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蟄

　　“宮主?！?p>　　尹予單膝跪地，舉手作揖，低著頭，身子朝向床榻上正在看書的宮主。

　　“何事？”

　　宮主漠了漠神色，仍是繼續(xù)舉著書看著，仿佛漠不關(guān)心其他事情。

　　“宮主，屬下查到齊大人之死與血苓門有關(guān)，特來懇請宮主拿個(gè)主意，是繼續(xù)查下去，還是就此放手？”

　　尹予抬頭望著宮主，手緊了幾分：“血苓門背后牽涉過多，再者那孩子不過是意外得到，屬下認(rèn)為——”

　　“認(rèn)為毫無價(jià)值是么?！?p>　　宮主慢慢將手中的書放下，灰色的眼瞳對上尹予的雙眼，忽明忽暗。

　　“屬下知錯。”

　　尹予面色一緊，頭立刻低了下去。

　　“罷了?！睂m主擺了擺手，“這件事先到此為止。你考慮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牽涉過多對于梓月宮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情?！?p>　　宮主慢慢從床榻上負(fù)手而下，在旁邊的書桌上用毛筆在信紙上寫了幾筆，將筆擱在一邊，再用信紙裹了起來，裝進(jìn)一個(gè)小小不起眼的竹筒中。

　　“將這個(gè)給羅太妃?！睂m主將手中的竹筒遞給了尹予。

　　“是?！币杩粗种械闹裢玻聊貙⑺胍滦渲?。

　　“將尹擇帶回來吧，都過了這些個(gè)月了，他也該回來了。”宮主說完，便再次拿起了書看了起來。

　　“是?！?p>　　宮主擺了擺手，便不再管尹予。

　　“屬下告退?！?p>　　————————————————

　　“主子，您的信?！憋嬛獙⒁粋€(gè)小竹筒遞給了正在欣賞絲蘿藤的女子。

　　女子轉(zhuǎn)過臉，保養(yǎng)極好的臉上隱約露著些皺紋，她拿過了那個(gè)小竹筒，將竹筒中的信紙展開。

　　飲知連忙避開了眼，低著頭。

　　女子看著紙上寫的兩個(gè)字——暗蟄，皺了皺眉，沉思了許久，終究嘆了一口氣，將信紙放入燭火中，看著它慢慢被燒成灰燼。

　　“告訴他們，近些時(shí)日都安分著些，別給哀家盡整些什么幺蛾子出來！”女子銳氣地指示道。

　　“是，主子。”飲知頓了頓，“那——新來的那位火美人——主子有何打算？”

　　“那位，不過是個(gè)美人，能惹出什么禍害來！”女子輕蔑地笑了笑，“不過是個(gè)仗著自己有幾分容顏得寵的女子，背后什么母族都沒支撐著，無非就是陛下的一點(diǎn)喜愛罷了。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在這皇家宮廷中，哀家見得多了，可最終，能有幾個(gè)是能盛寵不衰，永保榮華富貴的？”

　　飲知笑道：“還是主子見多識廣，是奴婢愚鈍了?！?p>　　女子撇了撇飲知微微有點(diǎn)憔悴的臉龐，隨口提到：“你年歲也不小了，總不能只抱著微小的希翼，度過余生吧？”

　　飲知笑著的臉僵住了，苦澀地笑了笑：“主子這是哪里的話，奴婢愿意伺候在主子身邊一輩子，何談什么希翼，奴婢做奴婢了十多年了，已是——”

　　“好了，哀家快聽厭了，你且安安分分的，哀家必定不會虧待了你?！?p>　　“多謝主子?！憋嬛⑽⒊读顺蹲旖?，強(qiáng)顏歡笑。

　　“對了，明兒個(gè)可是瑞兒的六歲生辰，等會將那件鳳凰于飛繁花紋的宮衣拿來?！迸油蝗幌氲搅耸裁矗D(zhuǎn)頭與飲知說道。

　　“是?！憋嬛獞?yīng)聲作答，“主子，您說雖這大殿下剛失了母后不久，但終究只是個(gè)六歲的孩子，以后若是沒了母族的仰仗，怕是——”

　　“他有什么可怕的？他既是長子，又是嫡子，現(xiàn)在你瞧瞧皇帝每天寶貝他的樣子，恨不得將世上所有的寶貝都擱到他那兒。”女子波瀾不驚地說道。

　　“主子說的是，可是這后宮的妃子們，可是想著撫養(yǎng)這大殿下的。畢竟若是誰得了這孩子，誰便在之后的宮闕沉浮中多了一個(gè)保障。主子，您看，您可是這大殿下的親奶奶，若是大殿下從小親近于您，陛下也會常來看看您，也倒是不生了這么多年您未曾養(yǎng)育過陛下的分。”

　　“大膽！”女子一巴掌拍在了飲知的臉上，怒氣橫生地說：“生分？生什么分？哀家是皇帝的生身母親，是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他敢不認(rèn)哀家這個(gè)母親？要不是當(dāng)年哀家被人陷害，失了權(quán)勢，也不至于落到那賤人撫養(yǎng)的份！”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飲知被打得臉紅了一片，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血絲，立刻跪了下去，磕頭認(rèn)錯，“陛下和主子自然是母子情深，萬萬沒有生了分的道理。是奴婢該死，嘴粗了些。”

　　“罷了，起來吧。”女子忍下怒氣，思索了會，“不過你有一點(diǎn)說的倒是不錯，哀家是瑞兒的親生奶奶，自然是要多照顧著他些的?！?p>　　女子不再說話，看著絲蘿藤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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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風(fēng)苑。

　　火因看著停在窗邊枝頭的白鴿，慢慢靠近，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待到周圍沒什么可疑的人時(shí)，她迅速地把白鴿抱了進(jìn)來，將它腳上的信紙拿了下來，只見紙上寫了一個(gè)字：伏。

　　火因默不作聲地將信紙團(tuán)在手中，化為了粉末。

　　火因拿起了紙和筆，開始寫回信，待寫罷，便又藏進(jìn)了白鴿的腳邊。

　　卻不料此時(shí)，一道清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主子。”

　　火因趕緊將白鴿抱了出去，放在窗邊，放飛了它。

　　“主子，這是剛蒸好的翠玉糯米糕，得趁熱吃，更有那糯香味?！弊媲鄬⒍酥谋P子放在桌上，笑著對站在窗邊的火因說道。

　　“主子？”祖青輕聲呼喚著，以為火因并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

　　“祖青。”火因轉(zhuǎn)過了身，眼神柔弱卻暗含探究。

　　“主子趁熱著嘗嘗吧。”祖青平靜地應(yīng)著。

　　“有心了?！被鹨蛭⑽⒌土说皖^，墨色的幾縷長發(fā)隨著窗邊的一陣微風(fēng)在空中飄蕩。

　　火因淡淡地朝祖青笑了笑，“你先退下吧。”

　　“是?！弊媲嘧饕?，轉(zhuǎn)身便離去。

　　待走出苑門的那一刻，祖青微微偏了偏身子，望了望火因，略有所思，走了出去。

　　火因看著那盤糕點(diǎn)，輕捻起一塊，小口地嘗著，眼底盡是晦暗不明。

　　她將手中的糕點(diǎn)慢慢碾碎，眉心緊蹙著，不時(shí)流露出厭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