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一直有個很熟悉的聲音向她訴說。
“沾沾,我不怪你了,你早點醒,我們還要成婚呢?!?p> “沾沾,你是不是因為凌霄閣被毀了不開心才不愿意醒的?我替你重建一個,你早點醒來好不好?”
“沾沾,我不好,你快點起來好不好?”
“沾沾,你再不醒來成婚就是抗旨了,要誅九族的。”
“沾沾,上一次我等了你九年,你也沒有嫁給我。這一次不能反悔了。”
“沾沾,這一次你讓我怎么找你啊?!?p> “沾沾,我愛你,我好愛你……”
“沾沾……”
像是終于睡夠了,終于愿意醒了?;ㄖ猜犻_了眼睛,周圍的一切都不是熟悉的了。
這是大哥的凌穹閣。
她的凌霄閣,毀了。
她無暇思及那么多,嘗試著動了動左手食指,麻漲漲的,像是許久血液不通導(dǎo)致的后遺癥。
“醒了?醒了!”忘憂見她醒了,抹了抹眼角的淚朝外喊,“大小姐醒了!”
又一把拉住她的手,撇撇嘴,又要抹眼淚,“小姐……你嚇?biāo)牢覀兞?!?p> 花知安淡淡笑笑,有些艱難地抬起手來抹掉她臉上的淚,“好了,別哭了?!?p> 她抿了抿唇,“是誰救我出來的?”
她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盡管她隱隱約約知道答案。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聞到了淡淡的凌霄花香味和草藥香,可她還是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
“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帶您出來的?!蓖鼞n哭的停不下來,紫荊在旁邊替她回了花知安的話。
大哥和二哥?不是言紀(jì)行?
可那……難道真的只是幻覺嗎?
她卻突然想起棣棠之前的話
他……出征了
花知安掙扎著下床,忘憂和紫荊急忙來攙,“小姐!您要干什么?小姐!”
花知安一把握住紫荊的手,淚珠兒從眼眶流出,“言紀(jì)行呢?言紀(jì)行在哪?我要去找他!讓我去找他!求你,求你……”
“花小姐哎!”內(nèi)侍急急從門外進(jìn)來,“喲!大小姐哎!您快歇著吧!”
“和總管,三……三殿下呢?他怎么樣?”
“三殿下他好著呢!您快歇著吧!”和公公幫著忘憂攙了把,隨即又重新開口,“我是來傳陛下口諭的,花府劫難,花府長小姐花知安受難,不宜操勞,婚事暫且延期。您好生養(yǎng)著身子!”
延期……
這個節(jié)骨眼上說延期和退婚什么區(qū)別?!
花知安眼看就要暈過去,扶著桌子晃了幾下,勉強穩(wěn)住身形。竭力壓住聲音里的顫抖。
“我要見他,求你了,和總管,讓我見他。”
她雙膝一軟,眼看就要跪下。
和公公趕忙伸手來攙她
“三殿下到。”小廝突然過來傳報。
和公公有些詫異,意外至極看向門口。
男人一身黑金明紋長袍。渾身上下捂得嚴(yán)絲合縫,只留得一張近乎蒼白的臉在外面。他面容嚴(yán)肅,氣場凌厲,卻在看到她那一剎那,周身寒冰化春水。
可話還是不留情面的,“見我干嘛?不是要離開我?”
花和安朝他撲過去,一個勁得搖頭,“不,不,我愛你,我好愛你……”
言紀(jì)行悶哼一聲,皺眉。旁邊的慎德見狀,想要來扶他,卻被他拂開。他輕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有些艱難地彎腰,在她額前印下一吻。
“等我,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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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紀(jì)行到底沒有撐回王府,一出凌穹閣就吐了一癱血,觸目驚心?;ㄖ惨蚕袷怯懈袘?yīng)一般,看著言紀(jì)行出了門,就直直倒下去。
再醒來時,又是半夜,天邊沒幾顆星星。花和安平躺在床上,好一會,才翻身下床。紫荊和忘憂都睡了,夕顏在守夜,見到她又趕忙迎過來。
“小姐要去哪?”
花知安不說話,輕搖了搖頭,手指了指院門。
她回了凌霄閣。
一片狼藉。
凌霄閣確實是毀了。大殿、偏房只留了個骨架立在原地,沾水湖旁的石頭上有火燎過的黑痕,飛臨亭也只剩了幾根柱子佇立。她最愛的那幾株凌霄花只剩了黧黑彎曲的蔓,攀附在同樣焦黑的樹干上。
像干枯的張牙舞爪的動物的爪。
花知安沒讓夕顏跟來,只一個人靜靜在院中游走
她舍不得凌霄閣。
因了家世顯貴,她自幼便與那些個皇子皇孫混在一處,跟著他們稱兄稱姊,如同親兄弟姐妹一般。
他和她,幾乎所有美好的記憶都發(fā)生在這處閣院中,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斥著他們之間的美好回憶。
可現(xiàn)在,凌霄閣毀了,連帶著所有美好都埋葬于此。
花知安尋了處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看著這處發(fā)呆。她突然覺得很冷,像是骨髓里灌了冰,由內(nèi)向外地冷。
可這里明明剛發(fā)生了一場大火
天漸明,東方漸漸染上橙紅色。花知安跺了跺有些發(fā)麻的腳,往大殿里走。
借著還不算太足的光,她勉強能看清這里面。
她是來找梳妝臺的。
給言紀(jì)行做的香囊都在那里面,希望沒有被燒掉。
她找到了。
只不過抽屜里沒有一只香囊,只有薄薄的一封書信
“沾沾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