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盛寬大的公事房里,七八個衣衫襤褸的匠戶頭叩拜朱慈烺。
朱慈烺和顏悅色。
“幾位匠頭,本宮找你等,是有一事詢問,誰是制作火銃的匠頭,”
三個中年干瘦的匠戶忐忑向前幾步。
朱慈烺一擺手,李若鏈拿出了一把燧發(fā)短銃。
正是索薩恭送的。
“你等看一看這個短銃是否能造出來,”
三人面面相覷,都不敢伸手去拿。
“劉多義,你向后退縮什么,你是此處的能工巧匠,快回答太子的話,”
高德盛狠狠道,他氣這幾個人不給他長臉。
個頭最矮的一個匠頭上前小心的接過了火銃,他細(xì)細(xì)的端詳了一番,然后期期艾艾的,
“殿下,小的須拆開一看方能曉得能否造得,”
“打開后你能否裝上,”
高德盛瞪眼道。
“這,大約是可以,”
劉多義哆嗦著。
“好了,拆開,盡快吧,”
朱慈烺發(fā)話道,這本來就是讓工匠們參詳?shù)摹?p> 劉多義出去拿了些工具開始破拆。
拆開后,他和其他兩個匠頭好好看了看燧發(fā)短銃的槍管、火門,扳機(jī),還有就是扳機(jī)連著彈片。
此時朱慈烺也大約看出燧發(fā)短銃的關(guān)鍵就是這個彈片了,它就在火門左近,扳動扳機(jī)扣動彈片,它彎曲彈動發(fā)出火星,點燃火門。
“殿下,造是能造,不過有一樣就是這個彈片的鐵質(zhì)甚好,只怕還在閩鐵之上,沒有這般的精鐵,只怕點火不易啊,”
別說這個劉多義果然是老手,看出了端倪,這個燧發(fā)短銃構(gòu)思一方面,最主要還是彈片上,沒有彈片,一切休提。
“這個不用你管,我只問你如果有好鐵,你是否能造出來,”
朱慈烺盯著他道。
朱慈烺很清楚,對抗建奴的騎軍,沒有全天候發(fā)射的燧發(fā)短銃,一切休提。
這是一切的根基。
“額,八九不離十吧,”
劉多義急忙跪下道。
朱慈烺立即身上的壓力一輕,他知道這些匠戶們早就沒了膽氣,說話從來不敢說個十分,八九不離十的意思就是他們很有把握。
“好了,你等將這個燧發(fā)短銃拿起試造,我要的是十把發(fā)射最多只能有兩把啞彈,如果成了,你等可得三百兩白銀,”
朱慈烺照舊大撒銀彈。
果然又是震懾了全場。
這次是李德榮解說了一番。
“太子,真是的嗎,”
劉多義看向太子。
“大膽,”
李德榮剛要發(fā)飆。
朱慈烺抬手阻止了他,
‘大明太子所言,一字千金,’
劉多義臉上出現(xiàn)的是狂喜,
“小的一定為太子打造出這個火銃來,如果不成,小的直接跳河去了,”
朱慈烺哈哈大笑,這是拼了的意思,好,他當(dāng)初就是最喜歡這樣的部下,敢干是第一位的。
朱慈烺又拿出了一個紙張,
“誰是火炮的匠頭,”
“李吉祥出來,”
這次高德盛怕匠戶退縮,直接點名。
一個矮壯的三十多歲的漢子向前叩拜。
李德榮將這張紙遞給他。
李吉祥拿著紙張一看,只見上面是個行軍的火炮,之所以這么說,因為火炮安裝在砲車上。
只是這個火炮很奇怪,身子修長,比普通的火炮細(xì)一些,兩邊有握把。
還有些鐵釘螺栓將火炮整個固定在砲車上,火炮和砲車就是一體。
而砲車的輪子出奇的大,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
火炮有正向圖,有側(cè)向圖,清晰的標(biāo)明了尺寸。
“這是青銅炮,你可能造的出來,”
朱慈烺問道。
“殿下,這可是西夷人新出的大炮,”
李吉祥問道。
“殿下,這廝早年師從澳門西夷人造炮,算是他們的弟子,”
高德盛點了李吉祥的出處。
朱慈烺點了點頭,
‘正是西夷人的新炮,可以隨大軍行走,’
“這倒是,鐵炮沉重,銅炮騰貴,只有青銅炮正合適,”
李吉祥細(xì)細(xì)的看著紙張喃喃道。
倒是是個癡人。
朱慈烺沒有急著催促。
他拿出來的不是這個時代的參悟,而是后世的拿破侖行軍炮。
這種炮炮火很是兇猛,而且有賴于炮、砲車一體,完全可以和大部隊一起行動。
這種炮一直使用到美國內(nèi)戰(zhàn)時期,可說十分有名氣。
李諾的辦公桌上就有一座等比例的十二磅拿破侖行軍炮的模型。
他對這個炮的外形實在是太熟悉了。
所以他可以說準(zhǔn)確的畫出了這種炮的形制。
當(dāng)然他標(biāo)明的是小炮,沒敢選十二磅炮或是十八磅炮,那是因為大明的道路慘不忍睹,如果是十二磅和十八磅重炮,火炮加上砲車的重量加在一起過了一噸,那就不用和軍隊一同行走了,失去意義。
雖然朱慈烺選了小炮,但是只要能跟上隊伍前行,那么口徑小些也可以接受,畢竟它是古斯塔夫方陣的第一層火力網(wǎng),火銃射程只有幾十步,小行軍炮的射程也在一里到兩里間,大大擴(kuò)充了火力網(wǎng)。
“太子在問你,可造的出來,”
李德榮不耐煩了。
“回殿下,小的造過青銅炮,只是這種炮身的沒有過,小的造出來試炮才能知道,”
李吉祥再次跪拜,不過他臉上是躍躍欲試。
“好,就交給你了,還是那句話,如果功成,爺不吝賞賜,”
李吉祥干凈利落的叩首謝恩。
接下來,朱慈烺的示意下,李德榮和高德盛交待了流水線生產(chǎn)和獎懲制度的設(shè)立。
高德盛呲牙,
“李內(nèi)監(jiān),何必麻煩,只要有人懶惰,皮鞭侍候就是了,”
在他看來沒有鞭子解決不了的事兒,如果有就是兩頓鞭子,辦法簡單粗暴極了。
朱慈烺這個無語,大明對匠戶的輕賤等同于對待奴隸,這哪里還有效率和主觀能動性,為何發(fā)明漸漸消失,開始落后,這就是原因。
“如果不能建立獎懲,不能建立流水線作業(yè),本宮將你踢回浣衣局去,”
朱慈烺厲聲道。
看到朱慈烺暴怒,高德盛立即跪了。
一切悉從太子之命。
“高德盛,此番造炮造銃一個字不要傳出去,外人不得入內(nèi),內(nèi)里的匠作不可將造法傳揚(yáng)出去,如有紕漏,你就剮了自己吧,”
朱慈烺盯著高德盛。
高德盛立即感覺自己好像被猛虎盯上了,他是宮中老人,當(dāng)即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太子放心,只要奴婢在,此事就攔在兵仗司,如果有人長舌,奴婢就剮了他,”
高德盛惡狠狠道。
這副表情將手下的那些匠作當(dāng)做了豬狗。
朱慈烺心里嘆口氣,這個制度有大問題,但是改變匠戶制度現(xiàn)在超出了他的能力,只能等待日后了。
唯一的好處是,高德盛在這些匠作眼里大約等同活閻王,利于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