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身著華衣的尹飛柳也露出了得意之色,道:“這套衣裙是棲秀閣的師傅們專門制作的,世上只此一件!”
聞言周圍的女孩們更是發(fā)出羨艷之聲:平日里,她們是不可能輕易有機會得到棲秀閣的衣裙的。只有在過年或者生辰才可能有機會得到一件,并視若珍寶。
蘇曉月看了那尹飛柳身上的衣裙,雖心中不甘,但也不得不服氣:那裙子除了原先的焦黃色,外面還罩著朦朦朧朧的細紗,更有種欲說還休的羞澀,讓人忍不住看了還想看。
寒冷的冬日和料峭的春日都拘著女孩子們在家里,平時甚少有機會出門,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好機會,大家都將自己最好的夏衫都穿了出來,就算沒有外面繡閣訂購的衣衫,也會將家里針線最好的丫頭縫制的衣裙穿出來......
當楚婉月被丫頭們扶著來到這九曲回廊時,便看到這一番姹紫嫣紅的景象,心中不免感慨:記得幾年前的楚王府賞梅宴也是自己接待的,也是這些人物。如今此刻,已然是物是人非......
又想到那年自己大姐姐初次出面的驚艷,而如今整個金陵城閨秀圈子里,已經(jīng)沒有人再提起她的名字。
正胡亂想著,她突然看到了角落的小兀子上,坐著一個有些面熟的女子。
此刻,她正一個人坐在那里向窗外的湖面看著......
看到此處,婉月突然想了起來:這不就是那個在顧府投湖的女孩許姑娘嗎?
還記得那一次,是姐姐派銀光救的她。然而,不知為何,自從她投湖被救之后,城中便沒有女孩愿意和她來往了。
就像此刻,即使她自己主動來到這個地方,還是沒有人愿意與她說話,她單獨一人坐在哪里,仿佛是一尊石雕......
想到這里,她不免苦笑:這個地方真是個人情淡漠之處啊。
突然有人來報,顧府大小姐到了。
隨著這一聲通報,周圍有些嘈雜的聲音停了下來,眾人都好奇地看向了門口處。
不一會兒,便有腳步聲傳來。
“顧大姑娘,小心腳下?!?p> 首先進來的,是一個丫頭,她正彎著腰,為她撩起了簾子,隨后,眾人便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個女子身著藍色的百迭裙,由腰部向下,慢慢由白變藍,這還不是最奇的,令眾人最為驚嘆的,是那裙邊的白蓮搖曳生姿,栩栩如生,仿佛是真正的蓮花在靜謐的藍色湖面上徐徐開放.......
不僅如此,上面的一輪圓月灑下的月光在池中如同點點銀光,在荷上如同一抹清輝......
眾人看得有些癡了,竟有人顧不得失禮地上前問道:“顧家姐姐,你這衣裙也太好看了吧,是自家做的嗎?”
顧思蓮看了眼此刻眾人滿是期待羨艷的目光,不由會心地笑了。
“這衣服呀,并不是我們家做的,而是在繡莊買的。”
那蘇曉月急急道:“城中最好的幾家繡莊我都去看過了沒有見過這種的!”
尹飛柳鄙夷地看了蘇曉月一眼,才道:“也不知姐姐在何處買到如此清雅脫俗的衣裙?”
顧思蓮頓了頓,直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她才道:“這是在城西的繡莊攬芳館買的?!?p> “攬芳館,沒聽說過......”
“對啊,城中的繡莊我都差不多去過,對這個攬芳館還真沒有什么印象!”
“哦,我想起來了,攬芳館好像是前幾個月開在城西的一家小繡莊,母親跟我說這店面這么小,大約也不會有什么好衣服!”
顧思蓮任她們議論了一番后,才道:“這家攬芳館有個特色,這里面出來的衣裙花紋樣子都有專門的畫師依照布料進行設計,和別家可是大大的不一樣呢!”
聽了她的這番話,許多女孩已經(jīng)暗暗心動,就算棲秀閣她們去不了,這攬芳館她們總能央著母親帶她們去看看吧。
只有那尹飛柳遲疑了一下,道:“專門的畫師?什么地方的畫師,難道是民間不入流的畫師?”
顧思蓮聞言看向了尹飛柳,正要說話,一旁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能畫出裙上如此動人心魄的畫作,一定是個很懂女兒心思的畫師吧!”
眾人驚訝地向說話處看去:那說話的不是別人,卻是許青青,整個九曲閣頓時安靜了下來,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顧思蓮卻并沒有因為其他人的刻意回避而有絲毫不安,她微笑著走向許青青,道:“許姑娘真有見地,這位畫師還真是個女子,而且這棲秀閣與別的繡莊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這家繡莊的繡娘、針線、畫師、掌柜乃至東家都是女子!”
此言一出,整個九曲閣都驚動了,這么大的一家店,竟然一個男子都沒有!
女孩們都有些怔怔,有些人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人在竊竊私語,好像在爭論什么,還有些人則忍不住了,比如尹府的少婦人楚婉月。
“思蓮姑娘,你一向沉穩(wěn),說出來的話從來有理有據(jù),我們也一直信服于你。只是,你剛才所說的,這一家繡莊里都是女子聽起來便不太真實!”
“哦?”顧思蓮看了一眼楚婉月,緩緩地坐到一張寬敞的桌子旁,才又繼續(xù)道:“你說說看,我聽著?!?p> 楚婉月看著顧思蓮的動作,臉上有些微微發(fā)紅:顧大姑娘向來體弱,自己著急爭辯,竟然忘記招呼她坐下休息了,真是......
她頓了頓,還是說到:“要說我們女子,自小雖然讀過些書、認識幾個字,及笄后還是要議親,談婚論嫁的。而嫁了人,我們便要忙著相夫教子,處理家中瑣事,哪里又那么許多時間去看顧店鋪!若像思蓮姑娘所說的,那一家繡莊都是女子,難道她們就不用看顧家里嗎?”
顧思蓮笑了:“婉月妹妹自然是金玉人兒,哪里知道普通百姓家的艱難?很多女子生養(yǎng)了兒女后還是要到外面找些活計貼補家用,不論是幫廚、漿洗等繁重的活,都有的是女子要搶著做!”
看著眾位姑娘們若有所思的神情,顧思蓮繼續(xù)道:“更何況繡莊里的活計是靠手藝的,又不同于別處,自然能收到更多的銀錢,女子們靠自己,家里也寬裕了,更在家里挺直了腰板,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