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麗和公主回到將軍府。公主發(fā)現(xiàn)李言棠正在后院練劍,很是激動。“沒想到你恢復得這么快!”
李言棠鄭重其事地向麗和公主與全府人道謝,感謝他們對自己的照顧。
明枝抿抿嘴,一臉欣慰?!盎謴土司秃茫偟迷摳苫盍?。公主殿下將你買回來,也不是為了當佛供著的。”
李言棠忙不迭地說要幫公主做事,當牛做馬都不怕。
麗和公主笑了?!拔矣譀]有田地需要你當牛做馬去耕種,其他的事以后再說,這些不急,你先隨我來。”
公主領她進主屋,拿出兩大瓶藥粉。她解釋說:“這藥是御醫(yī)配的,能治腐傷和燙傷,有奇效,只不過治療時限較長,得近一年,藍瓶的是去腐粉,和在面脂里擦臉,隔三日擦一次,擦完會灼痛,還必須要避光,否則功虧一簣。待全部傷疤消退以后,再擦紅瓶的生肌粉,用清水和,擦到臉上,擦完這個臉會很癢,但決不能抓?!?p> 沒想到公主竟然還想著為她祛除臉上的疤痕,李言棠接連說了好多句感謝。麗和公主笑笑,扶她起身,沒料到,李言棠又提了個借劍的請求。
麗和公主有些為難。“劍不是我的東西,不用向我借,那是將軍的。嗯……你拿去吧,估計薛將軍也不會計較的?!?p> 李言棠身體逐漸恢復,臉上的刺癢卻讓她總是很煩躁。公主要去城外寺廟求簽,說帶上李言棠,讓她活動活動,別老是將注意力放在臉上的刺癢上。
主仆一行人來到寺廟,公主和明枝進去,言棠和其他人在門外候著。閑來無事,她們便打起賭來,賭公主是求何簽,賭注是宴請全府上下所有人。添香打賭是求平安。李言棠則不同意,心想公主嫁人了,難道不是求姻緣平順嗎?于是,她賭公主是求姻緣簽。
不多時,麗和公主出來。李言棠上前詢問,公主隨口回應:“還是求平安簽啊,不過是中簽?!崩钛蕴穆牭健斑€是”兩個字,就扭頭找添香算賬去了?!霸瓉砟阍缇椭拦饕幌蚴乔笃桨驳陌?,所以才和我打賭,這個不能算啊?!?p> 麗和公主一聽,揪住李言棠的耳朵?!澳惆∧悖絹碓讲环肿鸨傲税?,竟然敢拿我下賭!”
“我錯了,我錯了,公主殿下,我今晚就給您做一桌子菜向您賠罪!”李言棠連聲認錯。
“你這可不誠心啊,原本輸了就要給我們全府人做飯菜的,怎么現(xiàn)在就成了賠罪的了?”添香在一旁打小報告。
公主沒有追究,笑呵呵地要上馬車,趕車的小甲彎腰掀開車簾。
誰料,她們這番嬉鬧吸引了四五個流氓過來,看到這主仆四人都是天姿國色,便色膽包天地湊上前尋釁。
李言棠一身男裝,本就練過武,所以膽量也大,挺身而出,擋在公主身前。車夫小甲是將軍府的護院,也走到李言棠旁邊,保護住后面的公主和三位侍女。
流氓團伙中的頭子歪著頭打眼一看,也就兩個男的,其中一個還瘦弱矮小,根本沒把李言棠和小甲兩人放在眼里,仍然出言挑釁。
小甲再三警告,那流氓頭子卻絲毫不怕,伸手要去拽公主的衣袖,李言棠一把抓住他胳膊,抬腳便踢,將那流氓頭子踢出三步外。隨即,她又抽出車夫別在身后的鞭子,利落地揮起,教訓了膽敢上前的流氓。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麗和公主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幾個流氓被李言棠手里鞭子抽打得落下滿身的青紅傷痕,不敢靠前。僵持了一會兒,幾個流氓被鞭子抽得渾身疼,叫罵著逃走了。
車夫小甲一動未動,緩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壞人已經(jīng)被趕跑了。
“李言棠,你這好身手啊!”麗和公主由衷地贊嘆。
李言棠仿佛沒聽見夸獎,隔著面紗直抓臉?!霸愀猓粍邮殖隽撕?,這臉更癢了,他大爺?shù)?,太難受了!”
公主按下她的手?!皠e抓,要不然留下疤痕的話,白給你費心拿藥了?!?p> 李言棠雙手握著拳擺在臉兩側,難受得快抓狂,只能用拳頭蹭蹭臉。
車夫小甲剛才也驚嘆于李言棠的利落身手,現(xiàn)在看她難受,有點不知所措,呆住半天,忽然想起袖子中有條擦汗的布巾,他抽出來遞給李言棠?!澳悴敛梁拱??!?p> 李言棠接過來,背對著太陽摘下面紗,小甲才第一次看到李言棠的真面目,右半臉還有淡淡的紅印,仍不妨礙整體五官的俊秀。他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既有清麗,眉宇間又不乏英氣。這一瞥,李言棠的容貌便烙印在他心中。
回到將軍府,李言棠愿賭服輸,只好同意做一桌豐盛的晚宴。她準備了一下午,整個院子雞飛狗跳的,添香遠遠地看著她追著一只雞跑,忍不住笑出了聲。
等到入夜許久,滿臉烏漆墨黑的李言棠將所有菜擺上桌,全府上下圍坐過來,準備開吃,卻發(fā)現(xiàn)這桌子上的菜,不是看上去半生的,就是油燒焦了黑乎乎的,要不就是葡萄燉雞肉這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搭配。
麗和公主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頓時滿臉痛苦,連忙吐了出來?!斑@什么呀?哪能吃啊?”
明枝夾了口雞肉,酸得嘴巴和鼻子都擰到了一起?!斑@……味道也太……”
添香夾起一塊蓮藕,還沒放到嘴里就扔了回去。“這什么味兒??!”
其他人都是如此,看著都倒胃口,吃就更吃不下了。
李言棠撓撓頭,也嘗了一口,忍住半天沒吐出來。不是不想吐,只是想保持住最后一點顏面?!班拧兜朗遣辉趺春谩?p> 麗和公主揉著肚子,扯著明枝去外面的酒樓吃。剩下的十幾個下人,也不能都跟著去酒樓蹭吃蹭喝,只好嘆氣。滿桌子菜,沒有一道菜能入口的,都太難吃了。李言棠對著這些飯菜犯愁,扔掉吧,好像太浪費,甚是可惜,不扔吧,難以下咽。
添香每道菜都瞅了瞅,挑出幾道沒完全炒熟的和幾碟忘記放佐料的菜,端到伙房重新料理。不到半個時辰,大家終于吃上了遲到的晚餐,填飽了肚子。
第二天,李言棠提議要幫公主做事。
麗和公主盯著她思考半天,愣是沒想到能讓李言棠干什么。讓她打掃吧,上次幫明枝清理窗紗時力道過猛捅破了好幾扇窗紗,多花了六兩銀子換呢。讓她去廚房幫忙吧,前一夜的暗黑菜系讓麗和公主想都不敢回想。讓她去幫小梅處理府中雜事吧,李言棠總是丟三落四的,上次同小梅一起操辦老夫人的周年祭辰,所有儀程都是小梅理順辦妥的,似乎李言棠完全不懂禮制,幫忙總是越幫越忙。想起當初買她時那胖屠戶說的話,真是害人不淺。“廚藝好,手工巧,干活麻利,還吃得少!”這些優(yōu)點,李言棠一點都沒占上啊。
見公主半天也說不出讓自己做什么,李言棠主動提議?!耙?,我教你們功夫吧,好歹能防身。像上次去寺廟遇到歹人,有了功夫就不會怕了?!?p> 麗和公主想了想,雖用不上,但至少也能強身健體。于是,她點頭答應,下令全府人晚飯后和李言棠學練劍。
一連四日,公主和下人們都吃不消了,讓李言棠給放個兩三天假再繼續(xù)練。李言棠卻一根筋地否決。
“那怎么可以?練武可不能一曝十寒,就要每日練習才能熟練。如果不練習,動作就會不連貫,力氣也跟不上……”
見她要滔滔不絕地教育下去,麗和公主只好拿出女主人的威懾力來說事?!斑@里可是將軍府,將軍不在家,就我這個女主人說了算。我說休息,就休息。從明天開始,休息三天?!?p> 命令一下,李言棠也不好說什么。
這天休息,李言棠閑得無聊,瞧見院門旁邊的地洞前有只大老鼠,她就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蹲下來仔細看。在院門口當值的小甲問她:“你怎么不打死這黑鼠???”
李言棠歪著頭,目光還留在老鼠身上。“你看它,皮毛油光锃亮的,我們將軍府的吃食好,把老鼠都養(yǎng)得這么好看。怪可愛的,舍不得打死?!?p> 第二天下午,小甲從菜市買來一只白兔,放進院子。他心想,這兔子總比老鼠可愛多了吧,興許李言棠會喜歡。
正在院子里琢磨劍術的李言棠無意間瞥見小兔,開心得手舞足蹈。她興沖沖地叫來公主,明枝、添香和小梅也循聲跑過來看,所有人都挺開心,卻沒有一人問兔子從哪兒來的。小甲垂頭喪氣地守在門口,直嘆氣。
這天,兔子跑出門去,小甲要去追,還沒走多遠就遇到一伙流氓。對方認出小甲正是當天在寺廟門口的車夫,他們仍記恨自己沒撩到便宜還挨鞭子一頓抽,所以,這群流氓將小甲團團圍住,一頓毒打泄憤。小甲一人難敵眾人,被打得遍體鱗傷,耳朵出血。
前來尋兔子的明枝和言棠兩人發(fā)現(xiàn)了流氓正在圍毆小甲。李言棠二話不說,提起手中的木劍就上,出手打了流氓。言棠轉頭間看見小甲受傷了,出手就更重,將那流氓頭子打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直求饒。
明枝提醒道:“別打了,還是盡快把小甲帶回去醫(yī)治?!毖蕴倪@才松手。
小甲被帶回將軍府,添香急急地去請大夫。
李言棠發(fā)現(xiàn)小甲懷中死死護著那只小兔子,氣得跺腳嘆氣?!安痪褪侵煌米訂??連命都不要了?”
挨了一頓毒打,小甲虛弱,說了句沒人能聽清的話,暈了過去。
第二天,明枝和李言棠來看小甲,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能坐起來了,正在低頭系袖口。李言棠主動和他打招呼,發(fā)現(xiàn)小甲絲毫無回應。明枝在小甲眼前伸手晃了幾下,小甲很大聲地吼道:“你們什么時候進來的?”明枝和李言棠頓時慌了:這小甲耳朵怎么不好使了?
明枝連忙叫來了麗和公主,李言棠則急忙沖出府門,去請大夫。等李言棠領著大夫剛進院門,就見院內站著五六位鋪頭衣裝的人。
“拿下!”一聲令下,官差動作敏捷地綁了李言棠。
“我犯了什么罪?為什么要抓我?”李言棠拒不伏法。
那官差礙于麗和公主情面,并沒有強行抓人,拿出抓捕令,大聲詳讀。原來,昨日被李言棠狠狠打了的那個流氓頭子夜里死了,七竅流血,加之昨天下午很多人看見李言棠拼了命地打他,下手極重,所以那家人告了官,要李言棠來償命。
“死了?就這么死了?……”李言棠有點不敢相信。她下手是有些重,但她處處避開要害,只用練習的木劍打的,應該不會有致命傷才對,人怎么就死了呢?
被官差押走的李言棠,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將軍府的府門。這是她小半生感到最幸福的地方和時光了,無法不讓人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