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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五百九十五章 虎父生犬子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822 2021-11-14 17:54:48

  捫心自問,戚仁寧可遇到山中大蟲,遇到荒郊野鬼,也不愿遇到桓溫!

  犯在他手里,戚仁自知沒有活路,他犯下的罪孽太多太重,估計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薩都不會放過他!

  明知必死無疑,他選擇了拒不交待,這下惹惱了桓溫。

  不等他交待,手下的人動手了。

  兩個衛(wèi)卒將戚仁五花大綁,提起有半人高,手一松,啪,摔了下去。然后又提起,再扔下,如此循環(huán)往復。

  喀嚓嚓,聲聲沉悶,慘痛聲陣陣,肋骨斷了幾根,這個惡棍仍叫罵不停,也是一個怙惡不悛的主兒。

  戚仁不招,還有心存僥幸的因素。

  除了要羞辱桓溫,沒別的證據(jù)落下,羞辱之罪,罪不至死。而要是招了,不僅自己要身死,姐姐和姐夫褚建都要受連累。

  可惜的是,此次冒險出來獵色,不單單是他一個人,他還帶著昔日的那幫狐朋狗友。

  那些紈绔子弟,沒有尿性,剛剛吃了幾鞭子,便一五一十說出了他的那些事情。

  “軍爺饒命,小人和他只是酒肉朋友,就是喝喝酒,耍耍錢,玩玩妓而已,沒干過別的壞事。不過,戚仁一次酒后,曾說過他在皇城根下殺過人。當時,大伙都以為他在吹噓,他便把前后經(jīng)過都說了一遍?!?p>  戚仁一聽,完了,交友不慎,自己幾根肋骨白斷了!

  桓溫分析得沒錯,事情還原到當時的慘案之中。壽州兩名公門中人殺死告狀的楊老漢父女,提著刀,走向大聲呼叫的沈妻。

  可走至近前,卻目瞪口呆,下不去手,因為他們認出了她!

  而沈妻似乎也認出了他們是夫君沈勁昔日的麾下,自己依稀有些印象。

  正在僵持之下,林間的戚仁罵罵咧咧沖了出來,得知情況,怒道:“別心慈手軟了,她不死,你們就得死!”

  兩個衙役搖頭道:“不行啊,沈長史往日待兄弟們不薄,我等下不去手?!?p>  “慫貨,草包!”

  戚仁責罵著,徑自上前,高舉屠刀,將猶自大聲呼喊的沈妻砍倒在地。而后,乘兩名衙役不備,揮刀就砍。

  結果,其中一人聽到風聲,下意識回擊了一下,正砍在戚仁右腕,血流如注。

  戚仁撕下衣襟,草草包扎,擔心剛才的呼喊聲招來行人,便向北穿過林地,落荒而逃,恰恰途中又被桓熙撞見。

  想到兄弟沈勁的慘死,遺孀又無辜遇害,桓溫怒不可遏,不顧身份,沖上前去就是一頓暴揍,又掄起鞭子狠狠的抽打。

  戚仁骨頭真硬,不僅不求饒,口中反而罵罵咧咧,毫無悔過之意,囂張到了極點。

  劉言川拔出刀,準備結果了他?;笢財r下,冷冷說道:“把他送往荊州,讓沈玄處置?!?p>  衛(wèi)卒將其套上麻包,嘭一聲扔進馬車,戚仁悶哼一聲,嘴里依舊不依不饒,說了一句令桓溫傷痛不已的話!

  “老子殺沈妻,桓熙當日就發(fā)現(xiàn)了,他沒告訴你嗎????哈哈哈!姓桓的,你這當?shù)囊蔡×?!?p>  桓溫五內(nèi)俱焚,他怒氣沖沖,來到丹陽府,找到桓熙,質問起此事。

  哪知桓熙不僅沒有閃爍其詞,反而很淡定承認了此事。

  “沒錯,孩兒是知道戚仁有嫌疑,可我為什么要說?”

  “你,你不知道他是沈玄的娘嗎?”

  “知道,又不是我的娘,關我何事?”

  這樣無情的口吻,冷血的回答,讓桓溫按捺不住,擼起袖子想要動手揍他,手到半空,想想還是忍住了。

  “沈玄是爹的義子,怎么能說不關你的事呢?他爹為國征戰(zhàn),死于沙場,他的家人不該得到同情和照顧嗎?”

  桓熙卻依舊冷冷道:“爹只關心義子,不關心親生兒子,只關心義子他娘,不關心自己的發(fā)妻,未免太讓人寒心了!”

  桓溫面對兒子的責難,難以置信,父子情份怎會疏遠到了這種地步?

  他心里覺得委屈,不是自己不關心,而是長年奔波在外,沒有機會罷了。

  桓熙生在瑯琊郡,自己任太守,當時有的是時間,他也很疼愛兒子,一直都在照料他們母子??苫氐浇抵螅皇撬奶幷鳉?,就是傾心國事,很難照顧得上。

  而南康也性情大變,動輒帶兒子入宮,即便自己騰出工夫想關心照料,南康也不給他機會。

  等桓熙漸漸長大,他稍稍想要管教兒子讀書學業(yè),南康就會跳出來袒護,指責自己當?shù)木蜁柍鈨鹤印?p>  的確,因為種種原因,他和兒子相處的時日是少,可畢竟,血濃于水,父子骨肉相連。

  桓溫認為,兒子這么大了,該懂事了,應該會體諒父親的苦衷。只是事與愿違,父子天倫漸行漸遠。

  桓沖在一旁聽不下去,勸道:“熙兒,你怎么能跟你爹這樣說話?沒有你爹,你的爵位從何得來?”

  “哼,這爵位不要也罷,我不稀罕?!?p>  桓沖聞言怒道:“你已經(jīng)長大成人,說出這種話,簡直就是目無尊長,大不孝!”

  “我不孝,可爹呢,他和褚家相斗,害了祖母,這是孝嗎?他不關心親生兒子,這是慈嗎?”

  桓熙桀驁不馴,毫不示弱。

  桓沖火氣騰一下竄上來,指責道:“你爹為國九死一生,你居然毫不體諒。你孝順,那你在祖母面前盡過幾次孝?你爹身陷囹圄,你為他做過什么?你爹為你祖母守喪三年,你來看過他一次嗎?”

  桓熙嘴角一揚,雖然無語,但仍不服氣。

  桓溫心如刀割,想來真是寒心,忍著憤怒問道:“你口口聲聲說爹不關心你,那你說,要怎么樣關心才算關心?”

  “爹現(xiàn)在在朝堂說一不二,可孩兒還蝸居在這小小的丹陽府,做個微不足道的芝麻官,讓我當個府尹或者是屬官,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桓溫原以為兒子會說出什么大道理,原來是想以權謀私。

  “你年紀還輕,應該腳踏實地,慢慢從小事做起,爹若遂了你,那別人會怎么看?他們會說爹任人唯親,以權謀私,那爹還有什么公信?這新政還怎么推行下去?”

  “新政新政,爹既然什么都給不了孩兒,那就忙你的新政去吧,孩兒要下值了。”

  言罷,連禮都沒施,便出門而去。

  桓溫愣怔無語,傷感至極,眼里噙著淚珠,顆顆滾落。他真的失望了,無語了,傷心了,連動手教訓兒子的心思都沒了。

  “南康啊南康,這就是你溺愛袒護之下教導出來的兒子,你嬌慣縱容下培養(yǎng)出來的兒子。慈母多敗兒,你,你這是害了他!”

  遭兒子重創(chuàng)的傷感之情尚未完全平復,司馬奕又鬧騰起來。

  他派出內(nèi)侍從蜀地采買了幾大車精美昂貴的蜀錦,還有從嶺南進貢的瓊簪玉箸,越地縫制的珍裘繡服。

  桓溫猶豫了兩日,覺得有些尷尬,有點為難,但他還是強迫自己來到宮中。

  他要提醒皇帝,此風不可長。

  “歷觀帝王,未嘗不以儉樸興,奢侈亡也。漢文帝身衣弋綈,以韋帶劍,慎夫人衣不曳地,惜五十金而不為露臺。蜀漢昭烈帝取帳鉤銅而鑄錢,以充國用。還望陛下居安思危,勤儉治國,以為天下臣民表率?!?p>  桓溫苦心勸諫,誠懇陳情,司馬奕心里卻暗自得意。

  “大司馬拳拳之誠意,朕深為感佩。可后宮妃嬪兩年多來未置辦新妝,未添置飾物。她們暗自垂淚,說貴為嬪妃,還不如富戶人家的妻妾。朕聞此也是心有不忍,沒成想還是觸犯了大司馬的禁令?!?p>  “陛下言重了,臣實不敢當,這樣吧,一會便讓軍士放行?!?p>  司馬奕犯難道:“愛卿有所不知,后宮之事,乃是朕之家務,就是清官也難斷,唉!”

  桓溫慌道:“臣只是冒死諫言,并無干涉后宮之意,還望陛下明鑒?!?p>  “大司馬匪夜不懈,為新政鞠躬盡瘁,朕怎能添亂。今后一定約束后宮,克勤克儉,大司馬放心吧?!?p>  桓溫惆悵著離開了宮城,心里覺得不是滋味,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應該能拿捏到尺寸,把握好火候,會有辦法的。

  但是,那個人最近好像一直在有意躲避自己,躲在新政陣后。

  正巧,剛出了宮城,就碰上了要找的人!

  “天色尚早,王爺這是要下值?”

  司馬昱面有病態(tài),無精打采道:“是大司馬啊,本王今日有些不適,便想早點回府歇著。怎么,大司馬有何吩咐?”

  “豈敢豈敢!”

  桓溫知道,司馬昱是皇帝的紅人,又是宗室,辦事比過去沉穩(wěn)得多,便把心中的憂慮說了說,想聽聽他的高見。

  “哎呀,明人之前不說暗話,本王對七項事宜疏極力擁戴,十分贊同。”

  司馬昱先是迂曲一番,又表態(tài)道:“你我皆為朝堂股肱,本王又是皇族,焉能不盼著大晉江山穩(wěn)固,國運昌盛?所以,推行新政,但凡需要尚書臺支持的,本王親力親為,絕不敢懈怠半分?!?p>  “桓某多謝王爺鼎力相助!”

  “這些都是分內(nèi)之事,何必言謝?剛剛大司馬所憂慮之事,本王感同身受,可又覺得十分尷尬。”

  “尷尬何來,請王爺明示?!?p>  司馬昱犯難道:“如果為圣上說話,則違背了本王支持新政的初衷??扇魹榇笏抉R張目,一味犯顏直諫,便有恃直邀寵藐視龍威之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本王又沒有大司馬之膽略魄力,只好躲在一旁,并非故意縮在后面,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司馬昱自承缺失,直言不諱,頗有誠意。

  桓溫也認為,對方這番話非常實在,并非矯揉造作。

  司馬昱繼續(xù)言道:“比起成皇帝和穆皇帝而言,當今圣上雖說不夠勤勉,不夠睿智,但與前幾年相比,還是大有長進的。所以本王以為,只要能有中正之臣竭力輔弼,盡心規(guī)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作為臣子,也要耐得住性子,不能太過急躁?!?p>  “謝王爺指點!”

  司馬昱一番剖析,語重心長,而且提的建議合情合理,切合實際,這讓桓溫稍稍放下了心。

  “大司馬之忠心感天動地,本王一定會攜手并肩,為新政而奔忙。大司馬也請寬心,好在現(xiàn)在朝堂沒有奸人佞臣,不會有人影射你我挾君弄權的?!?p>  “既如此,桓某就心定了,告辭!”

  桓溫走后,司馬昱長長出了口氣,手心攥出了汗。

  原來,他今日提早下值,并非身體不適,而是又去了國史館,查到了成皇后的底細!

  司馬昱驚了一身冷汗,原來,他倆從前還有過這樣深的淵源!

  難怪桓溫不惜為一個沒落的前皇后而開罪褚家,還當著她的面親自斬殺褚華,率雄師入城。這是要告訴成皇后,告訴全天下人,誰也不可以欺凌她。

  不用說,褚蒜子對此事一定知情,否則不會恨屋及烏,百般刁難她。

  這樣說來,桓溫對褚蒜子的仇恨不會結束,有了這一層過節(jié),自己今后便可利用桓溫的勢力來打壓褚蒜子。

  這樣的話,皇帝便可從中勝出,自己也則水漲船高。況且,蟄伏岳州的四哥司馬晞,更會唯自己馬首是瞻。

  今后這朝堂之上,自己將一言九鼎,呼風喚雨,不君而君,或許會更加接近深藏內(nèi)心的那個不可為外人道也的美夢!

  尤為可喜的是,桓溫方才話語中所透出的那番憂慮也讓自己發(fā)現(xiàn)了機會。

  他隱隱覺得,桓溫呆在這火山口上炙烤,快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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