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安平號上,鄭芝龍?zhí)魍h處這座頗大的海島。
‘東翁,這里就是昔日很有名氣的廣鹿島,昔日登萊和東江曾在此駐扎數(shù)千軍卒,數(shù)萬島民屯田,’
吳瓚一指廣鹿島道。
“可惜他們一敗涂地,丟了整個遼東和諸島,否則也輪不到我們南人北來,呵呵,”
鄭芝龍嗤笑一聲。
“東翁,據(jù)說女真人兇猛無比,所以邊軍不敵,只是不曉得虛實,我軍如貿然在旅順登陸作戰(zhàn)怕是折損很大,”
吳瓚道。
‘哦,吳先生提點的好,那就讓艦隊不要用火炮開火,讓弟兄們登岸和這些蠻夷對陣一番,試試他們的斤兩。’
鄭芝龍命道。
廣鹿島上的兩個百隊的漢軍旗已經(jīng)列陣了,他們大多數(shù)人沒有披甲,不過是手持刀槍弓弩罷了。
現(xiàn)在他們呆滯的看著海面上,此時已經(jīng)數(shù)十艘戰(zhàn)船出現(xiàn),而且還有戰(zhàn)船不斷的從遠處涌出。
海面上到處是灰白色的帆影。
承平已久的日子里顯得那么不真實,為何敵人驀地出擊廣鹿島這樣一個如今的荒島呢。
“讓那些尼堪退出三百步列陣,這些呆子想吃箭弩嗎,”
布祿吼道。
所有人向后退去,離開了棧橋。
布祿不通海戰(zhàn),不過他知道海船上配有長程弓弩,射程足有百步外,他可不想在岸邊成為刺猬。
布祿看了看四周的地勢,他招來了納吉褐說了幾句,然后幾十騎滿人騎軍消失在岸邊。
三艘大號二號福船緩緩接近了棧橋,蓬蓬幾聲,龐大的海船靠攏在棧橋上。
船上拋下幾個繩索,幾個水卒熟練的順著繩索滑下,到了棧橋上,利用繩索順下了跳板。
跳板搭上了棧橋。
接著大股的鄭氏軍卒從跳板上滑下棧橋。
他們很多人不過是身穿簡易的皮甲。
更有的敞著衣襟,露出里面古銅色的肌膚,蓬亂的須發(fā),倒是顯得很剽悍。
三艘戰(zhàn)船上下來一百多人立即結陣。
警惕的看著幾百步外列陣的那些漢軍旗。
但是那些漢軍沒有靠前,依舊在原地列陣。
十來艘戰(zhàn)船靠岸,廣鹿島的棧橋十分廣闊,蔓延數(shù)里,顯示了當日的繁盛,鄭氏水師正好利用快速登岸。
當五百人的軍陣成形后,手持弓弩刀槍火銃的軍陣向那些漢軍旗開進。
他們隨著很有節(jié)奏的鼓點齊步向前,這是鄭氏水師步卒的標志,師從西班牙人,和其他明人軍伍不同。
漢八旗百總劉順大吼著,
“穩(wěn)住,穩(wěn)住,”
明人人多勢眾,讓他的麾下有些慌了。
其實同等人數(shù),漢八旗軍不怕明人,現(xiàn)在他們也嗤笑明軍的無能。
但是今日不同,就是擊敗這數(shù)百明軍,后面還有眾多戰(zhàn)船,上面還有不少的士卒的。
所以漢八旗軍卒有些心慌。
“穩(wěn)住,殺散他們,讓他們不敢下船作戰(zhàn),”
劉順吼著。
他對于殺散這些明人還是很有些信心的。
雙方軍陣接近到六七十步。
嗡嗡的弓弦響處,羽箭對射。
雙方都有軍卒慘叫撲地。
鄭氏軍處響起了十幾聲火銃的轟響,幾名漢八旗士卒捂著傷口倒地。
雙方猛烈的沖近,刀槍加身。
鄭氏軍卒奮勇沖殺,絲毫不畏懼漢八旗軍卒的刀槍加身,氣勢上完全壓制了對手。
鄭芝龍的座船剛剛并上了棧橋。
鄭芝龍看著逐漸占據(jù)了優(yōu)勢的部下們笑道,
“崽子們做的不錯,沒給我丟臉,”
“還是東翁麾下將士精銳,”
吳瓚拍上了一記。
鄭芝龍哈哈一笑,欣賞著自己的部下開始殺散漢八旗的軍卒,有些漢八旗軍卒拋去了武器跪下求饒。
忽然,呼哨聲響起,鄭芝龍一怔。
接著距離棧橋百多步的一片樹林里蕩起大股煙塵,馬蹄聲聲中,沖出了二十多騎。
只見他們禿發(fā)獨辮,側著身子呼哨著,狂野的催馬而來,對數(shù)百的鄭氏軍卒無視。
讓所有人的鄭氏軍卒目瞪口呆,他們只有二十多人啊,瘋了嗎。
相聚數(shù)十步,雙方對射。
這些滿人身上的盔甲插上了箭枝,但是他們邊用弓箭還擊擊倒了一些鄭氏軍卒,繼續(xù)催馬沖上。
相聚十幾步的時候,鄭氏軍卒有人擲出了短槍,但是火銃因為方才放空沒有擊發(fā)。
滿人騎軍則是擲出了短斧和鐵骨朵。
雙方慘叫中多人撲倒。
接著十幾騎猛烈的沖入了鄭氏軍卒的軍陣中,高舉馬上的滿人揮舞狼牙棒、長槍、馬刀大砍大殺。
立即只是十幾息就有數(shù)十鄭氏軍卒傷亡,鮮血四濺。
慘叫聲響徹海岸。
鄭氏軍卒的軍陣開始散亂了,鄭氏軍卒慣于水戰(zhàn)步戰(zhàn),面對的騎兵大不了是南方明軍的一些騎著南馬的騎軍,和這些高大的北馬視死如歸的滿人騎軍戰(zhàn)力根本沒法比。
在他們猛烈的沖擊下就要崩散了。
鄭芝龍站在甲板上臉色鐵青,
“喊話,臨陣敗逃,盡皆斬首,”
船上的水手們一同高喊。
這下,鄭氏軍卒終于勉強的穩(wěn)住了陣腳。
他們勉力重新匯集一起反擊剩余的不足十騎滿人。
在他們的攻擊下,殺傷了七八個滿人。
還是有三騎最終沖出向遠處逃離。
此時的棧橋上一片的狼藉。
鄭氏軍卒的青色戰(zhàn)甲的尸體和黑色戰(zhàn)甲的漢八旗的尸體到處堆積著。
鮮血四處流淌著。
有傷者不斷的嚎叫著。
還有數(shù)十名漢軍旗的降卒趁機逃離跑向了遠方。
鄭芝龍抓住船舷護欄的雙手青筋暴露,氣息粗重,他是憋屈的。
他的麾下人數(shù)和氣勢上都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后面還有艦隊作為支撐,對付不到兩百的漢八旗以及三十來名的建奴騎卒,竟然差點潰敗,要知道登岸的是他麾下的步軍精銳之一啊。
這樣五百人一哨的精銳,他不過才有二十個。
其中帶來北方有九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打垮了九分之一,而這不過是個小小的前哨戰(zhàn)而已。
如果是登陸旅順大戰(zhàn)一番呢,鄭芝龍簡直不敢想象了。
此時,鄭芝龍明白他雖然對建奴軍的戰(zhàn)力有些忌憚,還是過于輕視對手,高看自己了。
畢竟他面對的福建和廣東的明軍戰(zhàn)力極其一般,接連的勝績也讓他對明軍戰(zhàn)力輕視起來。
總以為擊敗了明軍,即使是精銳邊軍,建奴八旗的戰(zhàn)力也未必高過鄭氏軍多少。
現(xiàn)下看,建奴鐵騎果然悍勇,可以死亡沖鋒。
這樣的死士鄭芝龍見過的可不多,而這不過是小小海島,想來建奴不會把最精銳的主力放在這里。
因此這些只怕就是建奴的輔兵而已,卻是差點殺散十倍于他們的鄭氏軍卒。
如果是建奴主力呢,只怕鄭氏軍支撐一會兒就要崩散。
鄭芝龍只能感嘆,看來明軍的邊軍戰(zhàn)力不俗啊,小覷他人了。
“東翁,后面天津水師的戰(zhàn)船來了,”
吳瓚低聲道。
現(xiàn)在的鄭氏軍私下還是把朝廷的天津水師單列出來,區(qū)別自家所謂的福建水師。
其實就是區(qū)分敵我。
鄭芝龍看了看西方的海面,十幾個帆影出現(xiàn)了。
其中最大的兩艘戰(zhàn)船正是圣地亞哥號和圣迭戈號。
如今是天津水師的旗艦。
天津水師此番率軍一同出征的就是天津水師參將張名振。
“讓他們立即收攏起來,讓張名振和他麾下還有葡人看笑話嗎,”
鄭芝龍厭惡道,心情極度的惡劣。
手下的近衛(wèi)立即上岸傳令去了。
“我的上帝,那些野蠻人太兇殘了,幾十人就敢殺傷數(shù)百人,我的上帝,”
巴爾迪放下單筒望遠鏡咔吧著眼睛驚嘆道。
他在望遠鏡中看到了建奴騎軍的無畏沖鋒,簡直是視死如歸。
這般的勇士巴爾迪真的沒見過,在歐洲的概念里,自知不敵是可以投降的,這不會有損騎士的榮譽。
但是對方是這般死亡沖鋒。
這股子氣勢震驚了巴爾迪。
他的身邊也混到了一個單通望遠鏡的張名振也是吃驚的看著一切。
身為南方軍將,他也像很多大明南人一般,對北方接連敗績牢騷滿腹,多少次對北方邊軍軍將還有朝臣嗤之以鼻。
以為北方糜爛都是北方軍將貪腐無能,才導致北方連連敗績,如果是他們南人,戰(zhàn)事只怕絕對不會糜爛至此。
但是今日一見建奴軍的兇殘,登時讓張名振的認知顛覆。
這不過是三十名建奴騎軍而已,就差點讓鄭氏軍數(shù)百精銳崩潰,如果是成千上萬的建奴騎軍呢。
“原來滿萬不可敵是真的,”
張名振喃喃道。
這一幕讓他徹底收起了對建奴的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