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武沉默,沒有動作。
據(jù)他所知,父親一直在閉關(guān)啊,怎么會在鑄劍爐中。
難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步伐沉重,緩緩走入鑄劍爐中。
鑄劍爐內(nèi)部極大,有耀眼的河流緩緩流過,里面是各種神金融化后的液體。
鑄劍爐中央,盤坐著一道身影,正是他的父親。
他拖著腳步走了過去,來到身影后面,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身前的人,分明沒有了氣息。
“父親?!彼吐暫艉?,就像茫然無助的幼小野獸。
沒有人回答他。
再沒有熟悉的聲音回應(yīng)他了。
忽然,這道盤坐的身影一動,化作光雨散落在虛空,形成一個人的形象。
這是人死前留存的執(zhí)念。
“吾兒劍武,來,快來看看?!蹦凶有θ萑岷停蛩惺?,這是生前少有的情形。
“父親。”劍武淚中帶笑,走到石臺邊緣。
“看到?jīng)]有。”男子撫摸石臺上的痕跡,笑道:“為父終于想明白了,徹底完善了勝邪。”
石臺上,是一柄劍的圖案,烙印極深。
劍武看著那完整的勝邪,腦中不由浮現(xiàn)出當(dāng)時的場景。
神金的光芒照耀鑄劍爐的內(nèi)壁,中年男子站在石臺邊緣,一臉認(rèn)真。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扛著虛弱的元神,思量這柄逆天的邪劍該如何鑄就。
他不停地寫寫畫畫,用手指在石臺表面留下極深的印記,而后又拂掌抹去,繼續(xù)去寫。
他本可以不用這樣,盡管身為湛盧山之主,他留下的是一柄斷劍,也不比因此介懷。
這柄劍勝過之前所有,哪怕斷劍,也要勝過世間無數(shù)完整的劍。
他足以自傲了。
可是他卻不停,用生命去思索勝邪的將來。
因為,那也是他兒子的將來!
雖然勝邪是他鑄就而成,但并不屬于他一人,更屬于他的兒子。
他沒有多少生命了,偌大的湛盧山放在兒子肩頭,這是他深以為憾的事情。
所以,他要最后幫兒子一把。
鑄成這柄絕世的神兵!
“圖我畫好了,可惜不能幫你鑄劍了。”男子嘆息,又笑道:“不過這不是問題,我相信我兒的潛力,湛盧山有史以來天賦最強(qiáng)的劍道天才,終有一日能補(bǔ)全自己的神兵。”
“父親......”劍武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張開懷抱牢牢抱住身前虛影,卻撲了個空。
光雨淡去,什么都沒了。
淚水沿著臉頰流淌下來,他無力地靠在石臺邊緣,指尖觸摸石臺上的刻痕,上面還殘留著些許的溫度。
劍尊等在外面,沒有進(jìn)去打擾。
大哥的事情他也是事發(fā)之前才知道的。
這么多年大哥一直沒有治好當(dāng)年鑄劍帶來的后患。
那個夜晚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過驚人了,時至今日他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
大哥的離去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jīng)]有安排好身后事,只留下一句話。
大哥雖然是湛盧山之主,但這些年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代理,湛盧山依舊可以順利運(yùn)轉(zhuǎn)。
只是,自從他從無間血域歸來之后,事情再度偏離他的掌握。
他要死了!
破后而立哪有想想的那么簡單。
在生死之間徘徊,邪氣侵蝕他的力量,摧殘他的元神,他命不久矣。
一旦自己化道,湛盧山就只剩下劍武一人。
想起自己那個侄兒,他欣慰的同時有又很深的憂慮。
劍武天賦強(qiáng)大,得到勝邪認(rèn)可,劍道潛力通天,前所未見。
一旦成長起來,絕對是世間少有的存在。
然而他的生活實在是太過安逸,這么多年自己還是太過縱容了。
盡管他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根本無法吃苦。
很多時候練劍,明明還有余力就不再繼續(xù)下去。
這種性子,怎么能發(fā)揮出所有的潛力,怎么能在亂世中活下去,怎么能面對萬難,怎么能帶領(lǐng)湛盧山走向?qū)恚?p> 沒有辦法,自己只能布下殺局,讓他成長。
地藏第一殺手神藏被他請來,劍武的劍侍被他拉攏。
他要讓自己親侄兒眾叛親離,要讓他無處藏身,要讓他經(jīng)歷生死的磨礪。
只有這樣,他才能快速成長。
這對一個少年而言,實在是有些殘酷。
但他顧不了那么多了。
與其讓自己親手磨礪,也好過被他人摧殘!
自己設(shè)下劍劫邀請?zhí)煜氯藖碛^禮,一方面是借此機(jī)會突破自身死劫,另一方面也是要在世人面前展示劍武的存在。
劍劫兇猛,天道無情,自己活下來的幾率很低,一旦隕落,他必須要把劍武推上那個位置。
湛盧山山主,只能是劍武親自來坐!
兩件事最終都在劍閣落下帷幕,所有的局結(jié)束以后,劍武心中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了。
只希望他不要一直恨自己這個親叔叔,也不要很快相通這件事,陷入內(nèi)疚之中。
當(dāng)家長的真是難啊。
劍尊那個時候有點明白大哥對待劍武的感情了,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距離始終把握不好。
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活下來了。
李道友再一次救了自己。
不僅活了下來,還成功斬道,成就天帝大位。
這......完全搞亂了他的計劃。
白天他坐在山主之位上,看著人群中的劍武,想想還是罷了。
既然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這湛盧山還是自己來扛,少年人的世界,不應(yīng)該在這小小的劍閣之中。
他帶侄兒來到這里,希望他能想明白一些事情,自己是不會解釋的。
劍武走出鑄劍爐,來到二叔身前,想到二叔渡劫命懸一線的情形,他都明白了。
二叔還是自己那個二叔,心里一直念著自己。
一股暖流流過心間,沖淡些許的悲傷。
“出來了?!眲ψ疠p聲道。
“嗯?!眲ξ潼c頭道:“二叔,我想出去看看,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回來發(fā)現(xiàn)好不刺激?!?p> “放心去吧,湛盧山二叔幫你看著?!眲ψ鹋呐闹秲杭珙^,就像以前那樣。
他問道:“你打算去哪里?”
劍武想起三個伙伴,眼睛一亮,道:“封淵?!?p>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反手把勝邪背在身后。
劍尊望著遠(yuǎn)去的少年,忽然想起大哥曾說的那句話來。
“吾兒劍武,有天帝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