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祥費挺大勁兒，把兒子的工作安排妥了，可是洪霞并不滿意。她覺得兒子進企業(yè)是委屈了他，隔三差五念秧兒：“當公務(wù)員不行，能進個事業(yè)單位也行啊?！?p> 林春祥生氣說：“你要是能辦你辦，我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了?！?p> 洪霞惡語譏諷：“我要是能辦找你干什么？好男人從來不攀女人，只有干不了大事的男人才指望女人，和女人較勁！”
林爽去了企業(yè)財務(wù)科之后，工資并沒有增加多少。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林春祥知道他還是不夠花，可這一段日子平靜得很，兒子再沒有跟他要錢。他心里不踏實，總感覺這種平靜不是好現(xiàn)象，預(yù)感到有點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一天晚上，林春祥家里來了一個小伙兒，林春祥開門問他找誰？來人問是林爽家吧？林春祥答是，問他你是誰？這時候林爽聽見動靜，急忙從他屋里出來，搶過話頭說：“爸，他是我同學(xué)，找我有事兒?！闭f著把林春祥推進大屋，把門關(guān)嚴，轉(zhuǎn)身把來人領(lǐng)進自己的小屋里。
兒子的表現(xiàn)有點兒怪，林春祥覺得蹊蹺，就進了兒子的房間?？此M來兒子有些慌亂，解釋說：“爸，我同學(xué)找我有點事兒，你別摻和，回你屋······”
小伙兒打斷林爽的話說：“叔，是這么回事兒，他跟我借了三萬塊錢，工資折壓在我這了。錢一到手，他就把存折掛失了，這不是詐騙嗎？”
林春祥什么都明白了，問小伙兒：“你想要怎么辦？”
“我要求他現(xiàn)在就還錢，不還明天我就起訴他?！?p> “你要是跟他要呢，他肯定沒有；你要是跟我要呢，現(xiàn)在銀行下班了，我家里也沒有那么多現(xiàn)金，還不了。你一天都不等，明天就要起訴，那你就起吧?！?p> “叔，你要是能還，我就給你們一天時間，明天晚上之前還也行。”
“明天也不行，我明天清早就去賓館開會，要開一整天。”
“后天行吧？我不能再往后延，最晚后天?！?p> “后天行，到時候你來找我?！?p> 小伙兒走后，林春祥問兒子：“幾分的利息？”
“三分?！?p> “都干什么啦？”
“給花花買鉆戒了。”
林春祥想，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兒子念大學(xué)時，為什么錢總是不夠花，為什么總是讓他寄錢，大都花在了花花身上，他那時候大概就貸過黑錢了。
洪霞進屋來，聽說兒子在外面借了高利貸，用兩手握拳使勁捶打兒子的前胸，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呼呼嚎嚎地數(shù)叨了兒子一大氣兒。
林爽態(tài)度挺好，哭著跟媽媽承認錯誤，表示今后改正。
洪霞信佛以后，整天神神叨叨的。兒子頭些年挺好的，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了一個吞噬鈔票的魔鬼，她覺得這里邊有說道兒，第二天就去見了一個佛家大師。大師問過林爽的生日時辰，斷言說孩子的爸爸身邊有一個女人，是個掃帚星，不把她趕走你家永無寧日。
回到家里，洪霞把大師的話學(xué)給林春祥，還添油加醋說：“我說你外邊有人，你一個沒有十個沒有，這回人家大師說了，你還不承認？大師的話從來沒有錯說的！她是個掃帚星，你趕緊離她遠遠的，林爽走到今天，和她有百分之百的關(guān)系?！?p> 林春祥知道洪霞又在敲山震虎，手上并沒有百分百的證據(jù)，就說：“我現(xiàn)在除了工作上打交道之外，和女人根本不來往，每天按點上班到點下班，外邊哪有什么人？社會上到處打假，那個大師就是個假貨，就應(yīng)該被打?！?p> “你說沒有，一天給人家打那么多電話怎么回事兒？家里的黃頭發(fā)哪兒來的？”
門外有敲門聲，林春祥嚇一跳，前天來過一個上門索賬的，今天難道又來一個不成，現(xiàn)在他對兒子徹底失去了信任。
門外的人喊起來，是抄燃氣表的。抄表員進屋抄完表填完通知單，去廚房里檢查了一下燃氣罩，走的時候把碳素筆落在屋里。林春祥發(fā)現(xiàn)后趕緊喊住她，把筆還她手里。關(guān)門后他跟洪霞說：“你看看你看看，這個收燃氣費的小姑娘就是黃頭發(fā)，還有那個收水費的小媳婦也是黃頭發(fā)，她們誰都保不齊不掉兩根頭發(fā)啊。還有那支筆，我要是不發(fā)現(xiàn)，和你說出大天來也說不清?！?p>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非得讓我抓住現(xiàn)行才認賬?！?p> 林爽的承諾并沒有兌現(xiàn)，老毛病一犯再犯，隔不長時間借一次高利貸，接連借了了好幾次。還過幾次之后，林春祥堅決不管了。
洪霞不干，跟林春祥說欠債遲早是得還的，晚還不如早還。你想想，我睡覺的時候利息蹭蹭往上漲，讓我怎能睡得著？
林春祥沒辦法，只能依了洪霞。一來二去，林春祥家里那點積蓄折騰光了。林春祥下令給兒子，以后下班以后，必須待家里，不許外出。
林爽倒是聽話，下班按時回家，沒事兒就倒床上，不跟林春祥說話，一刻不停地看手機?；ɑㄒ餐﹂L時間不來，看得出來林爽孤寂得很。
母親對兒子的愛看得見摸得著，父親對兒子的愛是藏在心里的。兒子每晚看手機看到很晚，總是困得不行時，手機放在枕頭邊腦袋一歪就睡著了。林春祥看見了，讓洪霞告訴兒子，睡覺時手機放遠一點兒，有輻射。
林春祥看微信，看到一個視頻說充電時不能玩手機，有人因為這個吃了大虧，手機爆炸受了傷，而且很嚴重。兒子經(jīng)常手機一邊充電一邊玩游戲，林春祥把這條視頻轉(zhuǎn)發(fā)給洪霞，告訴洪霞轉(zhuǎn)發(fā)給兒子。
有一天晚上，“屎頭”給林春祥打來一個電話，說有幾個熟悉的部門領(lǐng)導(dǎo)出事了，因為頭兩年企業(yè)改制時受賄，被檢察機關(guān)抓了起來。末了讓他再找一找那十發(fā)子彈，最好是找到還給他。實在找不到，跟誰都不要再提這件事情。
放下電話，林春祥心里撲通撲通跳了半天，一宿也沒睡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