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何想法?”李言棠回過神來,問向身邊的薛將軍。
“胡人善騎射,大抵應該還是以騎兵為主。我軍騎兵數(shù)量上不占優(yōu)勢,而且,該城地勢上來說,城外的北側(cè)草原地勢更高,敵人騎兵來犯,猶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我們出發(fā)前,軍報上曾說城北已失地近百里,只剩五十里不到就兵臨西涼城下了。不知這二十多天里,會有何進展。這是目前危急的地方,時間緊,我們無法設刺馬釘或者刺障,只能騎兵硬拼?!?p> 李言棠看到地圖,有些擔心?!安恢鳑龀堑氖剀娔懿荒苁氐米?。我們雖然騎兵少,若只守城的話,增加弓箭防御,也是一計。但若想收復失地,就得買馬擴充騎兵,硬拼硬?!?p> “沒錯,我也正有此打算。之前在奈城時,我就已經(jīng)買下城內(nèi)所有弓箭。不過,還不一定夠?!?p> 李言棠指著地圖。“西涼城地勢開闊,是極易攻破的地方,所以,必須保住。達到西涼城后,將軍不妨派專人去驛館聯(lián)絡,將周邊的極泉城、孤葉城等地的弓箭調(diào)配起來,再命軍工司加快補給武器的打造?!?p> 司空將軍回來,遇到雨櫻正在為李言棠洗衣服,和她閑聊了幾句,才又走過來。他看到李言棠和薛將軍正在討論作戰(zhàn)安排。李言棠一邊嗑開青杏,一邊說話,她將剝好的青杏一半自己吃下去,一半遞到薛將軍嘴里。薛將軍一邊吃,一邊指著地圖回應她。如此和諧的畫面,司空將軍心里不禁泛起一陣酸。
“你們說什么呢?”他走上前。
薛將軍見是司空將軍回來,招呼他也過來?!皠偤茫覀冋f到要征集弓箭,司空你常年巡防長城,可否幫忙去周邊各個城關借調(diào)來些弓箭?”
司空一聽,拍起胸脯?!斑@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彼吹嚼钛蕴挠诌f給薛將軍一瓣青杏,就攤開手,問她要?!耙步o我一個嘗嘗?!?p> 李言棠隨手拿一顆青杏丟給他,司空將軍接到手里,不滿地說:“你怎么不給我剝開?”
李言棠皺起眉?!澳阌植皇菦]有牙,自己嗑一下剝開嘛!”
司空指著薛將軍,追問:“那他也有牙?。 ?p> 這一說,李言棠愣住了,她才反應過來,猛拍了一下薛將軍的肩膀?!皩Π?,你為什么不自己剝?。俊?p> 薛將軍不急也不氣,裝傻低頭看地圖,偷偷笑了起來。
大軍路過奈城后,遇到驛館的加急戰(zhàn)報??粗A館的快馬疾馳而去,李言棠對身邊的薛將軍說:“看來戰(zhàn)事緊迫?!毖④婞c點頭,隨即命大軍一天只停歇兩次,加快行進速度。
薛家軍還未達到西涼城,就已聽到城中大戰(zhàn)的喧囂。
行至城下,薛將軍排兵布陣,一萬大軍與兩千弓箭手聽李言棠調(diào)遣,前去城墻的各處城樓布陣,全聽李言棠指令行事。其余留一千人,軍醫(yī)、伙房與建造卒等人城外就地駐扎,安營守崗,隨時待命。李伍長、辛伍長各帶八千士卒守住東西角門。其余三萬將士,聽他號令,隨他一起前線抗敵。
西涼城的正北門,已被北胡敵人打開缺口,守城將士死傷過半,眼看城門要失守。危難之際,薛將軍騎凜風率大軍前來增援。薛將軍奮勇殺敵,薛軍士卒人數(shù)上也比沖入城的敵人多幾倍,盡數(shù)應敵對抗,毫不示弱,不到一炷香功夫,敵人就被阻擊退回城門之外。
敵軍大將見有援兵趕到,親自率騎兵向城門沖擊。薛將軍找到敵軍首領,策馬向前,亮出長劍,與之交手。兩人纏斗良久,薛將軍的凜風更快一步,讓對方措手不及,薛將軍在與之交臂之間,回身一劍,將敵軍首領斬落馬下。
眼見大將落馬,敵軍潰敗后退。
城墻上的李言棠命人鳴鑼收兵。正要乘勝追擊的薛將軍回頭,看見將士們都退回城內(nèi),無奈,也只好放棄追趕。
交織纏斗在一起的兩軍分開后,李言棠下令放箭。敵軍仍有大部分兵卒在射程內(nèi),當時就被亂箭射死。亂箭之下,北胡敵軍倉惶逃跑,一連撤退到十里開外,方才停駐。
提著長劍的薛將軍怒氣沖沖地回到城中,迎頭撞上西涼城的守城副將軍田雅石。田副將軍自報家門后,不住地感謝薛將軍及時來援助。
聽聞孫大將軍就在昨天已殞身報國,薛將軍安慰了田副將片刻,便起身走離。他跑到城墻上,上面的將士見到薛將軍,無不開心地行禮。他卻沒回聲。
“薛兄,你來啦!”司空將軍向他炫耀自己射殺了二十多敵人!
薛將軍沒有回他,越過他,殺氣騰騰地沖到李言棠跟前。
“李言棠!你可知罪?”
不知為何,薛將軍上來就問罪,李言棠一臉茫然,剛剛不是獲勝了嗎?怎么薛將軍如此生氣?
李言棠嚴肅地彎腰,拱手行禮?!皩④娤⑴?,末將不知將軍此言是何意?我何罪之有?”
薛將軍背著手,大聲呵斥:“你可知你只是副將軍!沒有權(quán)利下達停戰(zhàn)之令!”
他的怒火之盛,李言棠竟不知該怎么回答。
“大敵當前,我軍正奮勇殺敵,將士士氣正高,你沒看見我們正把敵人擊退嗎?你可知,打仗就是要一鼓作氣,為何你此時要鳴鑼收兵?”
李言棠直起身,據(jù)理力爭?!皩④?,你說的道理,我也懂。但將軍,你別忘了,我薛軍將士沒日沒夜地趕路近一個月,已是筋疲力盡,再強行追擊敵人,我軍將士的傷亡勢必會增加。站在城頭上,我看到了,敵軍雖敗,但也只是因為將領被斬,士氣有所回落,但他們主力尚在,人數(shù)上不比我軍少。若執(zhí)意追擊,我軍已疲,未必會勝?!?p> 一聽李言棠說自己親率的軍隊未必會勝,薛將軍氣極,抬手要打李言棠。李言棠見他揮起胳膊,也不見躲,直直地站住閉眼等著。薛將軍揮手,只打落了她的頭盔,氣得轉(zhuǎn)身下了城墻。留在城墻上的李言棠,同樣是原地兩眼噴火。
傍晚時,司空將軍安排雨櫻將李言棠的東西都拿到了二樓,讓李言棠和雨櫻住到樓上最大那間屋子。他和薛將軍則分別住在一樓相鄰的兩間屋內(nèi)。
當天晚上,田雅石副將軍設宴款待眾將士。李言棠還在賭氣,躺在床上不想動,硬是被司空將軍拉了過去。
兩人來到宴席上,發(fā)現(xiàn)薛將軍已在上座,旁邊故意空了兩個位置。司空抬腿就往那里走。李言棠卻白了一眼,轉(zhuǎn)身就走到下面很遠的李伍長桌上。
“不介意我到這來擠一擠吧?”
李若谷一眼看出李言棠滿臉不悅,沒有說話。他下午回到兵營就聽下邊的人傳開了,說李將軍在城樓上被薛將軍訓斥,還差點被打了。
“怎么會?”一旁的小卒往邊上挪了挪,對李言棠很是恭敬?!坝欣顚④娫?,我們開心還來不及?!?p> 剛落座的司空發(fā)現(xiàn)身后的李言棠不見了,再探眼過去,原來是躲出好遠去。他也起身來到李伍長的桌上。
“來來,給我騰個地兒?!彼究諏④娭苯幼屢粋€小士卒靠邊。那小士卒不情不愿地轉(zhuǎn)身坐到鄰座。
田雅石高舉酒杯,讓眾人一同敬薛將軍,所有人都舉起酒杯,就只有李言棠一個人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地吃著菜。
司空將軍拉了她一下,卻沒把她提起來?!澳氵€挺沉……”司空幽幽抱怨一句。
“李將軍不喝這杯酒嗎?”李伍長已經(jīng)將倒?jié)M酒的酒杯為她準備好了,哪怕不喝,也至少應該起身做做樣子,舉起酒杯吧?
誰知,這李言棠紋絲不動?!拔也缓染啤!彼淅涞卣f。
待眾人敬完薛將軍,宴席開始,各桌上,將士們自飲起來,相互敬酒,觥籌交錯,很是熱鬧。
李言棠卻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始終坐著吃飯。誰來敬酒都不理。
坐在高處的薛將軍一直盯著她,原本還怕她會被人灌醉,如今一看,這院子里所有人都醉了,她也不會醉。只是,她安靜冷酷的表情,讓他心里一寒。白天還敢在城墻上放箭,還敢自作主張止戰(zhàn),如今,卻是眾人皆醉我獨醒,仿佛把自己完全隔絕起來。不知是不是他訓斥得太大聲,讓她受了驚,有了氣?
“言棠,來!陪我喝一杯?!彼究諏④姸似鹄钛蕴拿媲暗木票D蔷票恢笔菨M的,就沒空過?!霸蹅z也算是老相識了,今天共同御敵,也算是共過患難了,以后,有甜頭,咱倆也別相互忘了誰……”連喝了好幾杯酒的司空,已然有了醉意。
“我不喝?!崩钛蕴睦淅浠亓诉@三個字。
“你看你,今天大戰(zhàn)告捷,有什么不開心的,就先放一放,喝杯酒慶祝一下嘛!”
說著,司空將軍把酒杯就端到了她嘴邊。李言棠將他的手推到一邊。
“嫌酒杯小了?也是,言棠向來豪爽,來,用這大碗喝!”司空將軍從酒壇里倒出一大碗酒,又遞到她嘴邊。
李言棠本就心煩,一再拒絕還沒讓司空放棄勸酒,她也是忍無可忍?!芭尽?!她一把奪過酒碗,摔到地上,吼了一句:“我都說了我不喝!”
撂下這句話,也沒心情去思量自己是不是動靜太大,李言棠起身就離開了。
司空被這一摔好似清醒了不少,后怕地退了一步。好在李言棠還有點良知,沒摔到他臉上!
坐在上頭的薛將軍食不知味,勉強咽下幾口菜。
眾人酒足飯飽后,各自散去。薛將軍和司空并肩回到住處。
他們剛回到院子中,就看見了坐在樓梯上抱頭休息的雨櫻。
“雨櫻?”司空走上前去?!澳阍趺丛谶@里坐著?”
雨櫻抬起頭,楚楚可憐地露出為難神色?!袄顚④姺讲呕貋?,把自己關進屋里了。我去敲門,她都不應。我使勁推門,發(fā)現(xiàn)她把門反鎖了。我無處可去,就坐這了?!?p> “這夜里如此寒涼,你打算在這坐一夜?”司空將軍心里有些埋怨李言棠太過自我?!拔胰湍汩_門?!?p> 來到李言棠的屋前,司空大聲喊讓李言棠開門。毫無回應,仿佛里面就沒有人一樣。叫了半天門,也沒叫開。司空只好退回到樓梯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