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痰咳之癥
蘇建中毒的消息，必然是府內(nèi)人流露出去的。在蘇府，達到蘇建信任的人有很多，但在近期與外人接觸的，就只有新辭職的賬房先生王晉一個。
“你在蘇府干了這么多年，為什么忽然反水？”蘇沐言問道，“我爹到底如何得罪了你，讓你不惜辭職也要做假賬？就算你做了假賬，最后到手的銀子也只有區(qū)區(qū)三百兩，圖什么呢？”
王晉冷哼一聲，“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算出缺了多少銀兩，倒是比蘇建反應快多了。要是從一開始就是你主管賬目，我也不用出此下策！”
“為什么？”蘇沐言想不通，“若是我主管賬目，你一開始就不會得逞！”
“誰從一開始就做假賬了？！”王晉聲音里滿是沉郁的怒火，“你知道是誰最先發(fā)現(xiàn)賬目不對勁的嗎？是我！”
負責管理藥材的家丁謊報賬目，中飽私囊，王晉多年做賬，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并且很快查出內(nèi)賊，押著他到蘇建的凈寬苑，滿以為蘇建會將那人逐出府去，而自己也能因此得以晉升。
沒想到蘇建不但沒有責怪那個家丁，反倒體恤他剛剛失去了雙親，度日艱難，因此主動賜了他十兩紋銀！
“他做了錯事，不但沒有得到懲罰，反而還被賜了銀兩！”王晉咬牙切齒地說，似乎過了這么久，那一幕依舊讓他記憶猶新，“而我在蘇府兢兢業(yè)業(yè)十幾年，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蘇沐言看了一眼圍觀的路人，不少人已經(jīng)被王晉的話打動，神情里都是對他的同情之意。她深吸一口氣，保持著鎮(zhèn)定說道：“所以你就干脆自己下手貪污銀兩了？”
“沐言小姐，我不會上當?shù)摹！蓖鯐x又不傻，他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做假賬，“那些錢是你爹同意我拿的，不信你回去問他。”
蘇建對那個失去雙親的家丁都如此寬懷，對待這個信任了這么久的賬房先生，自然會更加心軟，說不定還真會主動免了他的罪責。
蘇沐言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她換了個話題：“這位壯漢又是怎么回事？”
“他叫倪旦，是外省來的神醫(yī)。”見蘇沐言避開話題，王晉的眼里多了一抹得意之色，“你爹之所以能當上太醫(yī)，都是拜他所賜！”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圍觀的人群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什么，蘇神醫(yī)的醫(yī)術是抄來的？”
“蘇神醫(yī)居然是這種人！”
“不可能吧，這人說謊不打草稿，你們還就真信了？”
“你們看那人長得五大三粗，怎么可能是郎中嘛！”
這句話被王晉聽去，他立刻大叫起來：“長得壯一點怎么就不能當郎中了，不要身材歧視行不行！”
蘇沐言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紛紛，直視著倪旦的雙眼道：“你說我爹做太醫(yī)拜你所賜，有什么證據(jù)？”
“你爹不敢來見我，不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嗎？！他就是剽竊了我的醫(yī)術！”倪旦話說得中氣十足，眼神卻是悄悄避開了她的視線。
看來這是個沒底的。敵人沒底，就相當于我方有底，蘇沐言頓時放寬了心，重新看向王晉：“我爹不出來見你們，是因為他不屑于浪費時間在小魚小蝦上。我來對付你們兩個綽綽有余，不需要他老人家出馬?！?p> 王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
“王先生，你嗓子是不是不大好？”蘇沐言挑了挑眉，“我聽你嗓音總是渾濁不清，恐有痰咳之癥，若不及時治療，恐會拖成重癥??！”
“不要你多管閑事！”
蘇沐言藏住眼里那抹深意，神情懇切地道：“王先生怎么能這么說呢，醫(yī)者仁心，我身為醫(yī)者，必然要關心你的身體呀！”
王晉瞇起眼睛，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見她轉向倪旦，問道：“你覺得呢？”
“呃——沒錯，醫(yī)者確實要關心每一個病患?！蹦叩]有想到她會忽然提到自己，頓時有些亂了陣腳，“王先生的喉疾······確實挺嚴重的。”
其實他只是王晉從外省找來的普通莊稼漢，根本不懂什么醫(yī)術。當時王晉找到了他，說只要他配合做一場戲，扮演半日的郎中，就給他十兩銀子做酬勞，還送他一房小妾，他這才拋下家里人來到了南都。
看著倪旦慌亂的臉色，蘇沐言更加確定他什么都不懂，繼續(xù)施壓道：“那么請問，你準備如何治療他的喉疾？”
王晉及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他為什么要告訴你這個？”
“你們要讓我爹診所關門，讓鄉(xiāng)親們以后去倪旦這里看病，不測試一下他的水平怎么行？”蘇沐言唇角微揚，反問道，“他連區(qū)區(qū)的喉疾都不會治，以后大家還怎么信任他能治療雜難疑癥？”
“你！”王晉狠狠地看著蘇沐言，因為太過用力，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他知道蘇建中了毒，無法出來自證清白，所以此時是污蔑他最合適的時機。只要找來個人假扮郎中，在蘇建的診所門口大鬧一番，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蘇府顧忌名聲，都會派人來處理此事。
在他的想象里，無論他要多少銀子，蘇府都會忍氣吞聲地給他送來——他跟了蘇建太多年，習慣了他寬容忍讓的做事方式，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他怎么也沒想到，在蘇建中毒的當口，蘇沐言竟然會抽空親自處理此事，不僅如此，她做事風格與其父截然不同，竟然當場讓倪旦治病以驗真假。
“怎么樣，倪神醫(yī)，想出來藥方了沒有？”蘇沐言雙眼直視著倪旦，逼著他低下頭去，“這都快過去一柱香的時間了，倪神醫(yī)還是半點頭緒都沒有嗎？”
看到這里，圍觀的人群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真相：“搞了半天，這倪旦就是個騙子??！”
“我就說嘛，蘇神醫(yī)不是那種人，這賬房先生居然編排自己前東家，也是夠惡心的。”
見自己好不容易聚集來的人群漸漸散去，王晉急得差點跳腳，蘇沐言不急不緩地走到他身邊，好心提醒道：“其實我剛才是亂講的，你喉嚨根本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