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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六百二十六章 脅君西柴里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451 2021-12-15 19:58:32

  王羲之的拒婚讓桓溫?zé)o形之中滋生的自滿變得清醒,看樣子,步伐邁得太快容易摔跤!

  自己之前想得太簡單了些,看來,待北方安定后,還要繼續(xù)精修內(nèi)政,加強(qiáng)教化。

  殺人滅族不是根本之道,只是治標(biāo),變革和教化才是根本。只有這樣,才能最終消滅豪門大族的余響和心結(jié),才能徹底鏟除豪門大族綁架大晉的土壤!

  “好,此事以后不得再提,諸位,今日乃我桓府重振之日,來,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桓溫極力想撇開這個不快,而醇酒則是忘憂的最好藥方。

  這場家宴,持續(xù)了一個時辰,既有歡顏笑語,也有失落。

  言川喝得臉色通紅,腳步晃蕩,而桓溫也以酒遮臉,喝得頭昏腦漲。

  宴席結(jié)束,賓朋散去,武慶本不善飲,只是點(diǎn)到為止,此刻還非常清醒。趁桓溫出門相送時,附在他耳旁輕輕一言,讓桓溫酒意頓消,如同天塌地陷……

  朝堂變革事宜有謝安協(xié)助司馬昱,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推行著,而北方的戰(zhàn)事卻翻天覆地。

  新春過后,冰澌溶泄,來了第一場春水,鮮卑人便出人意料的急轉(zhuǎn)直下,上黨郡被攻破,秦人大軍重重圍困臨漳城,雙方陷入生死存亡的酣戰(zhàn)。

  時不我待,桓溫決意北上,此時攻城略地正是良機(jī)。

  為此,桓溫已籌劃良久,等的就是這一絕佳時刻。當(dāng)然,出發(fā)前,京師里還要布置妥當(dāng),以防變故。

  “諸位,此次進(jìn)兵,言川、朱序和武慶隨同前往,我已派人傳令謝玄,讓他一道北上。郗超,你留在京師,幫助會稽王一道推行新政。”

  “屬下遵命!”

  “言川,你派人傳信老四,讓他們出巴西,經(jīng)上洛,向洛陽逼近,以待大軍。對了,你還要告訴他,打完這一仗,估計至少十年都不會再有大的戰(zhàn)事,讓他傾巢而出,錯過這次就沒機(jī)會了?!?p>  “恩公,這話說得太早了吧?!?p>  桓溫胸有成竹,言道:“一點(diǎn)也不早,此戰(zhàn)過后,便是秦晉兩強(qiáng)對峙,十年之內(nèi),誰也滅不了誰,雙方只能轉(zhuǎn)修內(nèi)政,徐圖再舉了。”

  “你是說燕國便沒了?”

  “很快就要亡國了!”桓溫點(diǎn)點(diǎn)頭。

  朱序恭維道:“大司馬一心二用,不僅朝廷之事安排妥當(dāng),北方戰(zhàn)事也在你算計之中,屬下真是服了!”

  桓溫呵呵笑道:“所以,諸位要好好珍惜此戰(zhàn),今后再要想立下軍功,就沒什么機(jī)會了。”

  “我等一定用心用命,不錯過這次報效朝廷的機(jī)會?!?p>  “桓沖,給你留下兩萬大軍,要確保京畿無虞,北方如有所需,就派石虔領(lǐng)兵支援?!?p>  “遵命!”

  桓溫又再次叮囑桓沖:“武慶那日家宴上所言,事關(guān)重大,記住,切不可讓石虔得知,否則會惹下禍?zhǔn)?,你和玄兒也要小心?jǐn)慎!”

  “大哥,你已經(jīng)說了三回了,就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桓溫此次親自領(lǐng)兵北上,其實(shí)還有一層考慮,那就是要制造出空隙,讓蟄伏的余孽有機(jī)會走出巢穴。

  他到了滁州,謝玄已經(jīng)在迎候大軍。

  此次,謝玄也是傾巢而出,麾下訓(xùn)練的一萬多北府兵軍容整齊,虎虎生威。

  而謝玄身旁的一個少年引起了桓溫的注意,雖然稚氣未脫,但眉宇之間英氣逼人,就是身上那副盔甲太不合身了。

  “謝參軍,你身旁這位好像還沒有成年吧,我看也就十三四歲,怎么也應(yīng)征入伍?”

  “稟報大司馬,他叫劉裕,晉陵郡京口里人,今年才十二歲。”

  桓溫一想,這位毛頭小伙子的年紀(jì)和自己當(dāng)初流落北方時差不多,頓時有了好感,關(guān)切道:“你父母舍得你從軍嗎?”

  “小的母親難產(chǎn)過世,父親無力撫養(yǎng),靠親族接濟(jì)才勉強(qiáng)活了下來。小的七八歲開始便幫助家里干活,砍柴、種地、打漁和賣草鞋什么都干過,能應(yīng)征入伍,是小的福氣。”

  劉裕雖然還是個少年,初見大司馬卻毫無怯意,回道。

  謝玄解釋道:“是這樣,一次,他在京口里和一幫孩子在斗毆,屬下發(fā)現(xiàn)他不僅勇猛果敢,而且還很有戰(zhàn)術(shù),以少勝多。屬下細(xì)問之下,見其可憐,便留在了軍中?!?p>  桓溫很欣賞,贊道:“可塑之才,好,英雄出少年!”

  “謝參軍,你以為此戰(zhàn)該如何打法,何處為重?”

  “回大司馬,屬下以為,秦人滅燕毋庸置疑,之后,他們不會北上,而是會加速率兵東進(jìn),先奪取舊燕王廷,攻占兗州青州,徹底消滅鮮卑人?!?p>  “嗯,然后呢?”

  “然后便會南下,搶在我大軍之前拿下淮北之地。所以,大軍應(yīng)該先加固徐州,肅清外圍,作為今后抗擊秦人的一座堡壘?!?p>  “謝參軍大有長進(jìn),所言正和我意?!?p>  桓溫很欣慰,夸贊了一句,接著說起自己的另一層想法。

  “不過,除此之外,我倒是以為,秦人會兵分兩路,一路就是你所說的東進(jìn)。而另一路會通過孟津渡過河,搶占洛陽,因?yàn)樗麄冎缆尻枌ξ掖髸x的意義。所以,大軍要兵分兩路,一路去向徐州,一路在洛陽設(shè)伏,打他個措手不及!”

  “大司馬高見,屬下不才,愿為先鋒,打頭陣!”

  “好,大軍今夜渡過淮河,朱序桓玄輕兵北上,晝伏夜行,搶在秦人之前趕至洛陽設(shè)伏。武慶謝玄肅清徐州外圍,最好能把蘭陵和金鄉(xiāng)郡收入囊中,桓某和言川居中策應(yīng)?!?p>  “屬下遵命!”

  這一次北上,完全由自己主導(dǎo),沒有了掣肘牽絆,沒有了離心離德,同仇敵愾,眾志成城。

  桓溫躊躇滿志,決心要一掃數(shù)年來壓在每一個晉人心頭的陰霾,而中堅力量就是那些鷹隼試翼幼虎磨爪的年輕一代!

  此戰(zhàn),沒有理由不成功。

  吳縣西柴里,海西公府邸。

  司馬奕被廢黜后,還保留著公爵,在西柴里繼續(xù)延續(xù)著帝王的尊榮,不過就是國土小了些,妃嬪少了些,臣民少了些。

  還有一樁最不適應(yīng),那就是走出西柴里巷口,也要報請當(dāng)?shù)匮瞄T同意!

  日上三竿,司馬奕仍慵懶怠惰,黏著庾美人不肯起身。

  庾道憐雙臂挽著他的頭,貼在自己的酥胸上,輕輕喚道:“陛下,該起了?!?p>  “無事可做,起來作甚?朕可以失去京師的富貴鄉(xiāng),也不去效仿漢武帝尋求的白云鄉(xiāng),但一刻也離不開皇后這片溫柔鄉(xiāng)。朕之心愿,就是能終老此鄉(xiāng)。”

  美人不悅地問道:“別人奪了陛下的江山,能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如何?現(xiàn)在鳩占鵲巢,桓溫竊居權(quán)柄,早晚有不臣之心,朕能寄身于此,有美人相伴,足矣!”

  美人嬌嗔道:“陛下甘心如此,臣妾不甘心。這樣窩囊的茍活,不如死了算了?!?p>  說著,起身便要下榻。

  “美人勿要動怒,不要離開朕?!?p>  司馬奕抱著美人玉腿,死死不放。

  “公爺,早膳備好了。”

  侍女立于門外,招呼二人用飯。

  “本公知道了。”

  二人處于一室,仍以皇帝和皇后互稱,但在下人面前,不敢造次,擔(dān)心傳到桓溫的耳朵里,惹下災(zāi)殃。

  庾道憐整整一日,始終緊繃著桃腮,不愿搭理,讓司馬奕怏怏不樂,前后左右賠著不是,討好賣乖。

  一日無事,天剛剛擦黑,司馬奕軟磨硬泡,纏著美人早早歇下。正欲纏綿之時,隱約聽到有人翻墻入室的聲音。

  未等司馬奕反應(yīng)過來,幾條黑影已經(jīng)竄了進(jìn)來。

  “是國舅爺,你們怎么進(jìn)來的?”

  來人正是消失多年的庾希和庾爰之兄弟!

  “陛下,就衙門里這些鳥雀,哪能防得住我等。”

  “你們怎么還敢現(xiàn)身?桓溫估計早就布下天羅地網(wǎng),還是趕緊走吧。否則自身難保,還會連累了朕,哦,連累本公。”

  “陛下就別口是心非了!在我等眼里,陛下永遠(yuǎn)是大晉的君主,海西公則是桓溫那廝故意侮辱陛下的,目的是讓陛下蒙羞?!?p>  “小聲點(diǎn),本公已經(jīng)不是陛下了。”

  庾氏兄弟噗通跪下,抹著淚,哭泣道:“庾家雖遭褚蒜子迫害而風(fēng)光不再,但我等兄弟和皇室乃是姻親,怎能眼睜睜看著天子蒙塵而不聞不問,看著權(quán)臣當(dāng)?shù)蓝涫峙杂^,我等愿助陛下重登大寶!”

  司馬奕心頭一震,引起了共鳴。

  但他瞪眼細(xì)瞧,只有這區(qū)區(qū)兩人,便義正辭嚴(yán)道:“自古以來,無不亡之國,無長享之祚,興廢,命也。天未亡我,興復(fù)有期。天若亡我,不可強(qiáng)求。你們趕緊走吧,本公將寄食于此,以終余年。”

  庾氏兄弟會心一笑,語句是義正辭嚴(yán),語氣卻是怨艾滿腹,明白了對方是擔(dān)心什么。

  二人起身,拉著司馬奕走至窗邊,用手一指,道:“陛下請看。”

  透過窗外,在廊廡之下,院墻之內(nèi),百余名彪形大漢如鐵塔一般,整齊肅立,一襲黑衣黑帽,手中鋼刀在夜中閃著寒光。

  這陣勢讓人雄心頓起,豪情滿懷。

  “陛下,這只是冰山一角,我等還有數(shù)萬精兵枕戈待旦,只要陛下愿意,他們都將誓死效命,打回京師,掃清奸佞,在式乾殿上朝拜陛下?!?p>  司馬奕恍惚了,這一幕連做夢都不敢去想,居然還真有忠臣義士擁戴自己,行復(fù)辟大業(yè)。

  他不禁熱淚盈眶,動容道:“知人難,人亦難知。朕蒙塵以來,腹心股肱、宮人內(nèi)侍皆棄朕而去,矢志不渝者,唯卿等。歲寒,然后之松柏之后凋也!”

  “我等誓死追隨陛下!”

  “卿等忠心,殊為可嘉,然桓溫當(dāng)?shù)?,兵?qiáng)馬壯,如何才能攻入京師?”

  庾希瞇著一只眼睛,輕聲道:“陛下有所不知,桓溫率主力已經(jīng)渡過淮河北上,那秦人乃虎狼之師,難以對付。桓溫此去必然有失,這京師不就是咱們的了嗎?”

  司馬奕還是不放心:“那他在京師也不可能沒有防范的?!?p>  “桓溫的確狡詐,他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所以留下桓沖領(lǐng)兩萬士卒拱衛(wèi)京師?!?p>  “對呀,說來說去,你們還是難以得手。”

  庾希瞇縫著一只眼睛,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發(fā)下誓言。

  “陛下放心,我等已有安排,管教這兩萬人馬倒戈相向,唯陛下馬首是瞻。控制住桓沖,奪下他的人馬,到那時,桓溫就只能乖乖就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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