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山門前,李一一戴斗笠,披蓑衣,身上拴著一個包裹,一臉不舍道:“師父,真的要去嗎?要不再考慮考慮?”
腎虛子一臉不耐煩道:“考慮什么?快走快走!記住,你要是敢跑,我就發(fā)布江湖追殺令!讓你一輩子都活在恐懼之中!”
這話,徹底斷絕了李一一跑路的想法。
李一一又把臉看向洛師師,用哀求的語氣道:“師姐,我是真的舍不得你?。 ?p> 洛師師把手里的大寶劍一揮,笑呵呵地道:“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你是送我上西天的吧?
李一一哪里還敢多話,暗嘆一聲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且慢!”四師兄的聲音傳來。
接著將一根彎不拉幾的燒火棍,和一個破了半邊的爛碗,強行塞到他手里,一臉和藹道:“這是師兄們送給你的,路上肯定用得上。你感不感動?”
老子感動得想把碗扣你腦門上!這是打算讓我沿路乞討去比武?還有木有人性?
李一一心涼如雪,沒有再多說什么,縮了縮脖子,把頭上的爛斗笠往下壓了壓,大步朝前走去。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六師兄扯著嗓門唱道:“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一一此去兮不復(fù)還吶!鏘鏘扯!”
……
此去目的地,足有幾百里的路程,李一一手里拿著腎虛子畫的地圖,快步朝最近的一個落腳點——雪月城走去。
在霜語帝國,雪月城可是有名的富豪聚集地。
只要自己在天黑前趕到城里,擺上破碗,憑借自己高超的演技,賣一頓慘,說不定就有土豪打個賞什么的,瞬間逆襲成為高富帥,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里,李一一瞬間有了動力,于是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陽已經(jīng)落坡,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昨晚被吊了一夜,又走了大半天,雙腿直打顫,于是來到一棵樹下,打算稍作休息再行趕路——他才不是想偷人家地里的蘿卜咧!
正準備下手檢查一下老鄉(xiāng)的蘿卜是不是有毒,不遠處忽然傳來“哐”地一聲鑼響,李一一驚得魂飛魄散,急忙一個野狗打滾,躲到旁邊的大石頭后面,右手伸入懷中,捏住了高價租來的神器。
接著四周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大著膽子伸出腦袋忘了一眼,又迅速縮了回來。
兩幫子人馬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走來,左邊的人綠衣綠褲綠帽子,右邊的人紅衣紅褲紅頭巾。
一個個長得兇神惡煞,膀闊腰圓,手里還捏著明晃晃的刀子,紛紛用對方睡了他家母豬沒給錢的眼神盯著對面。
看著情形,是要干仗??!
李一一頓時興奮起來,倒不是他喜歡看熱鬧,主要是有死人財可以發(fā)??!這機會,百年難得一遇,看來老天爺還是眷顧自己的嘛。
渾然沒有發(fā)覺,他頭頂?shù)臉涓缮希恢螘r多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果然不出他所料,兩幫人馬隔著一米的距離,開始“親切”的“問候”起對方,以及對方的家人來。
“媽媽的!齙牙黃,我家的母豬懷孕,是不是你干的?”
“皮老三,我新買的褲衩子是不是你偷的?”
“高老畜生,你調(diào)戲我小舅子,爹今天跟你沒完!”
“哎喲?曹瘸子,你丫是不是膽邊生毛了?”
叫罵聲在靜謐的城郊回蕩,格外刺耳。
旁邊大樹上棲息的小鳥被聲音驚起,在樹冠上盤旋,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似乎在附和著他們。
潑婦罵街一般打了約莫一刻鐘的口水戰(zhàn),就在李一一昏昏欲睡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捅死他媽媽的!”
這聲吶喊如同發(fā)令槍一般,兩幫人馬咿呀怪叫著,揚起手里的刀子便朝對方撲了過去。
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場面那叫一個混亂。
李一一看得熱血沸騰,作為一名合格的圍觀群眾,他從兜里摸出一把南瓜子,伸長了脖子,一邊看戲,一邊“噼噼啪啪”地嗑了起來。
此刻地上已經(jīng)橫七豎八的倒了十來號人,嗝沒嗝屁不知道,反正也不管他李一一的事。
看到興奮處,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喊了起來:“上??!拿刀釓他腰子??!哎……蠢貨!踢他褲襠??!媽媽的,眼睛長腳背上了嗎?”
聲音太大,瞬間驚動了兩方人馬,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朝李一一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又齊聲喝道:“誰?”
李一一心里咯噔一跳,手上一哆嗦,瓜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急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擺手道:“大佬……我就是路過,真的,不用管我,你們繼續(xù)!”
說罷轉(zhuǎn)身便要跑路,剛擺好一個百米運動員沖刺終點的姿勢,唰一下,脖子上便架了至少十把刀子!
十把?。∝浾鎯r實的刀子,沒生一點銹的那種!有的上面還粘著別人的鮮血!
李一一嚇得差點軟倒在地,急忙道:“大佬,有話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旁邊一個獨眼漢子把眼一瞪,喝道:“少廢話!說!你是哪邊的?”
“誤會!這是一個誤會!”李一一指著自己的衣服,“你看,我既沒穿紅,也沒穿綠,哪邊的都不是。真的,我就是路人甲?!?p> 兩幫人馬的頭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對視一眼,沉思片刻,忽然大叫:“原來你是蓑衣門的人!說!你躲在這里,是不是打算暗算我們?”
我靠!江湖上什么時候又出來了一個蓑衣門?李一一腦門直冒汗,趕緊搖頭:“什么蓑衣門,我聽都沒聽過……”
“還敢狡辯?”獨眼龍反手便掀了李一一的斗笠,指著他的臉冷笑道,“蓑衣門只收小白臉,長成這個樣子,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李一一無語了,自己不就是碰巧長得好看了點,再碰巧穿了一件蓑衣嗎?憑這個就認定自己是蓑衣門的人,未免也太武斷了吧?
“沒話可說了吧?”獨眼龍得意洋洋,把手一揮,“來人吶!給我把這小白臉扒光了,吊樹上去!亂箭射死!”
我尼瑪!要不要這么殘忍?扒光吊樹上也就罷了,還要亂箭射死?
有道是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性,更何況身為一派關(guān)門弟子的李某人?
當(dāng)下把臉一沉,右手伸入懷中,嘴里道:“不要逼我!我可是破劍門的關(guān)門弟子!你們?nèi)遣黄鸬?!?p> “什么!?你是破劍門的人?”獨眼龍似乎吃了一驚。
看不出來,破劍門的名號還挺好使的嘛!李一一瞬間得意起來,挺了挺胸:“不錯,老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破劍門李一一是也!”
穿紅衣服的頭頭走了過來,看著他的臉道:“洛師師是你什么人?”
臥槽!沒看出來,自己這個師姐還真是聲名遠播?。±钜灰谎鲋樀溃骸八俏?guī)熃?!?p>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實不相瞞,我倆關(guān)系老好了!”
本以為對方會納頭便拜,然后嘴里大喊:“失敬失敬,久仰久仰”之類的話。
結(jié)果他們接下來的話,讓他的心瞬間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了。
獨眼龍:“好得很!去年洛師師瘋婆娘打殘我十幾個弟兄,還把老子掉在樹上曬了三天三夜,這筆帳,你得替她還了!”
紅衣頭子:“你那算什么?那瘋婆娘不但把我?guī)资栃值艿趿似咛炱咭?,還把銀庫洗劫一空!讓我們喝了幾個月的稀飯,這仇要是不報,我還算什么男人?”
天?。熃?,你是有多喜歡把人吊樹上?本以為你是“聲名遠播”,結(jié)果卻是“臭名昭著”!
頓時滿腦黑線,咳嗽一聲,正色道:“這里有一點,我覺得很有必要跟大家講明白,其實我……根本就不認識什么洛師師!這名兒,連聽都沒聽過!你們要是有什么仇什么怨,找她報去!”
樹上那道紅色的倩影聽到這話,頓時搖了搖頭,拿著葫蘆“咕嚕?!蓖炖锕嗔藥卓诰?,自言自語道:“本想幫你一把,既然你不認識我,那就自求多福吧!”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叫花雞的味道,抽了抽鼻子,頓時眼睛一亮,唰一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的人完全沒有任何察覺。
“哈哈哈哈!”獨眼龍頓時笑了,一臉鄙夷的看著李一一,“剛才你不是說你和她關(guān)系老好了嗎?怎么現(xiàn)在又不認識了?”
李一一矢口否認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你一定是聽差了,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們繼續(xù)干仗?!?p> 說著便要開溜,獨眼龍一把將他揪了回來:“小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為這是菜市場啊?來人,給我把他吊起來!”
紅衣頭子道:“點把火,我要烤了他下酒?!?p> 獨眼龍不依:“烤什么烤?生吃最好!”
“你放屁!腥味那么重,生吃你也吃得下?不怕吃了爛腸子啊?”
“你變態(tài)!烤得到處都是油煙,你有沒有公德心?”
兩人再次爭吵起來,李一一皺眉道:“哎,我真的受不了你們,沒有幾十歲,也有幾十斤的人了,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我覺得……”
兩人齊聲大喝:“你閉嘴!不關(guān)你的事?!?p>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一個要把自己生吃,一個要拿自己燒烤,居然還說不關(guān)自己的事!
“生吃!”
“燒烤!”
“媽媽的,我說了生吃!”
“媽媽的,我說了燒烤!”
“噠噠噠”,就在兩人爭執(zhí)不休,準備拔刀相向時,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
緊接著一隊穿著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的士兵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是雪月城的護衛(wèi)隊,這下有救了!李一一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頓時松了口氣。
為首那名軍官翻身下馬,指著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幾個人,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兩幫人馬齊刷刷地搖頭。
獨眼龍聳了聳肩:“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路過?!?p> 紅衣頭子連聲附和:“我也是路過?!?p> 軍官一張臉陰沉得可怕,忽然把目光停留在李一一身上,手里長鞭一揚:“你呢?別告訴我你也是路過?!?p> 李一一無奈地攤了攤手:“我還真就是路過!”
“哼!”軍官重重地哼了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刀,沉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行兇!你們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來人??!全部帶回去,細細的拷問!”
眾人一聽,頓時急了,連聲叫道:“冤枉??!長官,我們真是路過!”
“唰”,軍官手中刀子一揮,一道寒光閃過,旁邊的一棵小樹瞬間斷成兩截,白漿順著斷口處咕嚕嚕的冒了出來。
“路過?”軍官輕笑一聲,指著幾具尸體,“那你們告訴,他們是誰殺的?”
一瞬間,幾十道目光很有默契的投到了李一一身上,隨即異口同聲地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