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后,薛將軍帶著李言棠外出查防。
李言棠有些害羞地坐在凜風(fēng)馬背上,被他抱在懷里騎馬,是她之前臉紅心跳的經(jīng)歷,猶如昨日。
眼見凜風(fēng)越跑越遠(yuǎn),李言棠抬頭時,看到之前從未見過的景色。
“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毖④姴⒉淮蛩慊卮?。
沒過多久,一片紫蘭色花海映入眼簾。大片的野菊花盛開在山野間,很是壯觀宜人。
“天啊,這里真美!”李言棠笑起來。
薛將軍扶她下馬,把凜風(fēng)牽到一邊,讓它自由地吃草。他隨手采下一大束野菊花,送到李言棠面前。
“喜歡嗎?”
“咕嚕”一聲,李言棠的肚子叫了起來。她昨夜沒睡,今早裝睡時聽見薛將軍起身離開,她才放心地睡過去。貪睡的代價就是,她沒吃上早飯。此時,肚子已經(jīng)開始抗議了。
“喜歡是喜歡……”李言棠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緩緩接過他遞過來的花,心里卻想:這要是一碗飯一盤菜該多好啊。
“你怎么好像不高興?”
“我……多希望這花能變成一只烤雞啊。”李言棠臉上滿是苦楚。
薛將軍輕笑著搖頭,走到了遠(yuǎn)處。他看到有幾株黃色的花朵,正好可以和紫藍(lán)的花一起編個花環(huán)。
饑腸轆轆的李言棠看著手里的野菊花,雙眸忽然亮起來。野菊花都可以泡來當(dāng)茶喝,那自然是可以吃進(jìn)肚子里的啊。想到這里,她摘掉兩朵放進(jìn)嘴,細(xì)細(xì)品來,苦澀中還有回甘,倒是能咽的下去。于是,她一朵一朵咬掉了花束上的花朵。
等薛將軍編好花環(huán)轉(zhuǎn)身去找她時,他看到李言棠已經(jīng)把他送的花束吃進(jìn)去了一大半。
“你!”薛將軍氣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拔宜湍愕幕?,你怎么這么不懂珍惜?”
李言棠一邊嚼,一邊說:“我珍惜呀,一點沒浪費,挺好吃的,就是有點苦。你嘗嘗?”
她越是天真無邪的模樣,越是讓薛將軍氣得發(fā)狂。他精心挑選的盛景,處心積慮地給她驚喜,結(jié)果,她全然不顧,完全不長心!
薛將軍氣得跨上凜風(fēng),策馬回營。
“哎!你別把我扔在這里??!我不認(rèn)得路啊!將軍!”
不論李言棠再怎么喊,薛將軍都沒有回頭,一騎絕塵而去。
這可怎么辦?兩條腿走回去???李言棠心里那個苦,比剛吃的小野菊花還苦。
剛剛騎馬來時,李言棠大概記得自己是往東北走的,現(xiàn)在要回去,就得朝西南方向走。她看了看天空,好在天晴有太陽,約莫是辰時末,她大致辨清了方向。
等到李言棠回到營地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餓了一天的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將軍帳。將軍帳中案上放著兩盤小食,一個是油炸果子,一個是涼糕。她餓急了,抓起來沒到三口,全噎進(jìn)肚子。太累了,她就趴在案上睡著了。
中午薛將軍回到營地,帶著氣處理軍中事務(wù),等到下午還沒見李言棠回來,有點擔(dān)心,騎馬出去找她,可是這樹林草地甚廣,他找了三個時辰都還是沒找到,焦急地踏著月色回來了。
回到帳中,他就發(fā)現(xiàn)癱睡在案邊的李言棠,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
薛將軍小心地把李言棠抱到床上,為她退去鞋襪,洗了干凈的布巾為她擦拭臉和腳。他輕輕在她身邊躺下,直直地盯著她睡夢中甜美的臉。
不知為何,她的臉忽然痛苦地抽動了一下。
“?。 彼е亲雍俺雎?。
“你怎么了?”他緊張地問。
“疼……”李言棠的鬢角和鼻尖都沁出了汗珠。
“我?guī)闳フ臆娽t(yī),你忍著點?!毖④姳鹄钛蕴模櫜簧洗┬蜎_出軍帳,朝軍醫(yī)帳跑去。
“她沒事吧?”薛將軍緊張地問正在把脈的姜大夫。
“從脈象上來說,并無大礙,可能只是著涼了。你吃過什么東西?”
“早上吃了一大把野菊花,晚上回來以后,吃了一盤油炸果子,盤涼糕。”
“可能是吃寒涼了,脾胃不和。給她喝點溫水,團個被子,讓她好生睡一覺,也許就好了?!?p> 放下心來,薛將軍把李言棠抱回到帳內(nèi)床上。
“將軍,你是忘了我長腳了嗎?”李言棠想起剛剛她要走回來卻被他硬按住抱回來那一幕,沒好氣地說。
“我都沒嫌累,你抱怨什么?”
“是。您當(dāng)然不累,不是您走了三四個時辰走回來的,你當(dāng)然不累!”李言棠來了火氣。
“那誰讓給你吃了我送你的花?”
“我餓啊!我早上沒吃飯!”
“誰讓你不好好吃飯的?”
“我昨夜沒睡好,早上就多睡了一會兒,沒趕上吃飯,怎么了?還不是你昨天非得和我擠一張床,我睡不著,才一夜沒睡的嗎?”
“那是你先把我被褥澆濕了沒法蓋啊。”
“還不是因為你非得半夜洗什么澡,還罰我給你暖被窩,我才燒著了被褥,才澆濕的?”
“你自己說要幫我洗的,怎么能埋怨我呢?”
“我要洗的是衣服!”
“你不是這么說的!”
“我是!”
“你……”薛將軍被她信口雌黃的本事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言棠一邊捂著肚子,一邊鼓著嘴生氣。
兩人沉默良久,薛將軍起身。“我去再給你燒點熱水?!?p> 等他出了門,李言棠一把抱起被褥,想要把被褥放回臥榻上。床板縫隙間,露出一點黑色影子,她拿著燭火,彎腰仔細(xì)看了看床下,是個黑色檀木匣。上面依舊落鎖,她打不開,但這木匣比其他木匣都精致,暗刻的花紋都十分考究,想必里面的東西更為珍貴。她正好奇間,肚子又疼了起來,于是,她把木匣放回原處,繞過屏風(fēng),縮回被窩里。
薛將軍提著水壺正往回趕,恰好碰到錢伯。
“錢伯,這么晚了還沒睡?。俊?p> 錢伯打著呵欠說:“睡了。又被你和言棠姑娘的爭吵聲給吵醒了。我說將軍,你們兩個怎么回事?怎么總是跟炮仗和火燭似的,犯沖???”
這話說得薛將軍不知如何接。
“你若是喜歡她,就要倍加愛護(hù),不能折磨她,別動不動就罰人家。你是將軍,可你當(dāng)她到底是心尖上的寶貝,還是隨你發(fā)泄情緒的出氣筒了?洗那么多衣服,誰能受得了?帶她外出還把她一個人丟下,你就不怕萬一她被狼吃了,或是被胡人擄了去?”錢伯說完,嘆著氣鉆回自己帳中。
薛將軍忽然后悔,好像自己對待李言棠確實用錯了方法,只顧著自己心里痛不痛快,忘了她的安危。錢伯提醒的對,若是她真的今天沒能回來,他會后悔一輩子。想到這里,他后怕地握緊了拳頭。
走進(jìn)帳,他發(fā)現(xiàn)床上空無一物,屏風(fēng)后邊,是李言棠蜷縮在一起的睡姿。
他拿出裝好的手爐,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了一遍,怕又遺漏,會燙傷她。確認(rèn)都擰緊了,他才將手爐放到她懷中,重新為她掩好被角。
第二天一早,當(dāng)李言棠醒來時,映入眼簾的,居然是薛將軍。他坐在一個木匣上,半身伏在臥榻邊,手還保持著為她蓋被子的姿勢。
“將軍?”
李言棠輕輕搖醒了他。
“你醒了啊。肚子還疼嗎?”薛將軍面容疲憊地問。
李言棠搖搖頭。
“那起來吧,先去吃早飯,省得你又餓。”薛將軍站起身,晃了晃。李言棠立即扶穩(wěn)他。
“將軍?”
“沒事。你先去吃飯吧。我過會兒去?!毖④姅[擺手。昨天他因為出門去找李言棠,也沒來得及吃晚飯,又蹲坐在榻邊守了她近乎一夜,現(xiàn)下,只覺腳發(fā)酸,腿松軟。
李言棠出了門,不多時,又拎著食盒走進(jìn)來。
“我把早飯拿來了。我們在這吃吧?!崩钛蕴膶埐艘灰粩[到案上。
雙腳已經(jīng)緩和過來的薛將軍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錢伯說得對,他不應(yīng)該總是對她動怒,或許,不刻意去制造他計劃的氛圍,平常心相處,兩人更融洽些吧。
“謝謝?!毖④姵粤艘豢陴z頭,漫不經(jīng)心地說。
李言棠不知為何將軍的態(tài)度平和了好多,與昨晚兩人對吵時,簡直判若兩人。
“不用客氣。”她喃喃回應(yīng)。
“從今日起,我要去核對秋冬的糧草供應(yīng)和兵員的更替計劃,可能得幾天忙碌,你好生照顧自己。有空的話,去幫錢伯修復(fù)一下兵器,他老人家到了寒涼時節(jié),常常腿疼,盡量少讓他又蹲又起的?!毖④姷目跉庀駱O了對親信的囑咐。
“是,小的遵命。”李言棠輕聲應(yīng)過。
幾天下來,薛將軍起早貪黑,雖住在同一帳中,李言棠都沒能在清醒時見過他。而她幫錢伯在兵器庫修理,也是一天天不出去,白日里也沒機會見到薛將軍。
塞外秋來風(fēng)景異,一場雨過后,是突然而來的寒意。
這一天,薛將軍午后離開了營地進(jìn)城,還告訴錢伯不用為他準(zhǔn)備晚飯和早飯,事務(wù)要緊,他次日再回來。
趁著帳中無人,入夜后,李言棠燒了幾桶熱水,在帳門外攔了幾道布條,還掛起“不得入內(nèi)”的告示。一直以來都是簡單的擦洗,她太需要好好泡個澡了。
她踏入浴桶,愜意地享受熱水的氤氳撲面,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叵肫鸾昭④姷姆闯?,她臉上猶如火燒,越來越覺得將軍是對自己有意,自己也有些動心,可是,她畢竟先前受他折磨一年,有點恨意難平。左右為難,她想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便沉進(jìn)水中。
悶在水中的李言棠聽到似乎有人進(jìn)來的腳步聲,但自己在水中,沒有發(fā)出聲音,應(yīng)該來人也不知道有人在屏風(fēng)后頭洗澡。一直聽不到那人離開的腳步聲,她不想出來,但在水中憋氣的時間也是有極限的,她憋到臉紅,實在需要喘口氣,便探出頭來,猛吸一口氣。
她側(cè)耳仔細(xì)聽了聽,沒有任何動靜,心想,估計是人走了吧。她長舒一口氣,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薛將軍就站在自己的浴桶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