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歌站在病房里,站的筆直,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保留最后的倔強和自尊。
陸長亭看著她的背影,心疼涌上心頭。
她對于那一巴掌,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痛意一般,眼里也沒有半分的委屈,只有毫無感情的冷意。
秦家究竟帶給她什么?從許朗的話中他窺探出幾分,先前只是猜測,如今親眼看見,倒是另一回事。
整個秦家沒有一個是真心待她好的!那她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
“和頌你是真的有哮喘嗎?”
秦以歌目光凌冽看向躺著的和頌!
“姐你在說什么?。 焙晚炚V浑p好看的丹鳳眼,不解的問道。眼里全是疑惑不解。
秦以歌還沒出聲,秦母就開始出聲“人都躺病床上了,你還問是不是真的哮喘!秦以歌你有沒有心??!”
她言辭激烈,面目可憎。
“我在問他!”秦以歌指著和頌,看著一眾人,大聲反駁。
“姐,我騙你干嘛呢!”
和頌還是一副疑惑的樣子,讓秦以歌心頭酸了酸。
“你以前的主治醫(yī)生是不是叫王佳怡?”
秦以歌問出口,和頌臉色白了白。
“是”
“可是明明王佳怡是骨科大夫,你是哮喘!需要看呼吸科是嗎?”
秦以歌沉聲說出口,看向和頌的目光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話至此處,和頌臉色變得蒼白,他不敢看秦以歌投在他身上的視線。
病房里的人都安靜的可怕,所有人都看向躺在床上的和頌,就連秦母都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秦老爺子的眼里多了幾分探究。
陸長亭只是靜靜的站著,看著她白皙的脖頸眼色幽深。
“媽!從小到大,你都把我當做一個災星,我跟和頌是雙胞胎,就因為我在母體里營養(yǎng)吸收的好,你就認為是我吸收了和頌的營養(yǎng),導致他從小身體孱弱,你討厭我,不對,是恨我,對嗎?”
秦以歌繃直了背脊,站在秦母面前,眼神平和,但她說話時帶著的顫音讓她看起來情緒有些激動,連手都是緊緊的捏著。
秦母轉頭看著眼前的女兒,二十五歲的年紀,容貌姿麗,身材窈窕,那眉眼間與她相像幾分,特別是那眉毛與她如出一轍,那雙眼睛太干凈了,干凈到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她太干凈了,干凈到,對她說一句重話都是罪惡。
她嘴角蠕動聲音有些激動“是!我是恨你,就是因為你,和頌身體才不好的!”
秦母用激動的情緒來掩飾她忐忑不安的心。
秦以歌看著秦母的態(tài)度,她早就該料到的,可是想象和現(xiàn)實,都不如現(xiàn)實來的殘忍。
她低頭,將快要流出來的眼淚憋回去,陸長亭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他不喜歡秦以歌低下頭的動作,因為那代表,失落,傷心,難過和妥協(xié),他伸出手將她的手拉進自己的手心。
秦以歌看著他的大掌,突然生出一種勇氣來,也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她抬起頭,眼圈紅紅的看著秦母。
“從小到大,和頌被欺負是我的錯!他不開心是我的錯,和頌不做作業(yè)是我的錯,和頌不好好吃飯是我的錯!和頌上學遲到是我的錯,甚至和頌晚睡都是我的錯!
從此我背上了一個魔咒,只要是關于和頌的任何事情,不管好壞你第一個批評都是我!”
秦以歌捏緊了陸長亭的手,眼淚含在眼眶里,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來。
秦母有些怔愣的看著她,不發(fā)一言。
秦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得別來頭,將視線投向別處。
“你每次面對著和頌的時候,神色,語氣是那樣的溫柔!面對我的時候總是冷著一張臉,語氣也是冷漠的,我總在想,同樣是你的孩子為什么我跟和頌不一樣?
明明我跟和頌一樣大的年紀,就因為我比他早出生兩分鐘,我就是姐姐,就該承擔姐姐的責任”
秦以歌眼淚落了下來,順著臉頰一直落到她的脖頸里。
秦母聽到這里,臉上沒有任何動容,看她的眼神沒有半分愧疚。
“你就該承擔姐姐的責任!因為你和頌才受了那么多罪”
秦以歌看著她的臉,母女兩個眉眼何其相似,血緣也好,感情也罷!她本該是這個世界上跟她最親近的人,可是,卻變成了那個最遠的人。
她笑了笑,笑自己可笑的期盼,期盼著自己的母親能夠回頭看看她這個女兒。
“所以你就將所有的過錯推到了我身上,那你當初就不應該懷孕,就不該生下我!”
她哽咽著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的回響在病房里。
所有人都不說話,陸長亭的目光始終在她身上,眼神溫柔繾綣。
和頌低下頭紅了眼眶,手攥著被子,心痛到連著呼吸都緊了緊。
秦老爺子始終都是平淡的樣子。
“以歌,別說了!是爸爸的錯!”
秦耀沒有忍住開了口,聲音是顫抖的。
“讓她說,要不是因為和頌我才不會生下你!”
秦母尖酸刻薄的話響起,秦以歌的心抽了抽。
她笑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整個人凄然又難過,原來,如果沒有和頌她會被她的母親親手給打掉。
“是?。∪绻皇且驗楹晚?,如果不是因為和頌,我不會有你這樣一個母親,如果不是因為和頌,我就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停頓了一瞬,臉上盡是麻木,她忽然覺得很累。
“媽,這是我最后叫你了,以后,我沒有媽媽,你給了我生命,而我早已用二十五年的身不由已還給你了!至于,爸爸,我對你沒有怨言,畢竟,你曾經(jīng)也是一個好爸爸!”
秦母聞言手抓了抓病床的架子,撇開臉。
秦以歌看向秦母身后的爸爸,將眼淚擦干凈,眼里多了幾分諷刺。
“只是曾經(jīng),沒有現(xiàn)在”
說完看了一圈病房里的人,最后將目光落在了和頌的身上,看著他隱忍的淚水,笑了笑。
“和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希望你給我一個答案!”
和頌點點頭,沒有說話!
秦以歌轉頭看向陸長亭,笑了笑,溫柔真誠,拉了拉他的手,隨后看向老爺子。
“他叫陸長亭,我的男朋友,以后也會是我丈夫,不管你們在不在乎,我想也沒有那個必要了,至于秦家,既然你們不喜歡我,我也沒有繼續(xù)待下去的必要了,爺爺!”
說完她拉著陸長亭九十度彎腰,鞠躬。
陸長亭沒有想到第一次鞠躬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過他愿意的。
秦以歌就那樣大大方方的把他介紹給她的家人,心里一圈一圈的漣漪泛起。
她說,以后,他會是她的丈夫,比任何情話都感動,那是一種篤定,他豈敢讓她失望。
聞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是因為她介紹陸長亭,而是她要脫離秦家。
門外的韓遠聞言也愣住了,只有站在一旁的秦恪手里夾著一根煙,貼在墻上,抬頭看著房頂,吐出一個眼圈,眼神沉沉。
因為,脫離秦家的人,就算最后能離開,但是也要去掉半條命。
原來,她為了陸長亭能做到這個份上。
秦恪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輸了,他沒有輸給陸長亭,是輸給了秦以歌。
秦恪開始后悔答應幫她,后悔嗎?后悔,但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當你看著喜歡的人后半生有所依托,有所愛的人,心里也是歡喜的,這遠比得到更有成就感。
因為是你自己親手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