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回別院,嚴臻自顧自的下車,扭頭看了一眼沈墨旸,見他也跟著下了車,原本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些。
這男人本來身體狀況就不是很好,剛才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風,而且感覺情緒也不是很對勁,說是不擔心肯定是假的,畢竟活生生的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呢,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反正總歸是沒有又出去跑就行了,剛才自己也被凍的不行,這會沒什么閑心去管別人。
不死就完了。
下了車一頭就扎進了自己的房間,直接去浴室,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脫掉,準備洗個熱水澡。
這個神經(jīng)病突然帶自己去墓地,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還穿的那么少,在外面待了那么久,真怕一會兒就感冒了。
還是趕緊洗個熱水澡,一會兒好好喝點姜湯,暖暖身子,要不明天這班是不用上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感覺身上的寒氣也去的差不多了,嚴臻這才出來,臥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開門進來的是傭人,手里端個小小的托盤,里邊是一個白瓷小燉盅和一個碗,碗里還有個勺子,所有的餐具看起來都很精致,而且透著些許富貴的味道。
“謝謝,沈墨旸還在嗎?”
嚴臻客客氣氣地接了過來,一邊打開燉盅,自己給自己盛姜湯喝,一邊朝著傭人問道。
傭人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很是驚訝,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夏小姐,會主動跟自己說話,起碼是把自己當個人還說了句謝謝呢。
“沈先生現(xiàn)在在書房,應該是在忙工作,吩咐我們給你煮的姜湯。”
“額……那他呢?不喝嗎?”
自己剛才進來的時候,滿腦子只想著趕緊洗個澡,根本就忘了要跟傭人說這事兒,沒想到這死男人居然還記得,算他長了一回心。
“沈先生沒說要喝姜湯,工作的時候我們都不會去打擾?!?p> “……那麻煩你再幫他盛一碗吧?他也在寒風里面待了好久,應該是挺難受的,不喝點熱的,容易感冒?!?p> 嚴臻抿嘴,雖說這話她信,但是那男人比自己凍的時間還長呢,要是不喝點姜湯,明天非病倒了不可。
“夏小姐這……”
“沒事兒,你去弄,我去給他送。”
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嚴臻想想也知道沈墨旸那個臭脾氣,這根本不奇怪。
“好吧,不過夏小姐,我還是要多說一句,其實沈先生很討厭在工作的時候被打擾的?!?p> “沒事,他平時也討厭我,你甭管了去吧!”
打發(fā)走了傭人,嚴臻擦著頭發(fā),用簡單的換了套家居服,就下樓去廚房了。
沈墨旸正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后面,眼睛盯著手里的照片,旁邊的抽屜打開著,里面還有很多零零散散的照片和小東西。
今天之所以帶夏臻過去,其實也是在逼著自己認清一個現(xiàn)實,夏臻永遠不會代替那個人,而那個人真的已經(jīng)死了。
這感覺無疑就像是自己把自己從夢里叫醒,對夢里的一切還充滿著期待和留戀,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殘忍的現(xiàn)實,心自然就涼了半截。
——篤篤……
正自顧自的想著,心里難受的要命,突然聽見門被人敲響,沈墨旸有點吃驚,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
“進。”
“你在工作嗎?我可以進去嗎?”
門開了一個小縫,輕輕的慢慢的,接著一顆腦袋湊了進來,是夏臻。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小心翼翼的輕聲細語的問。
“什么事兒?”沈墨旸眉頭一皺,不自覺的長出了口氣,把手里的照片塞回抽屜,才語氣低沉的問道。
“樓下阿姨熬了姜湯給我送去了,我喝了一口還挺甜的,就想給你也帶來點?!眹勒橘r著笑,小心翼翼的說著,畢竟知道他情緒不好,也不敢說得太爽朗。
“……我不用。”
“什么用不用的?你剛才凍的嘴唇都紫了知不知道?明天不想上班了,還是說你想傳染整個沈氏集團的人,作為上位者,怎么能這么沒有責任心呢?”嚴臻板起一張臉來嚴肅地訓斥著,那態(tài)度就跟說小孩子沒什么區(qū)別。
“你給我……”
“想讓我出去就讓我達成目的,否則咱倆就在這耗著,反正我沒什么事兒,就算你打我一頓,也比你把這碗姜湯喝了的時間要久吧?”不等沈墨旸發(fā)怒的話說出來,嚴臻就率先搶過他的話。
看著女人一臉理直氣壯,居然還有點得意洋洋的樣子,沈墨旸心里原本化都化不開的傷感,好像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淡了。
“……”
“我跟你說,一會兒睡覺之前洗個熱水澡,喝完姜湯再多喝兩杯熱水,我不會來打擾你,不過你自己不要忘了,成年人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p> 看著他一副已經(jīng)準備逆來順受的樣子,嚴臻抿著嘴角忍不住有點想笑。不過為了防止他又炸毛,還是好聲好氣的跟他說著。
“誰允許你進來的?”
“剛才不是你說的進嗎?”
可能是因為看到他給自己祭拜的樣子,原本覺得這男人很討厭,這會兒卻好像順眼了不少,所以對他的耐心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些。
“……不要多管閑事?!?p> “你以為我想管你啊,我是怕你把感冒傳染給我,我又不是容翡,才沒那個閑心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呢!”嚴臻白了他一眼,半開玩笑道。
“你不生氣嗎?”
“氣什么?”
看這女人似乎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沈墨旸心里復雜起來,換做從前她一定是又哭又鬧的,甚至連去祭拜這種事情都不會出場。
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一臉無辜的問自己。
“……沒什么。”
“你這人真的很討厭知道嗎?有什么話從來都不會直說,然后別人猜錯了,你還生氣?!?p> “可能是吧?!?p> 沈墨旸聽著她的數(shù)落,一字一句的全都聽進了心里。
說的沒有錯,如果當初自己再直白一點,再奮不顧身一點,也許……一切就都會不一樣。
“嘿?”
不知不覺又陷入了沉思,沈墨旸手里端著姜湯的碗不動了,嚴臻伸手在他面前不停的搖晃著,眼睛盯著他,滿是關心。
“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狈畔率掷锏耐耄蚰珪D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你這人可真是的,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這個碗一會兒你自己送出去?。 ?p> 嚴臻抿嘴不想跟他計較那么多,反正姜湯喝了就算自己贏了。
這一晚沈墨旸幾乎一整宿都沒有睡覺,坐在辦公桌前盯著桌上那個她留下來的碗,看了很久。
從前,這種關心是不會有的,不過倒是經(jīng)常在深夜的時候跑過來送一碗油膩膩的雞湯,然后一臉驕傲的告訴自己,這是親手做的,一副好像不喝下去就對不起她的樣子。
快到凌晨的時候總算說服自己,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的翻了一會,眼前全是夏臻和嚴臻兩個人的影子,看上去很像,又完全不一樣。
第二天一早嚴臻被鬧鐘叫起來,還是一如往常地換衣服,準備收拾收拾去工作,走到樓下的時候抬眼正好從落地窗的位置看到了院子里沈墨旸的車。
歪頭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車,這人昨天晚上沒走嗎?
而且平時只要自己上班,他都已經(jīng)早早離開了才對。
想到昨天晚上的是嚴臻心里泛起一絲不太好的預感,扭頭朝著正在做打掃的阿姨問道:“沈墨旸還沒起嗎?”
“不太清楚,沈先生的房間,我們通常都是下午去打掃的,為了防止跟沈先生形成沖突。”
“……”
嚴臻不由得長嘆了口氣,這個別墅看上去像是個家,其實就是個房子,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
不是沈先生這個就是沈先生那個,從來都沒有人真心實意的關心過另外一個。
放下手里的包,嚴臻上樓了。
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里面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實在是有點擔心,于是小心翼翼的按動了門把手,沒想到居然真的開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在這里住著,沈墨旸的房間從來沒有進來過,這還是第一次。
大片的灰色和黑色,整個屋子都顯得很壓抑,因為房間一進去是個小小的廳,右手邊的門才是臥室的入口,所以嚴臻倒有空先看看這房間。
窗簾拉的緊緊的,里面還有一層遮光布,外面的陽光半點透不進來,整個屋子都顯得陰森。
小心的把手放在了臥室的門上,敲敲門,側耳聽了一會兒,實在是沒有聽到任何回應,還是決定推門進去看看。
房間里干凈的很,多余的裝飾半點沒有,就在正中間擺了一張大床。
沈墨旸此刻正躺在床上,一點兒聲息都沒有,仿佛完全不知道有人進來了。
“沈墨旸?”嚴臻試探著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放輕腳步,慢慢走向前去,沈墨旸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嘴唇蒼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額頭前的頭發(fā),濕成一縷一縷的。
看他眉頭緊皺的樣子,就知道這會兒是很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