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陽光正好,天朗氣清,已經(jīng)是初夏,午后的天氣漸漸變熱了。
李曉陽抱著復(fù)雜的心情來到薩沙所在的醫(yī)館,說是緊張也談不上,也不是高興,只是有些忐忑。其實這種心情,都要怪某個總是打啞謎的女子。
(不知道蘇沐夕說的,是否是重塑薩沙原本身軀的事情,如果不是的話,為何要談及血脈尋源的事情,總是說一半留一半,老姐不靠譜?。?p> 來到城北福順醫(yī)館,這里的趙大夫和王大夫都在,恰巧現(xiàn)在沒有病人看病。
見到李曉陽,兩位大夫都是認(rèn)識的。蘇府的李少爺,現(xiàn)在在洛云算是小有名氣的,出了修士身份以外,還是個官老爺,再加上背靠蘇府,這么多的身份加在一起,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不會主動招惹。
“喲,李大人,來看望尊夫人?”
領(lǐng)班的王大夫和趙大夫主動過來躬身行禮。
李曉陽抿嘴干笑了一下。
“兩位大夫不必多禮,我今天……額只是抽空過來?!?p> 他本想說今天不是以官身身份前來,但想起來現(xiàn)在連官服還沒脫呢,自己今天是翹班跑來的,后來又改了口。
“曉陽,你怎么穿這身兒就跑來了?!?p> 薩沙走上前來。
“我這……出來走得急。嘿嘿?!崩顣躁栐俅蔚皖^看了看自己穿的。
薩沙又問道“你今天不是要接待使節(jié)團么?哦,你翹班了?”
李曉陽一臉尷尬且厭煩的回答道。
“哎呀,這不打緊,那邊有我沒我都一樣,那個,兩位大夫,今天要勞煩二位了,我有事找她,今天下午要告假了?!?p> 薩沙看向李曉陽,不解的眨眨眼。
領(lǐng)頭的王大夫笑著回答說“不打緊,不打緊,大人有吩咐盡管提就好。”
李曉陽還是不太習(xí)慣有人這么巴結(jié)的和自己說話,也只能佯裝淡定的微笑點頭。
薩沙轉(zhuǎn)身,向兩位大夫低頭說道“不好意思了,家里臨時有事?!?p> 王大夫又是一臉笑容地告訴她沒問題。
兩人離開醫(yī)館往家走去。
“到底什么事?特意跑過來一趟?”
薩沙問道。
“有些事情需要確認(rèn)一下,另外,也要征求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什么事?”
李曉陽頓了頓,和她講了事情的始末。
薩沙聽了這些情況與他們姐弟二人的推測后,陷入沉默。
“你有什么想法?”
李曉陽主動地問她。
薩沙伸出右手,看著自己的掌心。
“尋根,嗎?”
她接著說道“我自打有記憶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只有一個養(yǎng)父,還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不在了,唉……要說感情的話,我覺得沒什么尋根追源的必要了。”
“但要是說,能重新塑造自己原本的肉身……我覺得……”
薩沙轉(zhuǎn)頭看向李曉陽。
“我覺得對我們來說,倒是個不錯的消息?!?p> 李曉陽露出了理解的神情。
薩沙嘴角輕輕上鉤。
“再者說,我們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了,也是夠委屈你的?!?p> 李曉陽眼神閃躲,臉上也顯出了紅暈。
“哎呀說什么委屈不委屈的?!?p> “那個,趕緊回去吧,前面一轉(zhuǎn)角就到家了?!?p> 李曉陽連忙說道。
兩人回到蘇府,直奔蘇沐夕的書房,想要了解更多的可能性,就要更多的知識,所以他們需要查閱原版的魔法筆記。
蘇沐夕的書房里坐著一個女子,這名女子是魏靚,是專管蘇沐夕辦公室文檔的人,李曉陽和她也算熟人了。
“魏靚姐,我們需要借閱一下大姐的一本書,就在這讀,不外借。”
李曉陽顯得很有禮貌地說道。
當(dāng)然,平常的時候,李曉陽也是個很有禮貌的人,對蘇府里的人也都是這個態(tài)度,這讓他在蘇府里很吃得開。
魏靚點了點頭,那張顯得微胖的圓臉上顯露出了笑意,看上去,很慈祥,盡管魏靚的歲數(shù)不大,也就二十多歲,將近三十,用慈祥這詞不太恰當(dāng),但那張臉看上去就讓人感到溫暖和煦,不算美麗,卻有魅力。
“嗯,好的,少爺少夫人,不知你們要借閱哪本書?”
魏靚的聲音很柔和且溫潤,聽起來就像那種熟女音。
“一本筆記,大姐她親自抄寫的那本,我們自己找就行,我們不會到辦公區(qū)域的,這您放心。”
魏靚張了張嘴,頓了頓,回答道“額,好的,你們自便即可?!?p> 他們找到了那本筆記,李曉陽和薩沙手拉手走到小書桌旁,開始翻閱。
看著他們兩人翻找,魏靚的眼里浮現(xiàn)出幾分羨慕。
魏靚今年二十八歲,仍未成親,這個年紀(jì)放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算是大齡剩女了,都快剩到嫁不出去的程度了。
她原是宮中的雜役宮女,十六歲入宮,二十二歲役滿出宮,原本該是一出宮就要抓緊尋夫婿的,她也尋到一位中意的,是個當(dāng)兵的,但還沒成婚,中意的對象就在剿匪過程中死了。
后來又尋了幾人,都是剛剛定親,沒有等到成親,對象就死于意外,家鄉(xiāng)的人認(rèn)為她是不詳之女,她在家鄉(xiāng)遭受排擠,家里長輩也是冷眼相待,也是命里機緣遇到了蘇沐夕,被招入到府中作為書房仆役。
看到李曉陽和薩沙手拉手的樣子,魏靚感到好生落寞。
雖然他們二人確實都是很認(rèn)真地在看書,在討論書中內(nèi)容,并未做出什么曖昧舉動,但還是看得魏靚心里發(fā)酸。
“額,少爺,少夫人?”
魏靚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打斷了他們。
李曉陽微微抬眼,有些疑惑地問“怎么了?”
魏靚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似的,她說。
“少爺,少夫人,聽聞你們都是修士?”
李曉陽的神情顯得尷尬,他松開拉著薩沙的手,然后雙手相扣,顯得有些緊張地詢問道“魏靚姐,什么事?”
“我聽說修士一般都會卜算,不知少爺少夫人,你們可會卜算?”
李曉陽和薩沙對視一眼,都是露出古怪的表情。
薩沙問道“你心里可有什么疑惑么?”
魏靚緊張地吞咽口水,她撐著膽子問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我想卜算一下姻緣?!?p> “吼?”薩沙顯得饒有興致地看向魏靚。
“說來慚愧,一般武云國女子都是二八之時成婚,晚一點的也就雙十年華,我早年間入宮當(dāng)值,二十二歲離開皇宮,離開皇宮后,一直不得嫁人,每次相親,一到談婚論嫁之時,對方家中男兒皆是發(fā)生意外,如今已是二十有八,依然未能婚配,心中常常記掛此事,此事已成我的心病,不知少爺少夫人,可否為我卜上一卦?”
薩沙和李曉陽又是相視一眼。
魏靚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唐突,她改口道“若是我有些冒犯還請二位大人大量,勿要在意?!?p> 薩沙和李曉陽也聽明白了,合著這位魏靚大姐算是太過孤寡了。
薩沙笑著擺了擺手。
“魏姐姐,哪里話,既然是魏姐姐有難處與我等講,也是將我二人當(dāng)做信任之人,這樣如何?我們?yōu)榻憬隳銓讉€人家來挑一挑?”
魏靚聽這話臉色難看,連忙擺手。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姻緣,萬不敢勞煩二位去做那媒人之事?!?p> 薩沙笑了笑“寧拆道士觀,不拆一家親,這保媒拉纖兒的活計,要是做的好,也算是成全別人一生幸福,這可算的上積德行善的好事呢?!?p> 李曉陽這時也搭話道“這樣吧,魏靚姐,這事兒呢,我們就先記下了,若是有合適的,回頭給你介紹介紹?!?p> 魏靚被兩人說的臉色羞紅。
“二位大人,別在說了?!?p> 魏靚雙手掩面,羞得直跺腳。
“呦?你們干嘛呢?在欺負(fù)微涼呢?”
一聲略顯吵鬧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跟著聲音走進(jìn)書房的,猶如一陣風(fēng)似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三人身旁,這當(dāng)然是楊灼。
“你跑這干嘛來了?”
李曉陽問道。
楊灼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
“當(dāng)然是問你們有什么決定咯?”
李曉陽搖搖頭“現(xiàn)在還在合計,總是感覺心里沒底?!?p> 楊灼問薩沙的意見“薩沙,你呢?”
薩沙回答道“剛才瀏覽了這本魔法筆記,里面記載了一些制造傀儡的方法?!?p> “所以我想,大姐應(yīng)該是有些想法,聽你們說那個什么使節(jié)團來的人……”
說到這,薩沙停頓了一下,她合上了魔法筆記,將書放回原位,并對魏靚說道“魏姐姐,我們還有事,書已經(jīng)放回去了,這會兒就不多打擾了,哦對了,明天我找你問問你的事,明天晚飯后,你有空么?”
魏靚也聽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他們接下來的對話,不適合外人在場,而且對方居然還指定了時間預(yù)約,很顯然,這已經(jīng)是十分賞臉了。
魏靚點點頭“嗯,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晚上我有時間的。”
薩沙回答“好,那么,我們就回去了。”
三人離開書房,薩沙對楊灼說道“聽你們說那個公主與我原身很像?”
楊灼看向李曉陽“我不知道,問他吧?!?p> 因為楊灼并沒有和奪舍前的薩沙打過交道,所以也不清楚個中緣由。
李曉陽則是似笑非笑地回答說“薩沙,你不會是那個西方國王的流落公主吧?”
薩沙不屑地哼笑了一聲“切,哪有這么巧?”
李曉陽單手扶著下巴說道“你是從嬰孩時期就被弄到船上對吧?你也是從西方來的對吧?你長得和公主很像對吧?”
薩沙側(cè)面看向李曉陽“那你又聯(lián)想到了什么?”
這時楊灼搶著大聲打斷正欲開口的李曉陽。
“哎!慢著!我好想有思路了!”
“一定是這樣,那個什么杰王國,發(fā)生過什么變動,老國王被逼無奈派人護(hù)送自己的大女兒離開,陰差陽錯之下,大公主流落異國,長大成人后,老國王的小女兒作為使節(jié)造訪異國,姐妹二人異國相遇……”
薩沙不耐煩地推了楊灼一下“哎呀行啦行啦,你這是在勾欄編話本兒吶?”
楊灼則是理直氣壯地說道“這很有可能的!好不好?曉陽,你說呢?”
李曉陽手指摸了摸鼻子。
“好像……大概,有那么一點兒,靠譜?!?p> 薩沙抿起了嘴。
“首先,要是沒有你們告訴我,我很有可能不知道這個公主的存在,其次,如果我是公主,或是什么皇室后裔,也不太重要,畢竟那么多年過去了,和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也不大,我現(xiàn)在在乎的只有一點,是否能從那個什么公主那里聯(lián)系到我的過去,是否能重塑我的肉身,這才是最重要的?!?p> 楊灼也用手摩挲起了下巴,狐疑地說道。
“薩沙,看不出,你還有點,仇富情緒啊……”
薩沙挑眉問道“仇富?你怎么看出來的?我哪里仇富了?”
楊灼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歪嘴笑容。
“不然的話,不過是個公主身份,干嘛反應(yīng)這么大?這么長篇大論的?”
薩沙嘆了口氣,搖搖頭,表示不想說話。
楊灼將手從下巴上放下。
“算了,不逗你了,這事兒,啥啥都還沒準(zhǔn)信兒呢,八字兒還沒一撇兒呢,就算有準(zhǔn)信兒,估么著也是個大工程。比起那個,我這兒還有個八卦要分享一下?!?p> 李曉陽和薩沙看向楊灼。
“什么事?”李曉陽問道。
“還記得刺殺你姐姐那兩姐妹不?”
“她們倆?對哦,我記得她們倆一直被關(guān)押在咱們府上,現(xiàn)在還在么?”
楊灼笑著搖搖頭。
“她們倆?死了?”李曉陽試探地問道。
楊灼又是搖了搖頭。
“你還是直說吧,猜不出來?!?p> 李曉陽放棄了似的說道。
楊灼說道“她們倆被發(fā)配了,被發(fā)配的地方,你猜猜?”
李曉陽瞇著眼嘗試地猜說“流放三千里?”
楊灼咧嘴笑了笑“流放三千里?那還不流放到外國了?”
“那你說!”李曉陽顯得不耐煩了。
“哼,在紅雨閣?!?p> 李曉陽皺了皺眉“那是啥地方?”
“青樓?!睏钭戚p描淡寫的說著。
李曉陽的瞳孔一縮。
“親……青青樓?!”
楊灼意味深長地看向李曉陽,嘴角一抹壞笑“想去看看?”
“嗯,啊額,不是!”
近乎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李曉陽‘嗯’字剛一出口,立刻更正了剛出口的話,眼角還心虛地瞥向薩沙。
薩沙倒是一臉地?zé)o所謂。
楊灼繼續(xù)說道“沒錯,就是青樓,那里是官營妓館,里面的全都是犯了罪責(zé)的女人?!?p> 李曉陽意識反應(yīng)過來之后,露出了一臉復(fù)雜的表情。
楊灼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
“你干嘛那副表情?同情?拜托,這里是他么的古代,再說那種地方本身就是讓犯人或是犯人家屬受罪的地方?!?p> 李曉陽疑惑地問道“萬一,有被冤枉的呢?”
楊灼聳聳肩“算她們倒霉咯?!?p> 李曉陽說道“這感情倒霉的不是你???”
楊灼難得認(rèn)真的說道“就算倒霉的是我,那也是時也命也,這一點我還是可以面對的。”
李曉陽挑眉問道“可以面對?你不怕得病?”
楊灼則是露出了深邃的眼神“得???那我就積極傳播,我生病了,全城都別想跑?!?p> 李曉陽被這句話噎住了,不由得在心中腹誹。
(真不知道該說是女中英豪,還是女中梟雄,這靈活的道德底線……)
楊灼話鋒一轉(zhuǎn)“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有沒有興趣去紅雨閣看看?咱們幾個一起去?”
李曉陽的眼睛都瞪圓了。
“你這是打算雷死我嗎?咱們一起去?青樓?這是女同志應(yīng)該去的地方嗎?”
楊灼訕笑道“哎呀,適應(yīng)時代嘛……你就不想看看那兩個刺客的下場么?”
李曉陽沉默了,他看向薩沙,但眼神有些心虛地躲閃個不停。
薩沙依然是古井無波的表情。
“也好,我也想去青樓。就當(dāng)是懷念一下那里的氛圍?!?p> “懷念?!氛圍?!”
李曉陽的下巴快要被驚得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