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明白了她口中的“臨時起意”,不過是想要燁離親手用誅仙劍貫穿我的身體。
就因為燁離對我動了心——燁離對我動了心……
這句話如同一道炫目的仙力凝成一個錘子,有力地擊打在我心口,然后,像上了發(fā)條似的,一下接著一下,與我的心率在巨大的空間中迎合撞擊,最后融合在一處,化作一片紫氣仙云、天樂合鳴。
師父說,動心生婆娑。
我一直以為動心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可為什么現(xiàn)在,聽到這句話竟會感到一絲開心?
念頭閃過,奇異的感覺很快被脖頸處猶如火灼般的炙熱刺痛沖散。
妖界公主鳳傾,一顧覆妖城,再顧顛三界,鳳乾的妹妹!傳聞無數(shù)妖城王孫太子傾慕這位妖界第一美人花,但又懼于花刺扎人,怕求親不成反丟了命。唯一首當其沖,視死如歸便是,妖界戰(zhàn)斗實力最強的虎族太子。老妖皇在世時,那位太子仗著他老爹妖族戰(zhàn)神之名,向這位公主求婚,最后被這位公主打得鼻青臉腫,跪地求饒,自此妖界再無人敢攀折這朵扎刺美人花。
原來她喜歡燁離!
*
屋內(nèi)漏壺水聲叮嚀,日影西移。
直到門口響起一個聲音,打破屋內(nèi)靜寂,“啟稟世子妃,吉時已到,世子讓老身過來接應,不知世子妃可準備停當?”
“可!”她替我答了。
都說鳳族能百音,如是所聞,果然不虛!
鳳傾又偽裝成阿真,與那個同樣被下了控魂的阿蕓,攙扶起我,一步步走出房門。
鳳冠霞帔紅蓋頭,行的大約是人族婚禮。
我兀自想,或許這位心高氣傲的公主并不把人族婚禮當回事,才甘心看燁離同我完成這場有名無實的結(jié)親儀式。
眼前一片無邊紅色,精工細作的大紅喜服如行云流水般,輕輕掃過大紅地氈。
被打入四肢留有鳳傾識念的縛仙釘控制,這個身子的行動已經(jīng)完全被她操控。
像我這樣最低階的仙族,無論多少品級的縛仙釘,都可以輕易操控我的身體。
要徹底擺脫控制,只能用仙力逼出縛仙釘,然而以我目前的修為根本做不到。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只能用仙力凝成一個套膜,將這四枚縛仙釘包裹起來,隔絕與我身體的聯(lián)系。
太白師叔給的蘊華仙丹尚有三日才能完全收為己用,但愿在去鳳嘯城之前修為能提升個境界,至少不會再這樣任人宰割!
大約行至中庭,卻聽一聲:“新郎先行?!?p> 知道燁離已經(jīng)近在咫尺,沒承想第一反應竟是緊張,甚至有些小小的期待。
那抹人影只是在我跟前定定站立了片刻,似是在審視,然后才轉(zhuǎn)身先行。
體內(nèi)仙力還在持續(xù)不斷的運作,一個縛仙釘大部已被包裹,留下一個小缺口,接受鳳傾的意識操控,等四個縛仙釘全都完成這一過程,再一起封口。不出半個時辰,便可擺脫她的控制!
鳳傾說,她是將幻境中的我與真實的我掉包,只有殺了幻境中的我,才能破鏡而出。換而言之,幻境中的我就是燁離口中的境源?,F(xiàn)在幻境還沒崩塌,很顯然,幻境中的我還“活”著。如果鳳傾算計好燁離在殺我的同時讓幻境崩塌,那幻境中的我肯定就在鳳傾的眼皮底下。
如果要自救,只能在燁離殺我之前,找出幻境中的我,并殺了它。
?。?p> 鼓樂聲已在耳際,時有禮炮聲,在眾人的攙扶下來到正殿。
透過紅紗,隱約可見高堂上端坐兩位衣著華貴的人,男的濃眉方臉,不怒而威,女的花容月貌,年紀甚輕,皆是慈眉善目,笑意盈盈。
原來,燁離所愿,便與那凡人并無所異,尋一處山明水秀之地,侍奉父母,娶妻生子。
可單是侍奉父母的愿望,只怕他此生再難實現(xiàn)。
這滿堂的親眷,想必就是雪鳳一族。
也只有在這幻境之中,他才能得享闔族之歡。
不過,就像鳳傾所言,燁離絕不會被幻象迷惑,清醒如他,他到現(xiàn)在還不動手,真的只是為了與我行結(jié)親之禮么?
一聲“行拜禮”將我思緒拉回。
只聽那司儀又唱起詞:
一拜天地靈氣,月老牽線。
二拜高堂父母,恩情海深。
三拜彼此同心,白頭偕老。
禮樂聲與四周的呼和聲,鼓掌聲交織在一起,那當兒,我連縛仙釘?shù)氖聝阂餐?,仙力也停了運行,迷迷糊糊地與燁離拜了堂,直到那司儀又唱了句“新郎新娘入洞房”,我才心中一凜,想起正事。
這時,手心處傳來暖意,紅紗朦朧,只見他朝我微微一笑,一道強悍的仙力瞬息流竄四肢筋脈,四枚縛仙釘應聲化為齏粉。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一聲慘叫,我驚愕回頭看去,阿蕓竟是被一劍貫心!
那持劍之人,正是燁離。
“離!”隨著一聲悲憤地叱叫,空氣中瞬間妖息暴漲——是鳳傾!
頭頂那張繡龍描金的鴛鴦喜帕被迎面而來的一股柔和力量掀起,清風起兮,十里桃花,入目只一瞬,又仿佛一眼萬年,是那人泠然卓華的眉目。四周一切紛亂的聲響在這一刻消失無跡,耳邊只剩下突突心跳聲。
砰!
砰!砰!砰!
一連串尖銳連綴的爆裂聲——一切又墜毀于現(xiàn)實。
我還未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眼前各種人與景物連同整個幻境碎裂成片,往腳下跌落下去,驚呼中,燁離帶著我已凌立在另一空間之中,四周虹光虛幻,現(xiàn)象詭異。
腳下傳來噗啦噗啦的聲音,正是燁離的坐騎雪鳶。
“燁離!”
虹光在他側(cè)臉映照一片奇異的色澤,只見他瞳孔微縮,一道仙力凝成的弧光朝空間壁打去。
鏗!
顯然那道仙力如打在一片軟綿的棉花上,被無形的空間壁吸收。
他微微皺眉,轉(zhuǎn)頭輕聲安慰我,目光堅定而柔軟,“別怕,是四諦境,到我身后去。”
我依言而行。
其實我并不害怕,只是這陡然發(fā)生的一切,讓我一下回不過神。
自始至終,他的一只手一直握著我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