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突破
閻長澤掃過韓府的牌匾，心中了然。
“這個府宅，住著一件紅傘邪器和一個奇怪的少年?！彼p聲道。
池王一愣，道：“邪器，少年，少年是人？”
閻長澤點頭。
當(dāng)然是人，不然他一生見識廣博，怎么會隨隨便便的道出“奇怪”二字。
“怪不得院子里種了那么多槐樹……”
池王說到“槐樹”，忽然發(fā)現(xiàn)槐樹林的栽種方位似不同尋常。
閻長澤也覺察到不對。
他抽出腰間插著的鐵筆，照著槐樹林的形狀，憑空勾畫起來。
每一筆，都會在虛空中留下一道亮著的短線。
勾完后，兩個文王看著神秘莫測、似藏著天地至理的八卦圖，面面相覷。
“這是什么東西？”
研讀過無數(shù)道藏的兩人都有直覺。
若參透此圖，文尊之境不遠(yuǎn)矣。
過了一會兒，閻長澤澀聲開口。
“要不，咱們下去問問？”
“可?！背赝醺纱啻鸬?。
兩人在韓府門前落下。
閻長澤瞅了瞅池王。
池王會意，走上前敲門。
“啪……啪……啪……”
有魚站在門后，有些為難。
少爺說過，對于上門之人，有殺意或敵意者，弄死。無殺意小偷小摸者，嚇跑。打不過或疑似打不過的，跑。
門外兩個人，就是疑似打不過的……
可是公子剛才又說了，若有人來，開門應(yīng)付，不能打攪到他。
“好難啊?！?p> 有魚緊了緊手上的紅傘，走上前去。
“有魚是不死的，不怕，不怕，我不怕……”
她狀似平靜的打開門，持傘戒備道：“兩位，什么事？”
池王看到有魚，眼中精光一閃。
怪異按外形分類，可分為兇形、獸性、人形三種類型。
兇形怪異的外形奇怪恐怖，毫無靈智可言，只知吞噬生命。哪怕圣人當(dāng)面，也只想著行兇殺人。
獸性怪異初步擁有智慧，察覺不敵會逃跑。
人形怪異的智慧更強(qiáng)。
有的，甚至?xí)腿祟惍a(chǎn)生某種程度的合作。
有魚渾身充斥著文氣，大腦位置白光柔和，還覺醒了文心。
在兩人看來，這很可能是一只罕見的知書達(dá)禮的怪異。
“小娃娃，院子里的樹，是你種的？”池王笑瞇瞇的說道。
有魚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模樣，模樣可愛還有點嬰兒肥，若非顧忌兩人的身份差異，他已經(jīng)摸上去掐一把了。
他雖至中年，但年輕的時候很帥、氣質(zhì)儒雅，比閻長澤的賣相好了很多。
普通的人類女孩，看到他會本能的感覺很親切。
“啊？樹啊，樹是少爺種下的?！?p> 有魚松了口氣。
少爺說過，對方若是問起樹，十有八九是個讀書人，表現(xiàn)乖巧些、胡謅些經(jīng)文，就能糊弄過去。
“那你可知他為何如此栽種？”池王又問，罕見的有些緊張。
“我聽少爺說過，那些樹，是按八卦圖栽種?！庇恤~道。
“八卦……”
兩個文王咀嚼著兩個字，越思考越是心驚。
他們都是飽讀道藏之人，一聽到這個詞語就想到了很多。
有句神秘經(jīng)文從始皇時期流傳到現(xiàn)在：道化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萬物。
無數(shù)年來，普天下的讀書人都在苦苦思索。
只知道四象是代表方位的四種神獸，八卦是指八個方位。
卻不知，道是什么？兩儀是哪兩儀？八卦只是方位，如何定萬物？
今天，在這座凡俗府宅前，他們看到了經(jīng)中真意誕生的希望。
閻長澤忽然想到。
若韓云是某個文道圣人轉(zhuǎn)世，修煉始皇時期的武道逆天功法，身軀強(qiáng)悍至那種境界，便可以理解了。
韓府鬼物身上的文氣，以及似包藏?zé)o數(shù)玄妙的八卦圖，也都可以解釋通了。
“這八卦，可有什么講究？”池王顫聲問道。
“我偶爾聽少爺念過幾句，乾三連西北開天，坤六斷西南八地，兌上缺西方雙澤……其他的都記不清了?！庇恤~答道。
兩個文王想著口訣，似陷入魔怔，仰首望天，沉默良久。
過了一會兒，閻長澤竟流下淚來。
“老夫一生翻閱道藏千萬，自以為閱盡世間真理，沒想到連一個怪異都口出箴言。我……我……”
有魚見他實在哭的傷心，把手伸入傘中，摸出幾張白紙。
“老人家，這是少爺寫的經(jīng)。他說以前的事，好多都不記得了，一些經(jīng)文也記不全了。他扔了好多廢棄的經(jīng)紙，讓我撿了起來。你們要是想看，就拿去吧?！?p> 兩人向她手里的白紙望去。
在他們眼中。
每張白紙上都浸染著一層黃色氣體。
那是只有徹底毀去某件邪器或者寫出傳世經(jīng)文，才會被天地認(rèn)可，自動賦予的功德??！
功德之力，是世間最克怪異之物，卻被小女孩拿在手上。
閻長澤臉色一變，謹(jǐn)慎甚至有些謙卑的問道：“你家少爺寫經(jīng)時，你也在旁邊？”
“是啊，少爺寫的很累，我?guī)退繁??！?p> 閻長澤和池王對視一眼，誰也不敢接下紙頁。
那可是功德金葉，是文道傳世之物。
而且功德并非是他們的，拿到也無法使用，還可能惡了那個少年圣賢。
他們看到了最上面一頁上的文字，再次陷入了魔怔。
池王失神的念了起來。
“為天地立心，為先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p> 這……這……
韓公子這是要以一人之力，恢復(fù)斷絕了的文道傳承??！
兩人激動、震撼，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池王才顫聲問道：“你家少爺可在府上？”
“少爺在大廳寫經(jīng)，說不能讓人打攪到他?！庇恤~老實道。
閻長澤和池王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堅定。
前所未有的熱血，出現(xiàn)在兩個年紀(jì)過百之人的身上，并一下子旺盛起來。
古語有云：朝聞道，夕死可矣。
始皇時期后，文道傳承便斷絕了。
現(xiàn)世的書院書籍和所謂的經(jīng)典道藏，只是后人在一些出土的遺跡殘篇上做的堆砌，看似繁多，實則失了道意。
文修，許久都未聞道。
而轉(zhuǎn)世圣賢就站在他們十幾丈遠(yuǎn)的地方，在為文道傳承的恢復(fù)，銘寫傳世經(jīng)文。
那每一筆、每一劃，都是為恢復(fù)文修道統(tǒng)而寫，對天下書生，都極端重要。
生為書生，何其有幸，能見證此刻。
莫說死域爆發(fā)，便是漫天神魔來了，他們也會殉道而戰(zhàn)。
有魚看著忽然激動起來的兩個人，眼神奇怪，道：“這幾頁紙你們要是不要，不要，我就收起來了啊。”
兩人看著功德金葉，面露神圣之色。
池王道：“這幾頁紙姑娘還是收好吧，我們是萬萬不敢拿的。我叫呂德華，還未請教姑娘的名字？”
第一次有人問她的名字，有魚愣了一下，笑道：“有魚！少爺起的！”
“有魚……”
池王聽到這個名字，感覺不太尋常，道：“不知，姑娘的名字可有什么典故？”
“少爺從經(jīng)中摘出來的，是那一句?！庇恤~脫口而出道：“北冥有魚！”
池王和閻長澤都怔住了。
北冥，顯然是是無數(shù)年來埋葬了無數(shù)高手的北冥海。
據(jù)說始皇時期，有大量墟城建在那里。
現(xiàn)在，早就成了廢墟。
他們正想詢問是什么魚，有魚背逍遙游背的習(xí)慣了，竟自動背了起來。
小女孩的稚嫩背書聲，頓時在韓府門前響起。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鵀轼B，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有魚背完經(jīng)。
兩個文王神情呆滯、一動不動。
只有文氣劇烈翻涌，從腦門中冒出來。
有魚被文氣熏得不太舒服，見兩人不搭理她，就關(guān)上門，回到院子。
有魚離開后，兩人身上的文氣越發(fā)翻涌起來。
“嗤……”
閻長澤身后的鐵筆，池王手中的羽扇，被沸騰的文氣托舉，飛到了半空之中。
海量文氣源源不斷的從兩人的識海中冒出，鉆入鐵筆和羽扇，讓它們散發(fā)出潔白的光芒。
隨著時間推移，魂器的光芒越發(fā)璀璨起來。
他們都是慧根極佳之人，不然也不會在斷了傳承的經(jīng)藏廢墟中，修煉到如此境界。
他們苦讀上百年，積累已然足夠，只差一個契機(jī)。
有魚無意背出的逍遙游，成了他們的契機(jī)。
“有魚，你能解釋一下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嘛？”韓云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口，身邊是抱著紅傘、把頭縮的像鵪鶉一樣的有魚。
他壓榨完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真氣，甚至真氣耗竭又強(qiáng)行寫了幾個字，終究是剩下幾個字沒能寫完，便暫時休息，出來看看。
“他們敲……敲門，我開門。他們問……問樹，我說是八卦陣，他們問……問我的名字，我……”
“你就把逍遙游背了？”
韓云扭頭看她，眼神怪異。
那表情很清晰的傳達(dá)出一個意思。
你是不是傻？
有魚不敢說話，只是點頭。
韓云扶著額頭，哭笑不得。
這傻孩子，暴露了自家根底還不知道。
這可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玄幻世界，弄不好就從哪里冒出來一個滿級大佬。
他雖強(qiáng)，卻遠(yuǎn)遠(yuǎn)稱不上無敵。一個不慎，會惹上大麻煩的。
“我……我看他們不像壞人……”有魚忽然道。
“不像壞人……”韓云嘴角抽搐。
你是怪異?。?p> 你身為怪異的覺悟呢。
不應(yīng)該看到文修，就眼中冒火，吞了他們嘛。
你若沒有無意中修煉出的文心，早就被他們打的休眠了……
一炷香時間過后，文氣還在源源不斷的涌入鐵筆和羽扇。
那是他們實體化的命魂，可施展正道神通。
現(xiàn)在，它們在發(fā)生著更深層次的蛻變。
終于，文氣停止涌出，鐵筆和羽扇光芒萬丈、文氣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