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好風景,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題記
方姒嬈嫁為人婦已三年,時值年方二八。
六月盛夏的三伏天,嚴府大擺筵席,招待賓客——各路好漢。
如同盛夏舍茶一樣,有著行好的意思,年年如此。
方姒嬈作為家中主母,這會兒,正忙活著安置酒食蔬果。
家母和藹可親,賞罰分明,下人們都十分尊敬她。
“家母,家母。時令水果買回來了!”白若趕著滿載水果的馬車,還沒進門就開始大喊。
方姒嬈其時正在指導下人擺放桌椅板凳,聽見動靜后,拍了拍玉瑤的肩膀,示意她接著干。
隨后快步走出后門,順手拿了一條白毛巾。
后門巷子里停著馬車,白若從馬車上跳下來。
“主母?!彼麖澭卸Y道。
“免禮?!狈芥茖⒚磉f了過去,“擦擦汗吧?!?p> “謝謝主母?!卑兹暨珠_嘴,甜甜的笑。
待他擦完汗后,方姒嬈才道:“都買了那些?”
“夏瓜、甘棠、荔枝、桃、李、杏?!卑兹舸?。
說完,他從衣衫里拿出賬單給方姒嬈。
姒嬈接過賬單,教馬夫把車駕進貨倉,讓白若回屋歇息。
旁晚時分,一切準備妥當。姒嬈安排晚飯等待夫君歸來同食。
房內燭火搖曳,姒嬈剪了三四次燭,膳食熱了幾折,兩個多時辰過去了,遲遲不見夫君歸來。
天已經十分黑,月光皎潔,散落在庭院里。夜里幾顆星星光點。
姒嬈已知今晚夫君不會歸來。自己獨自吃了,教下人收去碗筷。
她搬出小凳,椅在門邊,自拿出女工來繡。
也不知繡了多久,等她再抬頭時,月已至中天。下人們這時已休憩了。她打了洗面湯、洗腳水,整理干凈。熄了燈,脫去外衣,上床休息。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情景了,可說來,卻是有不盡的無奈與凄涼以及心酸。
翌日,未到申時,姒嬈便起床。洗凈了臉后,準備筵席的前奏。
天還未明,嚴家大院四周已熱鬧起來。馬夫們趕著車,或接劈柴的樵夫們歸來,或接何處廚娘來做膳食,或到幾里之外甚至更遠的地方去接夫人老爺?shù)挠H朋好友。雜役們一早開始灑掃大廳、后院、閣樓、回廊、軒榭、馬廄馬槽、前庭、門面。戲班子吃過早飯,在庭院里搭起戲臺,生旦凈丑各司其職,或化妝、或試戲服、或吊嗓,咿咿呀呀的好生熱鬧,吵醒了幾家的小少爺、小小姐,哭著喊著要奶媽。漢子們抬出桌椅板凳,擺放整齊;丫鬟婢女們幫們燒水、洗菜。小廝們飛也似的跑去敲茶館、糕餅鋪、香滿樓、妓院……的門。煤夫拉來了幾十斤煤還嫌不夠,樵夫山上山下跑,累完了腰,還砍不夠柴。馬夫拉來一馬車的蔬果肉食。雜役們挑了幾遭的水,不到一刻鐘又燒沒了,急忙的跑去再挑,慌的把水灑了一地。殺天的雞叫、豬叫響徹天際,血流了一地。肥鵝大鴨“嘎嘎噠噠”的叫,半個時辰不到就成了一道美味佳肴。酒館的門檻踏破了幾遭,店家連夜去隔壁村莊里買酒。姑娘們的瓜子嗑了一地,小廝的掃帚灰塵滿天飛。丫頭婆子談笑風生,忙里偷閑,閑中偷樂?;ɑňG綠的轎子連綿不斷,走下來的又是什么風流人物。轎夫的鞋,踏破了幾遭,身上衣裳被汗水浸的濕漉漉。馬車牛車堵的嚴家大院門口水泄不通,丫鬟婢女們拿來誰家的禮物。茶炊裊裊,壺里的茶水換了幾遭。一只狗“汪汪”大叫,誰絆到了誰的腳……
午時還差三刻鐘,嚴府擠的水泄不通。
方姒嬈的臉上流下滴滴汗珠,一早上沒吃早飯卻還要招呼這忙活那。
嚴鈺丞騎著高頭大馬,好不風光。領進了一群又一群風流人物。這邊那位是張公子,那邊這位是王大人。
午時的鐘聲敲了三響,婢女小廝雜役們端上來美味佳肴。
院里、回廊、亭臺樓閣,坐滿了各方來賓。廚娘們賣力的炒著菜,小廝酙了幾折的酒。
零食水果被少爺小姐們抓完,丫鬟們跑出后門幾家?guī)准业娜ベI。
庭院里的戲臺掛上紅綾,戲子們上臺咿咿呀呀的唱著什么曲兒。
妓館里來的風塵女子陪了幾遭酒,琵琶古箏,琴聲悠悠。
姒嬈安排完馬夫們將各家的馬照料,終于得空可以吃午膳。
幾家的夫人姨娘們拉著姒嬈坐下,卻是搓麻將劃拳。
等午膳完畢,各家丫鬟婢女扶著醉酒的夫人小姐們回房休息時,姒嬈才和下人們同坐一桌吃頓飯。
姒嬈忙活了一大早連著一中午,早已饑腸轆轆。不顧形象的大口吃起來。
飯后,用茶水壓一壓后,恢復了些力氣,姒嬈才覺重新“活”了過來。
正廳此時空蕩蕩的,姒嬈坐了上位,伸出手,杵著頭,合上眼,休憩一二。
但她實在太累了,醒來時,廚娘們已經開始準備起晚飯來。
客人們有的還在休息,有的合伙上街走走。
婢女們自在下堂里,燒著洗面湯和醒酒水。丫鬟們拿著托盤,或來舀洗面湯,或來加醒酒水。
姒嬈午間和夫人們喝了些酒,雖不覺頭暈,但有些口渴,也討了碗醒酒水來喝。
喝罷,擺了碗,她安排著客人們晚間住的地方。她正轉到花園里,看到迎面走來一人。
看著那人,她一時愣住了。
來人看到她,也駐足愣住。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開口。還是來人先緩過神,開口道:“阿楚,好久不見了?!边@一句“好久不見”甚是晦澀,以及數(shù)不盡的心酸。
姒嬈看著他,一股悲傷與無奈涌上心頭,當時就紅了眼眶。可那又能怎么樣,她,已經嫁人了!
她悄悄握緊了拳頭,硬生生把悲痛壓下去,道:“公子言重了,奴已為人婦,擔當不起這一句,還請公子稱奴一聲嚴夫人吧?!?p> 姒嬈行了禮,自離去,被他拉住了手。
那人已是熱淚盈眶,哭腔著道:“阿楚?!?p> 好巧不巧,這一幕被那多嘴的李婆子看到,登時就告了狀。
說來悲哀,莫過于曾經心愛之人,只能道聲“故人”。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