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強令,必須打下石堡城。
崔珪雖然沒親自勘查過石堡城,從往來的書信,崔珪也知道,這一戰(zhàn)······難。
這也是他一個長史也動身前往前線的原因。
打下了,勝了固然是好。若一旦敗了,或者沒有達到圣人的要求,他留在后方,便是錯。
往來書信中,有向信安王建言者:石堡城據(jù)守險要,又是吐蕃非常重視的地方,這時率軍深入,敵人必然拼命拒守。如果不能取勝,那么撤退就會狼狽。不如按兵不動、謹慎穩(wěn)重,觀察形勢。
崔珪更傾向于這樣的戰(zhàn)略。然而,信安王節(jié)帥卻說:“作為人臣,豈能畏懼艱險?如果眾寡不敵,那么我就以死繼之。只要對國家有利,自己的生命有什么可惜的?”
這也是崔珪這次說服信安王帶徐義出征的原因之一,他希望有徐義在,有孫神仙瘡科的傳承,能讓大盛的軍卒少一些死亡。
可能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在徐義吟出那首詩文時,崔珪沒有被徐義的大轉(zhuǎn)折帶動,反倒是心中擔憂更甚。
也就懶得琢磨徐義到底是不是有才情了。
這正是徐義希望的,特別是看到來福在戰(zhàn)馬之間靈活的穿梭,時不時過來親近一下。
不叫,不咬人,這讓徐義的心情很舒暢。再沒有來福這般懂事了,比他們都強。
看徐清河凌風子他們一起嘀咕自己剛才背誦的詩文,徐義特別的反感······沒覺得你家將主是失誤了嗎?有必要落井下石嗎?
哼!徐義打一呼哨,來福飛奔而來,一躍而起,輕松的落在馬背上。
“參軍,你這大狗跟你真親,跟人似的?!?p> 怎么感覺像罵人?看了看是申屠,不計較了,他就是個憨貨。不過,比徐清他們強,不陷將主于不義。
“來福,去跟你申屠哥哥親一個······”
看到來福躍上申屠的戰(zhàn)馬,大嘴張開讓申屠狼狽時,徐義心情大好。
······
徐義一直沒關(guān)心在哪大戰(zhàn),反正也輪不上他對戰(zhàn)。
可這一路的風景,徐義很熟悉······這就是他半年多前走過的。
只不過徐義是從西北向東南,而出征的隊伍是從東南向西北。
雖然時隔千年,山形水勢的變化并不大,不是滄海桑田。
“申屠,咱們這次出征是打哪里?”
跟誰打,徐義還是知道的。是跟吐蕃,就是那個文成公主的后代子孫,這時候不認娘舅家了。需要教訓,舅舅打外甥,理所當然。
“石堡城?!?p> “你說什么?”
“打石堡城呀。年前節(jié)帥就定下了。”
那一刻,徐義真有立馬掉頭回去的念頭。
石堡城呀,徐義看過的,就在半年多前。就那破地方,荒山野嶺的,懸崖峭壁。
不否認,徐義當時也聽講解了:石堡城石西北、西南邊境的屏障,猶如河湟門戶,是咽喉之所在。
吐蕃若得石堡城,就有了東進的跳板,繼而可以揮師隴西,將富庶的河隴平原盡收囊中;大盛若得石堡城,就可據(jù)險面守,遏制吐蕃人對隴西平原的滲透和入侵。
徐義還記得,當時的講解員說過,大唐和吐蕃的石堡城之戰(zhàn),是大唐用幾萬將士的戰(zhàn)死,換來了吐蕃四百俘虜。
該不是就是這次吧?不對,好像石堡城時哥舒翰一戰(zhàn)成名的戰(zhàn)役,這是信安王李煒呀。
徐義這人吧,沒心。當初聽講解員講解,也是聽了個半拉子,全然不知道李煒打石堡城是怎么回事。
在徐義看來,李煒打石堡城,也跟哥舒翰差不了多少,一樣得用人命填!
我要去嗎?已經(jīng)是不得不去了。
徐義是自私了點,小氣了點,可他曾經(jīng)是個醫(yī)生,盡管見過太多的死亡,可也很難在幾萬人死亡面前輕松了。
幾萬呀,還是人!
這將是載入史冊的戰(zhàn)役,他徐義或許也將會在記載中有一筆。
后世史書記載:孫思邈瘡科傳承人,時年任隴右節(jié)度府錄事參軍,主傷病事。因救治傷員不堪重負,幾晝夜未休,為搶救大盛將士而過勞而死!
太慘了。
是不是應該自己做個改變,讓他們記載成:孫思邈瘡科傳承人徐義,在石堡城之戰(zhàn)伊始,出征在即,因怯戰(zhàn)逃避出征,從此歸隱山林,無顏見人!
太不要臉了。
徐義還是想留點臉面的,至少不能丟了人家孫思邈的臉。
這時候才知道,孫思邈的名頭真的不怎么好借。
左右不是呀,這是不是就是進退維谷的完美解釋?
徐義的臉色,連申屠都看出來不對勁了,更何況凌風子等人?徐清更是多次想湊近關(guān)心關(guān)心。
“別去。義哥兒的心思,你別去猜!”
就看徐義那臉,一會兒扭左邊,一會兒扭右邊,嬌嫩的臉被來回抽抽的不像個少年。
也沒人把他當做少年。
我這破嘴呀,什么車轔轔,馬蕭蕭,這首詩最后是: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也就是徐義的騎術(shù)訓練的相當不錯了,否則,就他這神不守舍的樣子,說不定早被踩死在大軍的馬蹄下了。
他將成為第一個在出征路上被踩死的參軍,必將千古留名。
“長史,這次是打石堡城?”
“嗯,怎么了?”
“長史,那是石堡城呀!”
“你知道?”
“知道,聽師父講過。必須要打嗎?”
徐義彎著腰,身體幾乎與戰(zhàn)馬垂直了,頭伸得盡可能貼近崔珪的馬車,聲音也盡量的低。
出征之時,徐義還是知道不可以動搖軍心的。
“圣人強令,誰又能改變?你小子擔心什么?又不用你打戰(zhàn)?!?p> “不過,義哥兒,多費費心,別讓太多的傷員死掉!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后,那都是悍卒!多救一個,就為大盛朝多一分戰(zhàn)力!”
這就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得!白說了。
我還不知道我不用打戰(zhàn)呀?我就是不想把自己給累死。
可結(jié)果呢?這很明顯就是要累死人的節(jié)奏呀。
早知道,自己真的該好好的培養(yǎng)一下公明殿的道士,甚至深度培養(yǎng)一下刺史府、長史府的那些軍卒。
說什么都遲了。
就是早,徐義也懷疑自己不可能在沒有現(xiàn)代醫(yī)學的基礎(chǔ)之前,培養(yǎng)出合格的創(chuàng)傷急救醫(yī)生來。
苦命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