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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青春多憾事

第十八節(jié)

回望青春多憾事 趙志林202 4634 2020-10-02 08:35:37

  快到月底,于倩華的業(yè)績原地踏步,還是那三萬元,并沒有一點(diǎn)兒增加。盡管她很努力,每天早出晚歸,可是愿望很豐滿,現(xiàn)實(shí)很骨感,出國旅游的事兒,十有八九是涼涼的了。

  馬芳杰知道于倩華要是找到杜廣海,杜廣海肯定能在她手里買一單,成全她的愿望??伤焐险f的是另一種聲音:“杜廣海不認(rèn)同保險,我以前找過他,說出大天來也不買,回過頭來請我吃了一頓好飯,送我一張五百元的購物卡,花的錢也趕上一個小單子了?!?p>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己去不成,就不想讓于倩華一個人去。

  于倩華說:“去不成就不去,老實(shí)兒地在家待著,也不能掉二斤肉!”

  杜廣河事件之后,杜廣海感覺到于倩華心理上的變化,和自己不像以前那樣抵觸,想約同學(xué)出來吃飯,林春祥答應(yīng)了,王繁星也答應(yīng)了,到于倩華和馬芳杰那里便卡住了。

  于倩華說公司里面忙,沒有時間,多余的一句不說。馬芳杰也說忙,也是多余的話不說。杜廣海問林春祥,她們干什么那么忙?。苛执合橹涝?,把什么都說了。

  杜廣海有點(diǎn)兒難心?,F(xiàn)在他想在于倩華手里買一單,又怕馬芳杰知道了不高興,思來想去,他想出來一個辦法。

  杜廣海選在早晨上班之前,給于倩華打了個電話,讓她開過晨會之后去找自己的一個客戶。杜廣海交代說:“你到那里提我就行,不用多說話,他肯定會買一單。千萬記住不要讓馬芳杰知道,別哪一天說漏了嘴?!?p>  于倩華心理上并不怎么愿意接受杜廣海幫忙,可是這個保單誘惑太大了,她實(shí)在難以拒絕。

  按照杜廣海所說的地址,于倩華坐線路車過去了。路上她在心里抱怨杜廣海,話說得不明不白,只說讓我去,那邊能買多少啊?一星半點(diǎn)的小單子,解決不了大問題,也犯不上用你一回。

  她想問一問杜廣海怎么和那邊說的,那邊答應(yīng)的額度是多少,又怕杜廣海嫌自己啰嗦,哪句話惹得不高興,答應(yīng)的事收了回去。哎——到那兒再說吧,他不是說過了,只要自己去就行么。

  于倩華心里忐忐忑忑的,來到了城郊的一家小型水泥廠。老板見到于倩華后爽快地說,廣海有話咱們就辦。這些年,廣海給我不少關(guān)照,早想幫他做點(diǎn)什么。

  于倩華給他介紹了幾個險種,他選好了一個,沒費(fèi)什么周折,躉交五萬元的單子就做成了。簽完單子之后,那個老板開車,拉著于倩華去了附近的一家儲蓄所,起出五萬元打在了于倩華的卡上。

  分手的時候,于倩華向他致謝,說哪天請他的客。老板說:“不用謝我,要謝你就謝廣海。再說了,我也不是拿錢打水漂,我是投資啊?!?p>  第二天早晨,公司職場的大門口挫了一塊宣傳板,上面貼一張快報,于倩華的名字赫然寫在上面,表彰她簽了一張躉交五萬的大單,獲得了出國旅游的資格。

  大晨會上,處經(jīng)理讓于倩華做經(jīng)驗(yàn)分享。她原本是一個低調(diào)的人,一點(diǎn)兒也不愿意講,可是處經(jīng)理不答應(yīng),她不得已講了幾句。

  于倩華的講述沒有半點(diǎn)的夸張成份,一副無所謂甚至有點(diǎn)兒淡漠的表情,可是馬芳杰把講臺上的于倩華看得如一碗清水。在她眼里,于倩華那份藏在內(nèi)心里的得意是掩飾不住的。

  于倩華講完回到自己的辦公區(qū),馬芳杰拿腔弄調(diào)地跟她說:“倩華,我干保險有幾年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大單,你怎么做下的,給我傳授一下經(jīng)驗(yàn)唄。”

  于倩華搪塞說“剛才不是說了么,就是一個親戚?!?p>  “真是一個親戚么,我看不像。你這人不會說謊,真話假話都在臉上寫著?!?p>  于倩華從來不會說假話,現(xiàn)在謊話被人當(dāng)面揭穿,她一副窘態(tài)。

  “你不說我也知道?!瘪R芳杰狡狤地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馬芳杰拼死拼活,到現(xiàn)在上了兩萬多一點(diǎn)兒,她自己著急,于倩華也替她著急。可是著急歸著急,怎么急也是生不出客戶,也生不出錢來呀!

  接近月底時,杜廣海打電話把馬芳杰叫去廠里,問她差多少,然后選了一個錢數(shù)十分接近的險種,買了一單。

  馬芳杰的單子交上去后,樂不可支地和于倩華說:“倩華,從打你來公司,我借了不少力,入司好幾年,頭一回上三萬的大單,謝謝你呀!”

  于倩華故意做出一副傻傻的樣子:“你說的什么呀,我聽不懂!”

  “我剛?cè)チ藦V海那里,做什么你猜?”

  其實(shí)于倩華是知道的,杜廣海事先和她說過,要在馬芳杰手里買一單。他說:“開始我想背著她,可又一想,她遲早會知道。別因?yàn)檫@個事兒,給你倆制造矛盾。再說我以前跟她說過,往后你只要聽說我在別人手里買保險了,指定在你手里也買一單?!?p>  于倩華裝糊涂:“我猜不著?!奔热划?dāng)初說單子是親屬買下的,已經(jīng)撒了慌兒,還是撒到底吧。馬芳杰可能已經(jīng)看破,但是咱不能說破。

  月底的一天下午,保險公司租下一家影劇院,開了一個表彰大會。馬芳杰給杜廣海打電話,讓他過來看看,還說已經(jīng)和林春祥說妥,他也過來,杜廣海答應(yīng)了。

  表彰大會氣氛很熱烈,領(lǐng)導(dǎo)講完話宣讀獲獎名單,于倩華和馬芳杰她們上臺領(lǐng)取獎杯。在所有獲獎人員當(dāng)中,于倩華是唯一一個入司不到半年的新人。

  為表彰于倩華的業(yè)績,公司把她的女兒珍珍從學(xué)校請過來,做了一個特別節(jié)目。因?yàn)槭虑安]有告訴于倩華,她并不知情,直到珍珍站到了舞臺下面的幻燈機(jī)旁邊,她才知道珍珍來了會場。

  于倩華先是看見舞臺的屏幕上,幻燈機(jī)的光柱打出一張照片來,是自己在家里伏在桌子上填單的畫面。里面有人配音,是女兒珍珍。

  “我生長在單親家庭,有一個漂亮的媽媽。她雖然人到中年,可是她很年輕,像一個小姑娘,美麗端莊。比外表更美麗的,是她的心靈。

  “她是一個下崗工人,沒有工資收入,但是她不向命運(yùn)低頭,勇敢地挑起家庭生活的重?fù)?dān)。

  “她是性格內(nèi)向的人,不愿意與人交流,可是她說,為了女兒,為了家庭,我要努力改變自己,盡量做一個善于與人交流的人?!?p>  于倩華心想,這個丫頭,這張照片自己頭一次看過,她什么時候偷拍的呢?

  緊接著舞臺的屏幕上,又陸續(xù)打出一一幅幅畫面:

  汶川地震的現(xiàn)場,巨大的樓板下面,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母親,身子做出拱衛(wèi)狀,雙臂下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奄奄一息。樓板之上,營救人員正展開搶救。

  一座摩天大樓著火了,冒出滾滾濃煙,一扇打開的窗戶,有一個婦女身子探出窗外,使出全身力氣,托舉一個嬰兒,口中喊著:救救我的孩子。大樓底下,停了幾輛消防車,消防隊員正忙著架設(shè)云梯。

  非洲大草原上,遷徙的陸群渡過一條河流,河水中有一頭母鹿領(lǐng)一頭小鹿。一條巨大的鱷魚撲過來,母鹿搶到鱷魚和小鹿中間一動不動了。鱷魚張開大口咬住了母鹿。畫面上方打出讀者留言,質(zhì)本柔弱,為母則剛。

  蒼茫的大海里,一頭分娩過后的藍(lán)鯨,頭頂著自己的孩子,不讓它落下去。字幕上寫著幼鯨早已死亡,母親頂著它游過了一千多海里。

  最后珍珍說:“媽媽,我愛你?!?p>  于倩華看得激動不已,熱淚涌滿了眼眶,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杜廣海和林春祥坐在靠近舞臺不遠(yuǎn)的地方,離放置幻燈機(jī)的位置很近。珍珍站在幻燈機(jī)的旁邊,林春祥頭一次見到她。他目光直直地把珍珍盯了半天,說出了心里邊的疑惑:“廣海,我怎么看珍珍怎么像你,額頭啊,眼睛啊,還有微笑的模樣,越看越像!”

  “我頭一次見她時,也看著有點(diǎn)像我?!?p>  “能不能······”

  “不可能?!?p>  “怎么就不可能呢?”

  “我離開邊溝村已經(jīng)三十年,她今年才二十四歲,年齡差了恁多,怎么可能呢?”

  林春祥不吱聲了,一個勁地晃頭。

  珍珍做完幻燈片走過來了,跟杜廣海打招呼,雖然只見過一次面,卻稱他為老朋友,仿佛有種天然的親近感。她的性格不像于倩華,比她外向。杜廣海喜歡她這種親近,更喜歡珍珍這個人,稱她為忘年交。

  杜廣海和林春祥提前走了,珍珍提前回學(xué)校了,表彰大會結(jié)束時已是傍晚。從影劇院出來,員工們都各回各家,只有于倩華還要到公司去。后天要出遠(yuǎn)門,一走就是一周多,下個月的單子還沒有垵兒,她要回公司翻一翻計劃書,勾畫一個重點(diǎn)拜訪名單,順便打幾個電話,做一點(diǎn)兒超前的準(zhǔn)備工作,免得回來后手忙腳亂的。

  于倩華走在路上,心里邊滿滿的幸福與快來,微風(fēng)拂面,美好的心情泛濫起來。正是晚高峰,馬路上擠擠挨挨的汽車,像站成排的甲蟲,緩慢地向前涌動;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馬路盡頭,夾街聳立的兩排高樓中間,血紅的太陽垂掛在那兒;高樓的玻璃窗上,閃耀著一團(tuán)團(tuán)赤紅的火焰。

  這一個傍晚,杜廣海在廠里看電視,看他喜歡的CBA,是本省客場對BJ隊。這是一對老冤家,總決賽兩個隊碰頭已經(jīng)好幾次了,本省還沒拿過總冠軍,被人家戲稱千年老二。現(xiàn)在是常規(guī)賽,正打得難分難解,比分交替上升看不出勝負(fù)來。杜廣海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跟著著急跟著使勁兒。

  林春祥參加一個飯局,是本系統(tǒng)各公司的一幫弟兄們,有八九個人。這些人在一起,有很多不成文卻不得不遵守的規(guī)則。

  先說座次,東道主和職務(wù)最高的那一位要坐在上首,面向門口的那個位置,然后按照職務(wù)高低排下來。

  再說東道主斟酒,基本也是這個順序。東道主要先給自己身邊的職務(wù)最高的人斟酒,然后以此類推,千萬不能亂來。離得遠(yuǎn)的、職務(wù)又不高,把酒瓶遞過去讓他們自己倒就行,如果職務(wù)明顯高于東道主,那當(dāng)然不能失禮,必須都給倒上。

  祝酒也是有規(guī)矩的,也要遵守這個順序,哪個涉世不深的愣頭青在酒桌上沒輪到自己說話搶先說了,會被人恥笑做人不成熟,舉止不得體。

  林春祥先前很不屑于理會這些規(guī)則,覺得像科舉考試中的八股文,迂腐得讓人難以忍受,可是時間長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力改變這樣的規(guī)則,慢慢就適應(yīng)了。

  王繁星在加班,老板在華聯(lián)商場包了一個裝修的活兒,他和一起干活的人白天做好了圍擋,又往現(xiàn)場上了不少的沙子、水泥、地磚、墻磚、夾芯板什么的,因?yàn)槿A聯(lián)商場白天要正常營業(yè),工期短時間緊,晚上要加班到十二點(diǎn)。

  條件優(yōu)渥的趙田同學(xué)從美國回來了,正在自家樓下的麻將館打麻將。人說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就是一個嫁得好的女人。年輕時找了一個沉穩(wěn)能干的男人,一個來自農(nóng)村的退伍兵,在部隊提了干,轉(zhuǎn)業(yè)后進(jìn)本市一家大型國企當(dāng)做基層干部,后來當(dāng)了一個處長,當(dāng)了副總,一步步干上去了,每月都把厚厚一沓工資交給她。

  她自己提前退休了,退休金不是很多,可她家里從來不缺錢。她每天的職責(zé),就是讓丈夫吃好喝好,做到了這一條就萬事大吉。閑下來時她沒有別的愛好,就愛打個小麻將,坐在煙氣繚繞的麻將館里,消磨閑暇的時光。

  馬芳杰工作再忙,每天晚飯后都要去附近的虎嘯公園遛彎兒。園中有一個小廣場,里面有一伙人跳廣場舞,她動不動跟著跳上一大氣兒。

  最近不跳了,因?yàn)槲⑿派险f,新的研究成果表明,唱歌是最佳的健身方式。小廣場邊上的大臺階那兒,就有一伙唱歌的,她改跟著唱歌了。

  這個晚上樂隊來了新樂手,一個手風(fēng)琴演奏師,樂隊的隊伍壯大了,合奏起來比以前雄壯得多,氣勢磅礴的。樂隊有了變化,唱歌的人也比往常賣力,他們正在唱《長江之歌》:

  “你從雪山走來,

  春潮是你的風(fēng)采,

  你向東海奔去,

  驚濤是你的氣概。

  ······”

  到了出行的這天,保險公司的樓下停了一輛漂亮的中巴,員工們前呼后擁地把于倩華、馬芳杰和部分獲獎出國旅游的員工一道送下樓。要上車的時候,于倩華看見杜廣海來了,從轎車的后備箱里拎出兩袋水果,急匆匆地趕過來,遞給她和馬芳杰一人一袋。

  馬芳杰接過來,逗了杜廣海一句:“杜廣海呀杜廣海,你干嘛搞得這么平均主義,就不會給于倩華多一點(diǎn)兒,難道我會挑你的理不成?”

  于倩華站在杜廣海面前,看見他的體恤衫系在褲帶里邊繃得緊緊的,伸出手來把他的體恤衫往外抻了抻,把原來的皺褶展平。這個細(xì)微的動作,讓杜廣海心里邊溫暖了好幾天。

  面包車開走了,于倩華透過后面的車窗回頭望去,只見同事們已經(jīng)回到樓里,只剩杜廣海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路邊,朝這邊張望。

  于倩華覺得杜廣海好孤單,孤單得有點(diǎn)可憐,孤單得讓人心疼。馬路兩邊的大樓越長越高,杜廣海的身影越來越小,于倩華突然覺得自己和杜廣海之間系上了一條絲線,中巴車開得越快,那條絲線繃得越緊,這種感覺她清楚地記得在邊溝村的時候有過,現(xiàn)在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她現(xiàn)在從心里邊覺得杜廣海對自己是真的好,這些年不是杜廣海欠自己的,是自己欠人家的,可是她很在意女兒珍珍的感受,要聽一聽珍珍的意見,同時她心里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想找一個合適的機(jī)會跟珍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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