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瞧老道人在后堂里哭哭啼啼,出了這小木門兒滿臉褶子都擋不住那股春風(fēng)得意勁兒。一身縫縫補(bǔ)補(bǔ)的破舊道袍,一根掉到快要沒毛兒的拂塵,竟還真讓他走出了不染凡塵的步伐。白頭,白須,滿面春光,還真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兒。
蕭九遙走在老道人身后,一臉無奈,這到底是攤上了一個啥樣兒的師父?林絳珠走在蕭九遙身后,始終慢其一步,這便是主子與婢女的規(guī)矩。
以老道人為首,三人走向中堂。
八層閣樓,一百零八座單間豪房,雕梁畫棟。
在中堂與后堂之間掛著條檀木樓梯,這是蕭九遙特意令人搭建,只有他和他帶著的朋友能走。樓梯掛在極為隱蔽的角落,就連坊里人也是知者極少。雖是一角落,卻是極為寬敞,足夠四五人并肩而行。
老道人走在最前面,未等蕭九遙領(lǐng)路這老家伙就迫不及待的登上樓梯,三花魁可是桂春坊的“鎮(zhèn)店之寶”,自然住在第八層,這已不是什么秘聞,京中之人,人人皆知??蛇@條樓梯的存在可謂鮮為人知,老道人不用蕭九遙領(lǐng)路兒,自己能摸索的到?可見這老家伙早有其心,或是早已探過路子。
蕭九遙臉上掛著苦笑,更多是無奈和哭笑不得。毋庸置疑,一個能夜行一萬兩千里的人,早已不能稱之為凡人,甚至可以將其與墻上掛著和廟里供著的仙人肩并。桂春坊中那些鮮為人知的秘密或是地方又怎能逃過仙人法眼?
檀木樓梯扶手上精雕細(xì)琢著一條百花圖,從一樓至八樓,花枝各不相同,爭相斗艷,與坊里的姑娘一般。
桂春坊中多是薄命之人,一百零八座單間皆是由極為厚重密實(shí)的實(shí)木板隔開,隔音極好,可在樓梯上依舊能聽見姑娘與客人的鴛聲笑語。
便是修道多年臉皮堪比城墻的老道人聽見了也不由老臉一紅,但掛在老臉上更多的卻是一副躍躍欲試。跟在老道人身后,讓在坊里多年的蕭九遙都有些臉紅,不由的垂下幾分腦袋,倒是那位如林妹妹一般的珠兒,一臉淡然,仿佛早習(xí)以為常。
待到第八層時,老道人止住腳步,對著蕭九遙邊搓手邊問道:
“徒兒,咱先見誰?”
“此時師父是客人,師父想先見誰便先見誰,徒兒為師父引見便是。”
果不其然,整層八樓只有三個房間,呈“品”字形分布,大到離譜兒,也奢華至極。八樓的地毯與前堂地毯一般,皆是由蘇州錦緞織造,若是細(xì)看便會發(fā)現(xiàn),八樓的地毯更為厚實(shí),針腳更為細(xì)密,且是一整塊兒,毫無拼接痕跡,只有光腳站在上面才知其細(xì)膩,柔軟。便是那宮中的繡女手藝也只是這般了吧。若是細(xì)算下來這得由三四十位手藝高超的女子縫制三年,整塊兒地毯更是價值大幾千銀兩。
這等品相的布織,老道人自是不懂,也不屑去懂,反正是踩在腳下的,是絲綢,是石頭,又有何不同?
既然蕭九遙都說出這番話了,老道人自然也不會拘束,先探探位居中央的這位花魁!老道士一甩拂塵,直接將其丟在地上不管不顧,展開胸膛朝著中央那扇浮雕大門沖去。
厚重的浮雕大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朱紅,房間寬闊,屋頂極高。一條條朱紅羅幔由房頂垂至絲綢地毯,如是天上朱紅瀑布流下地面,這間屋子地毯上繡的終于不是百花叢了,而是大片朱紅松樹,有流云,有瀑布,有落日,不知世間哪里有這般仙境。
腳下踏著秀織溪流,如同真的站在清澈透底的流水之上。約莫向前走三十步,已經(jīng)沒有了垂地紅幔,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輕紗,卻依舊是紅色,看來這間房子的主人對紅色真是情有獨(dú)鐘。
再向前三十步,穿過朱紅輕紗,眼前豁然開朗,一張巨大的紅木桌子擺在屋子中央,桌子中央鋪著一條軟而細(xì)膩的蠶絲地毯依舊紅色。桌子之后再三十步,則是一張透紗遮擋的竹床,難以想象如此奢貴之地,竟有竹床這般俗物,雖是再一片朱紅之中,卻毫不顯得突兀,青與紅完美交織融合,恰到好處。
床上側(cè)臥的正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莫知雪。
其歌,其舞,堪稱桂春坊一絕,堪稱京城一絕!
“呦,蕭公子怎舍得大駕光臨來探望奴家了?!?p> 媚!揉捏到骨子里的媚!
老道士兩腿一軟,差點(diǎn)沒跪在地毯上,眼神兒更是直勾勾盯著紅紗里面。
床幔漸漸展開,里面的女子終于動了。一只白皙的手撩開紅幔,羊脂玉一般白皙,纖細(xì),修長。兩條修長白皙的雙腿從床上落至地毯之上,腳趾蓋上兒涂抹著十點(diǎn)殷弘,愈發(fā)襯的肌膚白皙,太陽透過窗戶照在那雙腿上竟是白的有些許反光。
終于,女子從床上站了起來。
三千青絲高高簪起,一張容顏絕世無雙,美的無可挑剔,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尤為顯眼,讓人看上一眼便此生難忘,如是天上狐仙降臨世間。
女子一身抹胸大紅長袍,長袍上花紋兒墜飾無數(shù),長袍只到身前膝蓋上三寸,身后卻是拖地半丈,更是襯托出了雙腿的修長。
女子邁著優(yōu)雅步伐一步一前,繞過早已癡呆的老道人,來到蕭九遙身前。這女子竟只與蕭九遙矮了一個額頭。女子伸出玉手攀上蕭九遙肩膀,瞟了絳珠一眼,柔聲吐氣說道:
“蕭公子怎舍得來看奴家了,您說您,來就來吧,怎還帶著個婢女?是怕知雪服侍不好嗎?”
絳珠站在蕭九遙身后一臉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蕭九遙神色平靜,指了指差點(diǎn)癱軟在地的老道人,笑說道:
“這位是今日的客人?!?p> 女子回頭一看,轉(zhuǎn)身離去,不只是故意還是怎得,身后一縷紅紗,正巧拂蕭九遙臉面。女子走到老道身后,兩條胳膊攀上老道肩膀,柔聲細(xì)語說道:
“喲,我說呢,原來您才是今天的客人?!?p> 繼而又嬌嗔道:
“是您您也不說,進(jìn)來了只是呆著,奴家還以為是蕭公子良心發(fā)現(xiàn)來探望奴家呢?!?p> “嘿嘿,嘿嘿。。?!?p> 老道士轉(zhuǎn)過頭來,口中的哈喇子差點(diǎn)沒流到后腳跟去。
女子繞著老道士走了兩圈兒,卻開口說道:
“今兒奴家身體不適,就不伺候您了,改日再來吧?!?p> 莫知雪從來沒有趕過客人,蕭九遙也是趕到驚愕,怎今兒的莫知雪看著有些反常?
“沒事兒。。。沒事兒。。。老道就看看。。?!?p> 老道士眼神兒直愣愣盯著莫知雪,聳了聳鼻子一臉陶醉說道。
后者瞳孔一緊,繼而笑著說道:
“瞧著先生一副仙風(fēng)道骨,也不像世俗中人,原來是個修道的老神仙啊。只是知雪今日身體不適,改日若是先生來,定為先生獻(xiàn)上一舞,以補(bǔ)今日遺憾?!?p> “行行,補(bǔ)上,補(bǔ)上。。。”
蕭九遙實(shí)在是丟不了這個人,遞了個眼神兒給絳珠,后者心領(lǐng)神會,朝著老道人走去,說道:
“師父,咱走吧,知雪姑娘今日身體不適,不能為師父獻(xiàn)舞了?!?p> 說罷便拉想拉著老道人走去,不曾想這一拉,老道人身形竟紋絲不動,后者使了些氣力,老道人才回過神兒來,,對著走向青竹床的莫知雪背影拱手說道:
“姑娘好生歇息,老道,老道改日再來?!?p> 說罷,老道不舍退出屋子,絳珠緩緩關(guān)住花雕大門兒,透過門縫兒她看見屋中的莫知雪聳下肩來,像是舒了一口長氣。
我家有棗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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