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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五百五十七章 烽火戲諸侯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691 2021-10-07 19:27:25

  原來,褚蒜子帶來的匣中,裝的竟然也是曬干的木蘭花瓣!

  芷岸頓時明白,御溝傳信之事終于被她察覺,這是問罪來的。

  一定是可惡的琳兒告的密!

  芷岸穩(wěn)住心神,佯作不知,其實,她這點心思豈能逃得過褚蒜子辛辣的法眼?

  “姐姐一向偏愛木蘭花,哀家從小時候就知道。說來也對,這花兒味香瓣大,能泡茶,能入藥,還能……”

  說到這里,褚蒜子把御溝傳信這幾個字咽了回去,故意打住不說了。

  停頓一下,她吩咐道:“娟兒,去泡兩杯花茶,哀家陪成皇后飲上一杯?!?p>  琳兒一聽,說道:“哪能勞動娟兒姐,還是奴婢來吧?!?p>  “那就一道去吧,哀家和姐姐還要說說話,解解悶?!?p>  兩個侍女一前一后走了。

  “明日奕兒就要登基了,哀家還是沒有擺脫勞碌命,朝臣的意思是,還要請哀家攝政,真是煩透了!真想和姐姐一樣能看看樹,賞賞花,做做女紅,悠閑自得,過幾年愜意的日子?!?p>  芷岸敷衍道:“太后又要操心了!”

  “怎奈何!眼下朝廷缺臣少將,可用之人極少,就連桓大司馬也不知什么原因,兩次下詔都拒絕來京,是何居心令人費解呀?!?p>  芷岸心里咯噔一下,此刻在自己面前提及桓溫,莫不是在試探自己?

  自打御溝斷流,她心里一直在納悶,現(xiàn)在愈發(fā)確信,褚蒜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秘密,從今后,估計再也無法聯(lián)系他了。

  而現(xiàn)在,他又拒不奉詔,往后恐怕連見面的機會也沒了。

  若是這樣,丕兒的大仇永遠也無法得報,這樣下去,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褚蒜子盯著芷岸,眼神莫測,又道:“說真的,哀家對大司馬還是很敬仰的,原想著奕兒登基后,奏請圣上重用他,他卻和朝廷漸行漸遠,看來是幫不上忙嘍?!?p>  芷岸暗暗思忖,幫不上忙?是幫不上朝廷的忙,還是幫不上我的忙?

  她聽出來了,褚蒜子話里有話,一語雙關。

  芷岸只能沉默,不敢作聲。

  這時,花茶泡好了,娟兒端了一杯送至太后面前,太后輕輕啜了一小口:“嗯,口舌生津,果然是好茶!”

  而琳兒走在后面,雙手奉茶,挪著腳步,慢騰騰的,心里似乎揣著什么事。

  “琳兒你快點,一會茶涼了,會傷胃的?!?p>  琳兒望望太后,加快了腳步??纯闯苫屎?,又慢下了步伐。幾聲催促之下,手也哆嗦了。

  “姐姐,太醫(yī)也說了,木蘭花茶的確有療效,不僅能養(yǎng)身,還能讓人忘憂。咱們姐妹喝了之后,就能把所有的不快全部拋開,所有的苦痛全然忘記,喝吧。”

  娟兒催道:“琳兒這是怎么啦?磨磨蹭蹭,快點?!?p>  琳兒結結巴巴:“是,是奴婢不好,水,倒得太多,快溢出來了?!?p>  “當心些,別灑了?!?p>  琳兒答應了一聲:“是!”

  “?。 ?p>  “燙!”

  “啪!”一聲,琳兒茶碗脫手,摔得粉碎,茶湯四濺。

  褚蒜子臉色陡變,惡狠狠道:“這無用的賤婢,該重重的罰?!?p>  琳兒慌忙跪倒,連聲求饒。

  “太后恕罪,奴婢不小心,請?zhí)笏∽?!?p>  何充恰在此時,氣喘吁吁走了進來!

  何充講得繪聲繪色,桓溫聽得肉跳心驚,褚蒜子無事獻殷勤,沒安好心,那碗不慎摔落的茶,其中定有名堂。

  琳兒的一時不慎拖延了時間,恰巧何充及時趕到。

  何充是老臣,又是奉旨,褚蒜子猝不及防,事情被撞破,內(nèi)心再為惱怒,也不便發(fā)作。

  否則,成皇后哪一天真被毒殺了,何充只要言及此事,說她乘人不備,偷偷來到芷宮,還親自獻茶。朝臣只要稍稍動動腦筋,便會將矛頭對準褚蒜子,她難逃干系。

  桓溫可以想見當時芷岸的處境,她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雖然僥幸躲過了這一劫,今后她怎么辦?

  怎么熬過這漫漫的看不到曙光的長夜?熬過這冷冷的看不到希望的余生?

  尤其是次日,當桓溫信步走至宅院西邊的林間谷地,發(fā)現(xiàn)溝水斷絕后,他更加憂心。

  繼而,怒從心頭起,豁出去了,他要為芷岸的安危著想,借機敲打敲打褚家!

  “姐,朝廷連下三道旨意,他都拒絕,又下了三道,沒想到他還真敢來!”

  “哀家起初還真擔心,他會擁兵作亂,果真是那樣,倒是個大麻煩,朝中無人是其敵手,現(xiàn)在看來是虛驚一場?!?p>  “怎么說?”

  “他只要能來,說明他并無反意。”

  “姐,我偵查過了,他太大意了,只帶著那個姓劉的山匪頭子,還有百余名軍士。管他有沒有反意,這次來了,絕不能讓他再活著回去!”

  褚建白了褚華一眼:“不可不可,淮河岸的暗殺,我當初就極力反對,結果怎么著,還是失手了,真是狗尾續(xù)貂,多此一舉?!?p>  褚蒜子搖頭嘆道:“還真是驗證了魔咒,此人不可暗殺,暗殺必敗。就連此次假冒圣旨都被他識破了,說起來也是姐姐操之過急?,F(xiàn)在御座上換了人,還是用咱們擅長的明槍吧?!?p>  “姐,收到荊州的來信了”

  “信上怎么說?”

  “說桓溫來之前,和手下密謀多次,還在荊州大肆練兵布防。當陽和華容縣也送來密信,稱州衙派兵滲透。尤為讓人擔心的是,他們還派了兩萬銳卒入蜀,居心叵測,我看就是為反叛在籌備?!?p>  褚建拿出懷中的密信,遞給褚蒜子。

  認真看了看,褚蒜子說道:“他們這樣做,是為桓溫搖旗吶喊,無非是告訴朝廷。若桓溫在京師有不測,他們就會占據(jù)荊蜀作亂,哼!這幫亂臣賊子,現(xiàn)在成了桓溫的護身符。”

  褚建驚道:“那這樣就更不能殺了,他們有八萬兵馬,朝廷就是傾盡中軍和殷浩的征北軍卒也難以匹敵。我擔心,這次姓桓的恐怕有恃無恐,會做出什么事來發(fā)發(fā)心中的怒氣?!?p>  褚華左抓右撓的,坐臥不安。

  他落下了毛病,一到陰雨天氣,背上舊傷就會發(fā)作,深入脊髓的痛,每次疼痛,都會痛罵桓溫讓自己挨了皮鞭。

  此時,又漸漸疼痛起來,一心要殺桓溫泄憤,卻遭二人阻止,心里很是不快。

  褚蒜子瞪著褚華言道:“是啊,若驟然殺之,他的麾下必然反叛,荊蜀一旦割據(jù),朝廷就勢如累卵,危在旦夕。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們也就無法自保了,所以萬萬不可魯莽行事。”

  褚華不屑道:“那咱們就由著他囂張?”

  “事情會有轉機的,你急什么?”

  蒜子呵斥道:“據(jù)悉,他們內(nèi)部并非鐵板一塊,幾個腹心吵得厲害,分歧很大。咱們只要控制住桓溫,時日一長,群龍無首,自會人心離散,各走各的路。到那時,任殺任剮,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怎么控制?”褚華面有喜色。

  “姐這次放低身價請他回來,就是想借圣上登基調整職缺之際,解除他征西大將軍和荊州刺史,讓他高升太尉之職,明升暗降。你們想,他要是當了太尉,就只能留在京師,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他就無所遁形了?!?p>  “姐姐真是女中諸葛,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褚氏兄弟豎起拇指,齊聲高贊。

  “褚華,有件事情你還得連夜去一趟,桓溫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過了江州,在他抵京前,務必把這幾個人解決掉。喏,這是他們的藏身之處?!?p>  褚華接過密信,看了看,冷笑道:“原來田蛟他們果然落入了桓溫手中,沒有了人證,看他今后還怎么翻舊賬?哈哈,姐,想不到這小子還真管用,有他在桓溫身旁,咱們就多了一雙眼睛!”

  褚蒜子看了看荊州來的密信,心想,幸好在桓溫身邊埋了個眼線,收獲真不小!

  式乾殿上,一看御座上司馬奕的坐相,桓溫就很失望。

  側著身,歪著頭,雙目滴溜溜亂轉,還是那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shù)臉幼?,一點威儀都沒有。和穆皇帝比起來,不可同日而語。

  “臣桓溫叩見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次下詔催促,姍姍來遲,你是何居心?”

  司馬奕當即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身旁的褚蒜子輕輕咳嗽一聲,司馬奕馬上改口道:“愛卿快請起!”

  “臣謝陛下!”

  “穆皇帝在時,就對愛卿很器重,哀皇帝也常在朕面前提及愛卿忠君報國之志?!?p>  桓溫奇道:“哀皇帝?”

  “對呀,就是朕之胞兄廣陵王,朕已追謚他為哀皇帝!”

  桓溫頗感意外,司馬奕還算有點良心,知道這個帝位應該是由司馬丕承襲,如今陰差陽錯,落到他的頭上,內(nèi)心里對胞兄還心存感激,難能可貴。

  其實桓溫領會錯了,這哪是良心驅使,而是禍心作祟!

  司馬奕把自己登基后加封改任的文臣武將列舉了一番,然后直奔主題!

  “愛卿多年為朝廷征戰(zhàn),勞苦功高,也該歇歇了。因而,朕和太后商議了,想給愛卿加官進爵……”

  “陛下!”

  桓溫直接打斷了他:“臣無功不受祿,不敢勞朝廷加官,而且臣以為,朝中有一人不僅不該升官,反而應當罷官,下獄問罪!”

  朝中諸臣面面相覷,擔心皇帝和太后被臣子拒絕而惱怒,惹出什么大事,其實更是擔心桓溫這句話是在針對自己。

  “哦,是哪一位啊?”

  桓溫朗聲道:“衛(wèi)將軍褚華!”

  眾人大感意外,沒想到桓溫第一次參加新帝的朝會就大開火力,開口就把太后的親弟弟、剛剛升任衛(wèi)將軍的褚華拉到了靶場,何充也替他捏把汗。

  司馬奕問道:“褚將軍進援洛陽,雖說折損了軍士,這也是軍戎難免之事,但他拱衛(wèi)了洛陽不失,何罪之有?”

  桓溫所指其實并非此事,見皇帝提及,索性就把褚華如何在虎牢關下送死,如何不遵將令追擊鮮卑人之事描述一番。

  說的繪聲繪色,講的明明白白,朝中武將皆偷偷點頭,就連殷浩也以為如此。

  哪知司馬晞這時卻跳了出來,駁斥道:“褚將軍追擊鮮卑人之事,告知了本王,他并未擅自興兵,大司馬或許是記錯了。”

  這無恥小人,眼看褚家再次得勢,馬上調轉槍口,否認事實?;笢氐闪怂谎?,司馬晞自知理虧,扭頭避開。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桓溫馬上抓住了這個譏諷的機會!

  “武陵王這臉色比那襁褓中的嬰兒轉得還快,時陰時晴,時哭時笑。記得在洛陽城時你可沒少咒罵褚家,說他們大勢已去,說他們是秋后的螞蚱,還不知收斂,說他們壞事做絕,免不了遭報應。”

  司馬晞急道:“你,你胡說!”

  “王爺真健忘,褚華在葫蘆谷兵敗,要不是你苦苦敦勸,他還不至于挨鞭子,最后你還不解恨,非要讓桓某拿他開刀問斬,明面上是以肅軍心,實際上是替你泄憤!”

  褚家所有人的目光火辣辣的一齊望向司馬晞,他們相信桓溫這句話確鑿無疑。

  因為,他們的記憶中,司馬晞就是這個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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