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次日清晨一道妍麗的陽光照進(jìn)絲質(zhì)的床幔上。啾啾啾,翠鳥婉轉(zhuǎn)的鳴叫聲鉆入驢青竹的耳中。長睫忽閃,睜開眼來。
咕嚕咕嚕肚子又餓起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還是昨日那套,拍拍腦袋這才想起來,昨夜回來之后衣裳也沒換,澡也沒洗,直接撲頭睡了。
她抱著肚子站起來,找了個布巾隨意的把長發(fā)攏起,脫去外面的紗衣,跌跌撞撞的來到凈室洗臉。又簡單地擦了擦身子,睡意已全消。
廚房里也沒什么吃的,嘆一口氣想著今日要去做的事情,回屋換上飛魚服,信步走出來,打開大門。
“大人,”黑面具依舊恭敬的站在門外。
虞青竹皺著眉頭打量著他,見他身上的衣衫竟是一個常服。站出門外問道,“怎么?你為何穿這樣一身衣裳?”
聞淵張目看著她,束起了男子發(fā)束,穿上了飛魚服。盈盈一握的纖腰,束上金玉帶。儼然一瀟灑俊逸的少年郎。
他拱手說道:“大人,要去衙署公干嗎?”
虞青竹皺眉道,“不是說今日可以去拜訪那幾位官員了嗎?”
難道她理解錯了嗎?虞青竹抬起手撫撫額頭。
“大人要隱蔽的話,最好是晚上去。”聞淵提醒道。
晚上去,晚上去,隱蔽,隱蔽……,虞青竹一手叉腰,一手撫額,對了,是要晚上去的,白日里穿著這身衣服炸炸呼呼去,沒得嚇著旁邊的百姓。
她瞥一眼聞淵,不置可否回身又退到大門里去了。圓月門再次在聞淵的眼前關(guān)上。
閆明和魯豹子倚在門前的拴馬樁上好整以瑕的看著他們的老大??催@架勢,這份兒耐心老大是發(fā)了春心了嗎?不,是肯定發(fā)了春心了!
圓月門再次打開,虞青竹已換了一身女子衣衫,普普通通不帶任何紋飾的米白襦裙,趁著她白皙的臉蛋,整齊的長發(fā)??瓷先ゾ褪且粋€乖巧的妙齡女子。
可這女子臉上的表情卻不茍言笑,嚴(yán)肅地有些老氣,與年齡不相稱。
她徑直走到一匹黑色的馬前面,牽過韁繩來。翻身爬上馬背。高高的看著聞淵說道:“你帶我去崔青鸞的兄長教書的地方?!?p> 聞淵收回眼光,說道:“是?!?p> 身子卻是不動。
“怎么了?”青竹擰眉道。
聞淵垂下頭去,說道:“大人女子的裝扮還是不宜騎馬。”
又不能騎馬,青竹眉頭蹙起來,臉上戴了不愉,“是你的人說整日走路腿要酸掉了,我這才去學(xué)的騎馬,現(xiàn)在又不能騎?”
一陣微風(fēng)夾裹著花香吹過來,虞青竹的裙擺隨之上揚(yáng),聞淵再次拱手說道:“大人女子裝扮不宜騎馬,請下馬還是做轎子去?!?p> “我知道,”青竹皺眉,“我是女人的時候不宜騎馬,可今日是尋常穿著,又是去農(nóng)莊偏遠(yuǎn)之地,騎的快些,不礙事。”最重要的是,有他在,那些想監(jiān)視她的人,沒那么容易靠近。
她雙腿一夾馬腹,裙擺掀起來,里面雖然穿了褲裝,但腿部的線條完全的露出來,凸顯無疑。
“大人,”聞淵再次說道,”大人請乘轎子,要接近崔青鸞,若是騎馬于東區(qū),穿街過市,太過張揚(yáng),崔青鸞未必喜歡?!?p> 虞青竹拉過韁繩制止馬兒,如鳳凰般的眼尾微微上挑,冷冷地瞥了一眼他,說道:”每次說話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說清楚?!?p> 聞淵只是微垂著眼眸不說話。
青竹跳下馬來,徑直鉆入轎子中,簡略的說道,“走吧。”
轎子平穩(wěn)且快速的走了一個多時辰停下了。
出了轎子,青竹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麥田,青綠色的秸稈頂著沉沉的麥穗迎風(fēng)左右擺動,沁人的青草香氣,讓人心情舒暢。綠油油的青草地,不知名的五顏六色的野花遍地都是。
在這片草地中央有一座茅草屋。茅草結(jié)成圓形的拱頂,幾個結(jié)實(shí)的大木樁撐起,視野開闊,屋下擺放著二十幾張桌椅,桌椅旁邊坐著搖頭晃腦地讀著圣賢書的稚童們。
青竹看著看著,水眸里漾出笑意。一直沉冷煩躁的眼神再也不見,換之以溫柔,和煦的光芒。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向這片青翠靠近,向這片奶聲奶氣的讀書聲靠近。
藍(lán)藍(lán)的天空之下,碧綠的青草地之間,一茅草穹廬,覆蓋著二十幾個世間最純凈的心靈,這本身就像一幅畫,虞青竹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柔起來。
果然,今日穿著女子衣服是對的。她腳步輕移,慢慢的靠近,再靠近,美眸睜開去看。
茅屋的主位上坐著一名玉衣男子。他眉眼溫柔。正輕聲附和著孩子們念的三字經(jīng)。偶然回轉(zhuǎn)過頭來,虞青竹看清了他的樣貌。
劍眉星目。鵝蛋型的臉,線條突起著男子的輪廓分明。一雙丹唇似春日里盛開的花瓣,點(diǎn)綴在他如冠玉般的臉上。好一張俊秀與美兼具的臉龐。
一個篇章念完了,他抬起笑臉來稱贊孩子們念的好,孩童們歡呼雀躍起來,一個個離開座位,撲到他的身上,圍繞著他,擁抱著他,臉上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男子也開心地笑著。
他的身子卻一動未動。有一個家仆走進(jìn)來,低聲說道,“少爺我們?nèi)ズ赛c(diǎn)茶吧,休息一下?!?p> 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
家仆手下用力,男子的身子動了,虞青竹看得分明,它隨著一張黑色的輪椅被推了出來。
這樣一個清風(fēng)明月的男子竟然是個癱子,虞青竹的眼神一緊。
男子已出了茅屋,仆人推著他行走在田間小徑上,與虞青竹越來越近。
男子注意到了她。
一片姹紫嫣紅之中,一俏麗的女子立于天地之間。她也正朝自己看過來。
輪椅漸行漸近,女子站在路中央并未讓開。
二人離得很近了,微風(fēng)拂面,男子身上的竹青紗衣迎風(fēng)起舞,趁著他略顯蒼白的面容,整個人我見猶憐。
對,就是我見猶憐,這個詞于青竹腦海里立刻蹦出來了。
男子微仰著面容,如星辰般的眼睛看著虞青竹。慢慢的唇瓣上揚(yáng)?,F(xiàn)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