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美好的畫面,立刻被一道寒冽如淬雪似的冷硬聲線給碾碎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這聲音不是燁離是誰?
“可我想幫你?!奔鼻械卮驍?,語氣中隱隱夾雜些委屈又不甘心,“不要這么快拒絕我。你知道,只有我可以接近那個(gè)人?!?p> 假山后小片刻的沉默,被好奇心勾著,斂息屏氣,提裙踮腳,一步一步靠近假山。
這片被吊喪似的白茶花擁簇的假山群,就在月牙湖邊,只有一條兩人并行寬的鵝卵石甬道東西貫穿。剛繞過一叢紫竹,里邊又飄來清泠聲音。
“回去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p> “不,離!鋌而走險(xiǎn),太過冒險(xiǎn)……你相信我,這次,我一定可以幫上你?!辈灰啦火垼g如絲。
“放開!”
這一聲擲地有聲的冷斥駭?shù)梦疫@個(gè)旁聽者亦是渾身一抖,幸好手上扶的是假山石,而不是什么樹枝花葉,明智地選擇適可而止,選了個(gè)舒服的姿勢(shì)繼續(xù)聽壁角。
“不,離!你相信我,一月之后,妖皇壽辰宴,屆時(shí)鳳嘯城大開城界,迎接各路妖王拜賀。只要你聽我說的做,我保證,你一定得償所愿?!?p> “鳳姬,我的耐心有限,我最后說一次,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我也問你最后一次……”
“無論你問我?guī)妆?,我的答案都跟十四年前一樣!?p> “你,你就那么討厭我?”
“別想對(duì)她做什么,她,不是你能動(dòng)得起!”
隔著假山,本仙子都能感覺聲音里毫無溫度的冰渣子。那個(gè)人宛如一座雪峰冰山傲立于萬千重峰間,令人可望不可即。在玉清境,對(duì)這燁離淡漠不合群的性子有些見識(shí),倒是沒見過他這般抗拒一個(gè)人。
“為什么?”簡(jiǎn)簡(jiǎn)單單三個(gè)字,凄哀苦情的音腔讓聞?wù)呗錅I!
然而回答她的是冷漠決絕的腳步聲。
“離!我不會(huì)放棄的!”
這話聽起來好耳熟??!
本仙子來不及想象那陡然提高的聲音背后,那張因忿恨而失色的嬌容,一個(gè)閃身,躲進(jìn)邊上的芭蕉樹后。
信息量好大,一下子還琢磨不出個(gè)究竟。
燁離的背影只在月牙湖邊一閃,便往殿中去了。
今日穿得竟不是鮫綃白袍么?
念頭剛閃過,那假山后又閃出個(gè)白影,只是還未瞧清楚身影,就不覓蹤跡。
……
這一個(gè)一個(gè)的怎么都用法術(shù),難道就不怕那些天兵聞?dòng)嵍鴣?,還是說不怕天鞭雷煎。
本仙子估摸著大抵上仙什么的無懼于此。娘親的事未了,也無心管閑事,腳步一動(dòng),便朝正殿里去了。
抬手正要敲門。
“妍師妹,有什么事明日再說?!?p> 聲音清淡如故,仿佛假山后剛才含冰咀雪的并非是他。
心尖兒一顫,竟然早知我在此,那本仙子剛才聽壁角的事兒,這人是否也早知曉?
?。?p> 回到挽風(fēng)居,本仙子又將剛才的事兒細(xì)細(xì)品味了番。
那女子言之鑿鑿的鳳嘯城,妖皇壽辰,一個(gè)勁地向燁離自薦襄助,其中不乏慫恿攛掇意思,只恨不能以身替之,最后還說什么讓他如愿以償,究竟是個(gè)什么事?
師父一閉關(guān),這燁離就往下界跑,這不明擺著有陰謀么?
難不成是想謀殺妖皇,取而代之,成為一界之主?說不通??!他一個(gè)仙謀算什么妖皇之位,做仙君大帝豈不更實(shí)際?
不對(duì),師父一直隱瞞燁離的身份,而陳叔,對(duì)他家主子的事,也諱莫如深……如此看來,燁離這身份一定有問題!
要弄清楚真相,非得從他身份處下手。
不過,本仙子是吃飽了撐著,去調(diào)查他的事?自個(gè)兒的事還掛在云兜里——沒影兒呢!
案頭上的那卷畫軸忽然彈跳了一下,將本仙子從千絲萬縷的斟酌與揣摩中拉回現(xiàn)實(shí)。
“哎喲喲,妍丫頭,你倒是打開啊,小老神可憋死了!”
呵!不請(qǐng)自來了!
這酒鬼上神一跳將出來,賊精的眼珠就滿屋子亂晃,最后才將視線落我這邊,咧嘴一笑,“唷,這是什么?”
本仙子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玉貝扇收起,攏回袖中,脧了他一眼,“上神怕不是又惦記起青嵐酒了吧?”
只見他嘿嘿一笑,“哪能呢?這回小老神是惦記妍丫頭了。你瞧吧,這屋子也沒好酒,小老神不也來了?!?p> 扯了下斜挎在左肩系酒葫蘆的麻花絞紅繩,那酒葫蘆“咚”的一聲,在他腳邊砸出個(gè)不小的聲音,悠悠晃了兩下。
卸下命根子家伙,“哧溜”一聲,抹了下酒槽鼻,這才麻利地從圓桌底下拉出那根花雕紋圓凳,一副長(zhǎng)談的樣子,在我對(duì)面坐下。
聽他言不由衷地說辭,本仙子也不點(diǎn)破,朝他和善一笑,“前日受上神指點(diǎn),本仙子昨晚墮仙未成,當(dāng)真是有些遺憾?!?p> 羽陽臉色倏地一變,“此話怎講?”
“洗罪池底有個(gè)千年邪息,欲借本仙子仙身渡化成魔,上神覺得如何?”
“竟有此事?”那酒鬼上神倒也分得清事理,立馬屁股燙著了般,從凳子上跳起來,繞到本仙子跟前,精光眸子上下一掃,確認(rèn)本仙子沒事兒,才又一臉痛悔,“早知如此,小老神該與你一同走一趟。”頓了下,又問道:“那邪息后來如何?”
“自然死得明明白白。不然本仙子如何能安然無恙坐在上神面前。只是,若本仙子不幸化道,卻不知何人還能替上神釀幾壇勾魂香,奉幾壇青嵐酒來?!?p> 光聞這兩酒名就叫他兩眼發(fā)光,不自覺得緊咽了下口水,一臉懊悔已極痛恨不已地一拍大腿,“唉,都怪小老神一時(shí)疏漏。小老神算欠你一命,這事兒,記小老神頭上得?!?p> 本仙子暗暗一笑,“天地神明,上神此言,本仙子可記下了?!?p> 那酒鬼上神聞言兀自一愣,大抵知曉自己被我擺了一道,擺了擺手又回到圓凳上坐下,“罷,妍丫頭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p> “我想知道妖界那位妖皇的一切。”
本仙子記得月虛山上那個(gè)風(fēng)姿月貌的緋衣男子,娘親喚他“阿乾”,還說他是妖皇。如果要追查娘親死因,不定他就是個(gè)知情者。
羽陽狀似夸張,不可思議間,連聲音都變了,“妍丫頭這是對(duì)那個(gè)號(hào)稱妖族萬古第一邪皇的鳳乾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