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威鏢局內(nèi)。恩施鏢局的總鏢頭蔡恩遠道而來,正與沙崇耀相談甚歡。
“蔡兄,請放心。殺害的令郎兇手已經(jīng)找到,此人是我多年宿敵的徒弟,也是整個事件背后的主謀,這一切風波皆因她而起。都怪我一時心軟,養(yǎng)虎為患,才釀成了如今的大錯。”
“雙威鏢局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卻沒想到是如此驚心動魄,駭人聽聞的一個大陰謀。難怪犬子會卷入其中,命喪于此?!?p> 沙崇耀見蔡恩仿佛對蔡子游的死,依舊耿耿于懷,只得深深嘆了一口氣。
“哎,都怪老夫沒有保護好令郎的性命,也實在是愧對蔡兄對我的囑托和信任,事到如今還有何顏面與恩施鏢局并立江北啊”
沙崇耀頓足捶胸,痛徹心扉,懊悔之情仿佛不能自已。
“沙兄,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過分自責?!?p> “蔡兄放心,明日我雙威鏢局就要和她做個了斷,到時請你來決斗現(xiàn)場觀瞧。”
二人表面上謙遜和睦,實則各懷鬼胎。
沙崇耀急于撇清自己和蔡子游被害的關系,把所有罪責都推到程瑤的頭上,并借此機會淡化結(jié)盟之事。畢竟現(xiàn)在雙威鏢局百廢待興,再談結(jié)盟豈不是引狼入室?
而蔡恩這邊也是心虛的要緊,因為這個所謂義子蔡子游,本就是他安排在沙崇耀身邊的一顆棋子,這次被害,莫不是有什么不軌的舉動被發(fā)現(xiàn)了?
李洛一臉鄙夷,斜睨著這兩個世故圓滑的老家伙,心中不由連連作嘔,要論互相違心吹捧的功夫,你倆確實可以并立江北,毫無爭議。
沙崇耀大手一擺,準備向蔡恩介紹。
李洛馬上收了臉上蔑視的表情,轉(zhuǎn)為溫和恭敬的淺笑。
“我們雙威鏢局能幸免遭此滅頂之災,全都仰仗這位李少俠的智慧與膽識啊。”
“哦?原來這位就是李洛,李少俠。你也是我恩施鏢局的大恩人啊。這次鏢銀被劫一案,轟動了半個武林,我恩施鏢局的聲譽也是一落千丈?!?p> 面對此二人恭維和抬舉的功力,李洛除了任命中招,也別無他法。誰又會對夸贊自己的人動怒發(fā)火呢?
沙崇耀和蔡恩演完剛才那段互相試探的大戲之后,心情都舒緩了許多,顯得精神矍鑠。
“明日,我也請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來觀戰(zhàn)。到時必定能一雪前恥,重振我雙威鏢局的名聲?!?p> 沙崇耀激動地心情溢于言表,卻忘了自己的內(nèi)傷還沒好利索,止不住的連咳了幾聲。
李洛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尷尬氣氛,每一刻都覺得十分難熬。
不過就在此刻,有人就要來拯救他了,那人正是慕晴柔。
她疾馳而來,在李洛身邊耳語了幾句,聽完之后,他是又驚又喜,險些脫口而出,說出聲來?!霸瓉硎?,主謀有約?”
李洛于是借故拜別了蔡崇耀和蔡恩,終于從這如坐針氈的境地中解放出來。
慕晴柔緊隨其后,她自己都不知何時,突然就變成了一支傳話筒。
他也正有此意,在明日決斗之前,與程瑤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可事情并沒有李洛想象的那般順利。
......
......
還是在兩人第一次喝酒的那個酒樓。
還是那張桌子。
不同的是,這次只有程瑤一人,早早坐在那兒等待。
李洛本應該坐在她對面,但他又不想再這敏感時刻,與程瑤私下接觸過于親昵,惹人閑話。畢竟他剛剛才從雙威鏢局出來,就來赴約面見這位沙崇耀口中的‘主謀’。
于是,他只選擇了相鄰的一張桌子,與之背對而坐,顯得生分了許多。
或許他們從來就沒熟悉過。
李洛坐下身來,開門見山的淡淡說道。
“昨天,交接鏢銀的事。”
李洛話還沒說完,就被程瑤冷冷打斷了。
“不必解釋,我都清楚了?!?p> 一個“都”字,讓李洛心中為之一震。
或許墨江寒告訴她了很多,又或許沒告訴。他看不到程瑤的眼神,更看不透她的心。
李洛面色沉靜,一本正經(jīng)。
“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為何要這么做?!?p> “為何?”程瑤冷哼一聲。
“雙威鏢局這些年勾結(jié)黑道,訛詐錢財,欺壓百姓,賺了不少黑心錢。我這么做也是為了江湖道義,略施懲罰,又有什么錯?”
“不,你錯了。你的本心并非如此。你這么做只是想取而代之,為了一己私欲!”
“況且你心腸惡毒,詭計多端,如果讓你坐鎮(zhèn)雙威鏢局,日后的事情恐怕會更加糟糕。也難保你就不是下一個范尚。”
程瑤萬沒想到心腸歹毒,詭計多端這樣的詞有一天會用到自己身上。而且還是出自李洛之口。
“我貪戀的也并不是是權(quán)力、金錢和地位。我求的只是尊嚴、名望和武功。只有這些才能帶給我一絲安慰。不過這后者與前者,本就是難舍難分的。”
“我不想與你再爭執(zhí)這些了?!?p> “我意圖吞沒鏢銀的事,你真的沒向「風林閣」匯報?”
“看來,你已知道我是風林閣的人了?”
“不錯,墨江寒那日都告訴我了。我確實吃了一驚,因為我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你竟然是風林閣的人。也難怪那幾日我都和你在一起,一直暗中盯著你,你還能調(diào)查到這么多訊息?!?p> “風林閣的眼線遍布天下,只要我在這鎮(zhèn)子上留下一個特有的標記暗號,線報自然有人送到眼前?!?p> “那他們是誰?”
“我們都是單線聯(lián)系,只有情報往來卻不互相表露身份,這是風林閣的規(guī)矩。不過依我推斷,這鎮(zhèn)子上至少有兩人是風林閣的眼線?!?p> “李洛,據(jù)你們「風林集策」的評判,我明日的勝算有多大?!?p> “不足一成?!?p> “為何?”
“我上次離開「風林書院」的時候,「風林集策」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辰星劍湯辰的名字,而且品評等級最終定格在了準一流?!?p> “而你,目前卻并無記載。”
“并無記載是何意思”
“寂寂無名”
“明白?!?p> “明日如若是我死了,風林集策中有我的一筆么”
“想必會的?!?p> “如何?”
“程瑤,女劍客,品級二流,卒年十……”
“夠了!”聽到一個卒字,程瑤憤然打斷了他。
“就這些?”
“就這些。”
“呵呵,很好。沒想到我就只值這十來個字。”程瑤強顏一笑道。
“你不會贏得,你不可能在短短幾日之內(nèi)武功提升這么多。”
“我不會讓你如此記錄的,你料定我就只有這樣的水準?”
“李洛,我有三個問題想問你。我一次問完你可以回答也可不答?!?p> “第一,那日你既然拆穿我,又為何要幫我求情?”
“第二,如果我明天若被他們殺,你會救我么?”
“第三,你可曾有一刻喜歡過我?”
“我現(xiàn)在只能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p> “雖然你做了這么多錯事,但你的本心不壞,我希望給你一個機會,但卻是有條件的。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說完,李洛獨自下樓,悵然若失的離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程瑤緊緊咬著嘴唇,苦笑了一聲道。
“娘說的沒錯,男人都不可靠?!?p> “其實此刻我只想要一個安慰罷了?!?p> 男人都把義字承諾看的很重,做不到的斷不會輕易答應。
李洛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手握著酒壺,猛喝了一大口。
心中莫名的痛楚,他本想告訴程瑤,另外兩個問題明天會給她答案。但他猶豫不決,思慮再三,最終依舊沒能說出口。
慕晴柔從剛才那酒樓中跟著走出來。
她悵然望著李洛遠去的身影,難掩心中復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