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曾經（3）

　　蔚藍的天空一碧如洗，清晨的陽光分外扎眼，校門口三四輛大巴拍成一排，早早地候在那里。

　　“舞蹈一班乘坐一號車，舞蹈二班乘坐二號車，……舞蹈四班乘坐四號車……”，大喇叭重復讀著。

　　差一刻鐘八點，參加野外集訓的學生遲遲不見現身，大家心有靈犀地做同一件事：不到最后一刻決不離開舒適的被窩，能多睡一秒是一秒。

　　唯獨葉綿綿起了個大早，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魏雨茵從床上拉了起來。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她挽著魏雨茵一路蹦蹦跳跳，這突來的訓練不但沒能使她沮喪，反而無比興奮。顧大教官是她們班此次集訓的負責人，朝夕相處，她想淡定點兒都不行。

　　魏雨茵則是睡眼惺忪，恨不得邊走邊睡，無奈身邊的人讓她無法認真思考如何才能邊走邊睡，她強打起精神問道，“綿綿，周末就這樣沒了，你為什么還這么開心？”

　　葉綿綿看著神智還未徹底從睡夢中回歸的人，意味深長地笑道：“昨晚和你講的，你這么快就忘了?！?p>　　昨晚？魏雨茵眉頭微皺，終于想起昨晚綿綿大半夜不睡覺，拉著她說什么兩天一夜的集訓，意味著要在外面過夜，昏天黑地，孤男寡女共處一處，最容易讓感情升溫了。

　　她當時正昏昏欲睡，聽的云里霧里，這下一下清醒了。其實對于綿綿和藍逸的賭約她是不贊成的，如果冰山教官真的喜歡上了綿綿，綿綿卻將他拋棄，那教官豈不是很可憐，可是綿綿那么上心這件事，她也勸不住她。而且有些事往往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憑她的觀察，綿綿真的喜歡上教官也不是沒有可能。

　　葉綿綿見她冥思苦想半天，追問道“臭茵茵，昨晚我說的你不會睡著了一個字沒聽進去吧？”“你是不是睡著了，快說，是不是?！边厗栠€不忘撓撓她的癢癢肉。

　　一路嬉戲上車。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經意瞥見窗外迎面走來三人，在人群中太過顯眼。最右邊面無表情的不正是她們教官嗎？

　　邊上的一男一女有些眼生，認識顧遠道這么久，她還從未見過他和誰走在一起過。難道是蘇睿？她在心中揣測，鑒于每天忙的像狗一樣，竟連傳聞中的蘇睿她都還沒來得及去一探虛實。

　　只見中間那疑是蘇睿的人春風滿面，喋喋不休，一旁的女子被他逗的眉歡眼笑。

　　“茵茵，教官身邊的人是蘇睿？”她扯了扯魏雨茵，指向車窗外，帶有九分肯定問道。

　　魏雨茵順著她看過去，從容道：“嗯”

　　果然是他，葉綿綿仔細觀察那人的模樣，長得到是溫文儒雅，一派謙謙君子模樣，難怪顧遠道會喜歡他。

　　“不對呀~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怎么認識的蘇睿？”她感嘆完，突然反應過來，扭頭問道。

　　“他是接替顧教官的。”魏雨茵脫口而出，稍稍反應后，疑惑道，“噫~我沒和你說過嗎？”

　　“對的，您貴人多忘事我理解，理解?！边@么重要的情報這她竟然給忘了，葉綿綿忍住一巴掌拍醒她的沖動，打趣她道。

　　再看那一抹身影，葉綿綿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喜歡一個人卻不能告訴他，還得忍受別人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應該很難受吧！

　　她下意識地推開窗戶，探出腦袋，伸長右手沖他比了個愛心，樂呵呵喊道：“顧遠道，顧教官，要不你就從了我?！?p>　　前方三人視線一同看了過來，顧遠道面不改色，甄離瞠目結舌，到是蘇湛沒忍住哈哈大笑，轉向顧遠道：“你帶的兵，竟然不怕你，太可愛了?！崩^而又回過頭興趣盎然問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葉綿綿，綿綿思遠道的綿綿?！辈恢罏槭裁矗窒肫疬@句。

　　現在的女子都是女中豪杰，勇氣可嘉，后生可畏?。?p>　　“小妹妹，你真有意思?！?p>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在夸獎她，葉綿綿頓時心花怒放，謙虛道，“蘇學長過獎了?！?p>　　顧遠道懶得聽他們瞎扯，徑直上了車，尋了一個清凈的位置坐下。

　　可惜終究是不可能清凈的。

　　葉綿綿看顧遠道上了車，跟蘇睿簡單道別，又低聲對魏雨茵說了一句“茵茵啊，你一定要原諒我的重色輕友?！北闫鹕硐蝾欉h道坐的位置走了過去，迅速坐下，先斬后奏問道，“教官，不介意我坐這里吧？”

　　顧遠道背靠座椅，雙眼緊閉，感受到身旁凳子一沉，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平時有勇氣靠他那么近的人沒有幾個。

　　都鐵了心要坐在一旁了，他介不介意重要嗎？不過他也確實不在意，只要不吵他就行。

　　“隨便?！?p>　　葉綿綿心滿意足地坐著，從一開始軍訓到精英隊到野訓，顧遠道都是她的教官，要說沒緣她都不信。她仿佛悟得人間真理般，開口道，“看來你是怎么都擺脫不了我了，要不盡早認命算了?！?p>　　顧遠道：“……”。

　　預料之中的沉默，葉綿綿習以為常。她掏出準備好的零食，打開一袋薯片，遞到顧遠道面前，“教官，吃薯片?！?p>　　“不吃”指望她安靜點，他還真是……。

　　“你不喜歡吃薯片嗎？這里還有好多其它的，你自己選?！比~綿綿把裝零食的塑料袋放到顧遠道腿上，開始“喀吱”吃起薯片。

　　顧遠道終于舍得睜眼，拎起腿上五花八門的一袋東西塞到葉綿綿懷里，一字一句道，“我不吃”。

　　葉綿綿好似完全讀不出人話里的意思，又把東西放了回去，邊咀嚼邊道，“不吃幫我拿著也行。”

　　這丫頭是真聽不懂還是真聽不懂，罷了，不和她一般見識，拿就拿吧！

　　顧遠道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葉綿綿嘴里一刻也不停息，吃完薯片又打開一包辣條。

　　還好這次至少沒有“喀吱”聲了，顧遠道眼睛雖是閉著的，卻一直被邊上的聲音擾的心神不寧。不過他通常喜怒不形于色，外表看上去還是一派鎮(zhèn)定。

　　葉綿綿咬著辣條，吃的有些無聊了，便直直盯著顧遠道的側臉，見他一副氣定神閑，生人勿近的神態(tài)，大言不慚道“教官，你這不理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了，對我這樣倒是不打緊，我臉皮厚，也看得懂臉色?！?p>　　她看得懂臉色跟母豬上樹是同一個道理，她要是看得懂臉色，早離顧遠道十萬八千里遠了。

　　見顧遠道沒有任何反應，她又繼續(xù)道，“你對人人都這樣，可是會錯過很多重要的人?！?p>　　顧遠道表情微動，重要的人？自從父母去世，重要的人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顧遠道還是不為所動，葉綿綿繼而順理成章道，“不過你放心，不管你怎樣對我，我都不會離開的?！?p>　　這句才是她的主要目的，表明她矢志不渝的衷心。

　　陸陸續(xù)續(xù)，人都到齊了。

　　車子緩緩駛出，葉綿綿仍舊自顧自說，聲音越發(fā)微弱，不一會兒就呼吸平穩(wěn)地睡了過去。

　　顧遠道感受到肩上的壓力，偏頭將她手里未吃完的垃圾食品收起來，欣賞起沿途的風景來。

　　總算是安靜了。

　　一個多小時后，車子到達目的地，魏雨茵在車上好好補了一下瞌睡，醒來時人都下的差不多了，她慢悠悠起身下車，映入眼簾的竟是綿綿乖巧的靠在教官肩上睡著，而教官凝視著窗外。她迅速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然后推了推綿綿，道“綿綿，快醒醒，我們到了?！?p>　　葉綿綿睡得正好，早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處，被人一下推醒，閉著眼撒嬌道“媽~我再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p>　　魏雨茵看教官神色慢慢嚴肅，趕緊用力又推了葉綿綿一下，被用力一推，葉綿綿猛地睜開眼，一下看清處境，自己竟然枕著顧遠道的肩膀睡了一路，幸好自己睡覺沒有流口水的習慣，不然糗大了。她拍拍顧遠道的肩膀，諂笑道“這一路辛苦教官了，回去的時候我一定讓你枕回來?！闭f完也沒看顧遠道的臉，拽著魏雨茵跑下了車。

　　……

　　靈犀山坐落在離學校五十多公里的郊區(qū)，其山腳的訓練基地是當地的野外拓展中心，里面設施頗為復雜多樣。

　　幾位教官各自整合好自己的隊伍，分配房間，交待注意事項。

　　“所有人迅速放好東西到樓下集合走，限時3分鐘?！?p>　　一聲令下，大家紛紛作鳥獸散。

　　“五，四……”顧遠道按了一下手中的計時器，說道。

　　舞蹈二班總共二十多個人，平時都是兩個半一起軍訓，現在只剩一個班了，大家完全找不到方位，站的亂七八糟，叫一個慘不忍睹。

　　顧遠道整理了一下隊形，厲聲道“接下來就按這個隊形站，大家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那好，現在進行今天的第一個項目，十公里輕裝越野。”

　　都不帶息息腳的嗎？早上因賴床到最后一刻而沒有吃早飯的人心里叫苦連天，礙于顧大教官的威嚴，竟沒人敢開口反駁。

　　“報告”毫無疑問葉綿綿又當了不怕死的出頭鳥。

　　顧遠道冷冷看了葉綿綿那麻煩精一眼，沉聲道“說”。

　　“我要廁所?！彼谲嚿铣猿院群?，這下肚子鬧騰的緊，一臉痛苦道。

　　“五分鐘…”

　　“好”說完一溜兒煙沖了出去。

　　其他人見葉綿綿這么容易就離開了，也紛紛報告。

　　“教官，我們也要去?！?p>　　“速去速回！”

　　一行人心照不宣地沖到宿舍樓下的超市，隨便買了些吃的狼吞虎咽起來。

　　葉綿綿從宿舍樓出來，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她的同窗們都是餓死鬼投胎嗎？吃這么快不怕噎著。

　　她左顧右看，穿過人群回到集合點，場上還有零星幾人。

　　顧遠道站在那里巋然如山，一動不動。

　　“報告”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歸隊”

　　現在這局勢，要不是茵茵還杵在原地不動，她肯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沒多一會兒，隊伍又完整如初，一群人排兩列顫顫巍巍跑在路上。

　　十公里按道理1個小時就能跑完，他們愣是跑了一個半小時，回到原地已經差不多正午時間。

　　虧的訓練場樹木枝葉繁盛，一片片綠茵替他們擋住了毒辣辣的烈日，不然他們現在哪有精神繼續(xù)后面的四百米障礙訓練。

　　葉綿綿跟在隊伍后面通一處水平梯時，她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顧遠道眼疾手快將她接住，同學們紛紛圍了過來。以魏雨茵最為迅速，綿綿在顧教官懷里她又不敢碰她，只能她著急地在一旁看著，嘴里不停喊道“綿綿”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顧遠道掐了一下葉綿綿的人中，懷里的人臉色慘白，毫無反應。他留下一句“原地休息”，橫抱著葉綿綿往醫(yī)務室走去。

　　魏雨茵趕緊跟了上去。

　　葉綿綿安安靜靜的躺在醫(yī)務室的病床上，醫(yī)生檢查了一番，說道，“每天都會有一兩個這樣病人送過來，不用太擔心，打個點滴休息一下就好了?！?p>　　顧遠道跟醫(yī)生囑咐了兩句后，對魏雨茵說道，“你在這里看好她，等會兒午飯的時候讓人來叫你。”

　　魏雨茵點了點，看著顧遠道走出了病房，她才忙走到病床邊，對著醫(yī)生問長問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才安心地坐在一旁。

　　顧遠道說午飯讓人來叫她，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魏雨茵感覺有些不對勁，綿綿暈倒的時候，她明顯感受到了顧遠道的緊張，確認她沒事后臉色才緩和下來，憑著一個女人的直覺，顧大教官可能已經紅鸞心動了，她一路思考著向食堂走去。

　　顧遠道坐在葉綿綿床邊，快1個小時了，怎么還不醒，他又出門找了一趟醫(yī)生，結果醫(yī)生說她只是太累了，加上吃的東西沒什么營養(yǎng)，所以暈了過去，每個人醒來的時間是不固定的，這要看個人身體素質。

　　他忽略掉心中的一點不適，注視著那個平時活蹦亂跳此時正安安靜靜、一動不動躺著的人。

　　葉綿綿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她記得她好像訓練的時候暈倒了，這還是從小到大頭一回，肯定是在車上吃了三無過期產品，鬧肚子還不算，干脆直接把她整暈了，幸好顧遠道堅持沒吃。

　　說曹操曹操現，邊上正陰沉沉盯著她的人映入眼簾，她心里咯噔一下，聲音微弱喊道“教官”。

　　顧遠道本想好好訓斥她幾句，身體不舒服不知道打報告嗎？平時報告不是打的挺勤的嗎？可聽見她虛弱的聲音話到嘴邊便消失了，起身輕聲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下午的訓練就不用去了?！北戕D身離開了。

　　葉綿綿盯著離開的背影看了許久，漸漸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