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外墜落的那東西,是一塊碑。通體火光縈繞,根本看不出是何材質(zhì)。
從李旦的視角望去,碑長兩米有余,其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于火光中發(fā)出更為刺眼的金光。
即便是以歐陽聞都的目力,依然穿透不了這兩層光芒,照見碑文實體。
大妖的撞仙緣,難道就是這塊天外來碑?
李旦有些震驚,如果天幕之外,也和地球一樣,是廣袤的宇宙空間。那么這塊石碑,不就是外星文明的人造物?
此時再結(jié)合系統(tǒng)給出的信息,說那大妖不是“元陽境生物”,李旦立馬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換句話說,大妖并非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那就極有可能是外星人了?還是個外星煉氣士?
看似荒唐的猜測,反而更能解釋李旦對于這個世界的諸多疑惑。所謂的“天都大世界”,究竟是指什么?一顆星球?還是一片星域?
從化陽宗藏經(jīng)閣了解到的信息,乾元地界的人,哪怕是修為再高的煉氣士,也并不知道自己身處的這方天地叫什么。目前已知的九界七十二王朝,也只是被世人統(tǒng)稱為天下。這和地球古人類對天地的叫法相同,也就是所謂的天圓地方,或者叫人間。
可是,這里邊還有一個問題。地球的古人類是上不了天的,所以才會對月宮、對天界產(chǎn)生無限遐想。
但是在這個世界,人類御空飛天并不是什么無法實現(xiàn)的夢想。低階煉氣士可憑借各種各樣的法寶御空,譬如劍修御劍。而高階煉氣士,更是無需憑借外力亦可凌虛踏天,扶搖直上。
既然能飛能遁,為何沒人知曉這世界的真實模樣?是天幕之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還是這世上的所有煉氣士,古往今來,從未飛出過“大氣層”?
如果是后者,那么李旦又該如何離開此地,回到來處去?想到這些的李旦便有了什么時候往天外飛一次的念頭。他要看看,以歐陽聞都的修為,能飛多高。那天幕之外,又是什么樣景象。
“楊掌柜,山陰百姓做錯了什么,要遭此劫難?停手吧,你要的仙緣,不已經(jīng)來了?”
了緣和尚突然間的暴喝,將李旦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和尚說話間,身形飄向戲臺,腦袋后頭佛光萬丈,阻止人群靠近那“天外來碑”。
然而通往戲臺的街道共有三條,和尚能擋住其中的一條路,卻無力擋下所有人。他只好不停地在三個方位之間變幻挪騰,以法力阻擋人群的前進(jìn)??蛇@樣做,依然是杯水車薪。時時刻刻,都有大量的身影被火光化為灰燼。
人,實在是太多了。
不光是山陰城,估計方圓二十七里境內(nèi)的所有百姓,都在結(jié)界之力的驅(qū)使下,往戲臺走來。
“哈哈哈哈,了緣,你區(qū)區(qū)一金丹,何必螳臂當(dāng)車,做些個毫無意義之事?這塊鎮(zhèn)星石,不吃夠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是不會停下的。”
隨著一陣長笑,原本還在舞槍唱詞的楊掌柜忽然消失在了戲臺之上。連同其余的戲子、鼓手、樂師,紛紛消失一空,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李旦本能地抬頭望天,夜幕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尊高達(dá)百丈的龐大身影。只見其三頭六臂,羊首蛇身,通體覆蓋著紅色鱗片,說不出的丑陋、猙獰。
這顯然是那大妖的元神變化,雖未踏入斬尸境,卻可借用結(jié)界之力,顯化出通天法相。李旦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震撼的畫面,一時間心神猛顫,恐怖異常。
“蛋,蛋哥……這妖怪,果然好,好大!”
劉溪早已瑟瑟發(fā)抖,只看過一眼,便埋頭蹲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了緣和尚也看到了頭頂上空的畫面,只見那三個碩大的羊頭,各自張開嘴,吸食著結(jié)界內(nèi)的靈氣。
山脈、河流,開始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干涸。植被枯萎,大地碎裂,成千成萬座房屋,猶如被瞬間風(fēng)化,不過片刻已是斷壁殘垣。
這是何等慘烈的畫面?這分明就是佛經(jīng)中記載的滅世天劫!可那大妖不是天,世人更不該死!
隨著大妖法相吸食的靈氣越來越多,那具龐大的蛇身也越發(fā)顯得鮮紅清晰。了緣和尚明白,“楊掌柜”已經(jīng)開始破境斬尸了。
眼看著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百姓不斷死去,年輕和尚終是低下頭,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他不再四處騰挪,而是緩緩升空,飄向了那塊從天而降的“鎮(zhèn)星石”。
“仙師若能出去,煩請仙師日后走一趟彌羅地界。轉(zhuǎn)告我家?guī)煾?,就說弟子已悟得集諦真果,便不回去了。望仙師記得,小僧來自靈臺山,大詔寺。”和尚面朝李旦,露出最后一個笑容。
“大師別去,會死的!”
李旦聞言,臉色驟變??珊蜕幸呀?jīng)祭出金丹,懸于碑上,分明是想憑一己之力,鎮(zhèn)壓住這塊天碑的全部力量。
這一刻,佛光普照四方,三條街道上的人群終于停滯不前??赡贻p和尚的黃衣卻瞬間化為了灰燼,肉身,也以極快的速度在脫水。
望著那道逐漸消瘦身形,劉溪面色疾苦,同樣忍不住大叫道:“和尚回來,你會死的,快回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為佛子,便當(dāng)已普渡眾生為己任。小僧與施主所言,并非空話?!?p> 和尚的肉身懸于碑上,便如同身處汪洋火海,時時刻刻都要受那“煎熬之苦”。不過片刻,年輕和尚已不再年輕,一身血肉,消磨大半??杉幢闳绱?,和尚依然在笑,依然雙手合十,默念著佛家諸般教義。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我愿以此身,永墮無間,換時人安樂……”
“傻和尚,笨和尚,蠢和尚。你快回來啊,你真的會死的!”劉溪大哭不止,連聲音都快喊啞了。好端端的和尚,眨眼間已成嶙峋瘦骨。不疼嗎?不痛嗎?
“劉兄,待在劍陣內(nèi)別動?!?p> 李旦收回仰望夜空的目光,頭一次稱呼身旁之人為“劉兄”。而后,李旦身形一閃,沖進(jìn)了漫天佛光之中。
“真他娘的礙眼!不就是個妖,老子今天,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