?”
她嘻嘻一笑:“爹爹放心,女兒溜得快,她們追不到女兒?!?p> “夫君放心,這小丫頭賊著呢,誰能傷得了她?”女人語氣嗔怪中帶著寵溺。
奚青山這性子,和她娘親懷桑有著極大的關(guān)系。
她的娘親不似別家一般溫柔懂理,令姿淑德。性子豪邁大氣,頗有林下風度。
她從不逼迫孩子們做不愛做的事,亦不約束他們,一切任由他們自己選擇。
但在他們遇到困難的時候,亦會如朋友般與他們談心,給他們提供解決辦法。
她常說的話是:“人生短暫,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太擔憂后果。只要你們自己認為值得,那便是真的值得。人生一世,難得猖狂?!?p> 奚長歌呢?自然是聽夫人的。
一家人在花廳里說說笑笑,一片溫馨氣氛。
由于奚青山心中還惦記著其他事,聊了片刻之后便匆匆離開,準備去往兄長奚隨念的住處。
離開之前她聽到爹爹無奈又寵溺地說一句:“這孩子,還真是隨夫人的性子。”
她頓住腳步,轉(zhuǎn)頭對著爹爹做了一個鬼臉。
踏進念故居,抬眼便見一襲靛藍勁裝的男子正在一株亭亭如蓋的巨樹下練習一套劍法。
動作快到身影模糊,奚青山勉強只能看見被凌冽劍風掃落的綠葉。
她知道哥哥練劍時不能被打擾,索性溜進屋子里,倒上一杯清茶等著練完劍給他解渴。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她等得昏昏欲睡之時,“錚——”的一聲,利劍被人甩出,堪堪釘進十圍粗的樹干里。
“青山,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說話時,奚隨念已大步走來,飽滿的額頭上沁出薄汗,有汗珠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薄唇上。
奚青山笑瞇瞇將手中的茶呈給他,掏出腰間繡帕踮起腳殷勤替他擦汗:“在外玩耍的時候,突然很想念兄長,就趕回來了唄?!?p> 對于她這番說辭,奚隨念顯然是不信的。但見她一臉真誠的模樣,又不忍心拆穿她。
進了屋,奚青山又忙擰了涼帕給他擦臉,試探道:“阿兄,我有一件事想同你打聽一番。”
奚隨念輕笑一聲,就知道這小丫頭不懷好心。
平日最不愿來的便是他這念故居,今日顛顛跑來,定是有事求他。
“說吧,什么事?”
“是這樣的,”她將涼帕搭在他的肩上,拉過圓墩在他身旁坐下,緊緊握住他的手搖來晃去,“阿兄,你一定要如實告知妹妹,若不然,妹妹定會食不知味,寢不安心,覺得這日子都沒有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