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心肺復(fù)蘇
回家路上，方圓看了下腕表，才十一點二十，不急。就繞了個彎，帶大家從屯子里的中心街經(jīng)過。
“怎么樣，這些受過膏禮的孩子身手如何，畫技如何？”方圓邊走著，邊問閻維浩。
閻維浩為剛才自己的不屑漲紅了臉，豎著大拇指說：“哥，別問，問就一個字兒：服！”
“男孩子受了膏禮，日久天長，受樹汁的持續(xù)滋養(yǎng)，就等于是長成了一根樹枝。你想想，紅衫樹難難為它的樹枝嗎？”
“唉，是啊。”閻維浩只有贊嘆的份兒了。
“這還不止呢，你看那邊。”
大家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兩個耄耋老人正面對面，氣呼呼地跺腳。
老爺爺從兜里抖抖索索抽出張巴掌大的紙條，拿了支派克筆在上面劃拉了幾下。
老奶奶接過來看了下，像老爺爺那樣如法炮制，回了張紙條。
兩人往返來去，最后臉都漲紅了。
大家湊近了，陳鈺瑩從地上撿起兩張看了下。
一張畫了一個萌萌的小王八，另一張是一張半開了蓋的棺材，有個老太正露出頭來，用手打了個門簾東張西望。
“來，你給破譯一下?！狈借男χ舆^陳鈺瑩傳過來的紙條，遞給卡嘉。
“嗯……”卡嘉凝眉細思了下，說，“這張是老奶奶畫的，意思是……”她咯咯笑了一通，才說，“你個王八羔子?！?p> 接著品讀第二張：“這是老爺爺罵老伴的，應(yīng)該是‘老不死’的吧?！?p> “太精辟了?！?p> 方圓擊掌笑著說，
“沒想到卡嘉對東夏文化研究得這么深透。這老兩口去年得了腦血栓，嘴茬子不利索，平時就用斗畫吵架?！?p> 陳鈺瑩贊嘆著說：
“你們八里屯簡直了，要是沒點才情，被人罵了都還不了口?！?p> “你再看這邊?！狈綀A指了指不遠處。
大家見中心街兩邊有村民擺的小攤位，有畫年畫的，有雕刻卡通動物的，有揮毫潑墨寫意山水的，不一而足。
不時有流連的行人停下腳步，看中某樣物什后，和攤主討價還價。
“書畫之鄉(xiāng)，人杰地靈?！笨钨潎@著。
“唉……”方圓嘆了口氣，“可惜好景不長了。先不說這個，回家吃家吧?！?p> 一頓豐盛的家宴過后，卡嘉還是念念不忘地提出，要看看方圓的畫。
看來，方圓也得到了家母的許諾，就帶著大家出了中堂，來到東廂房中。
房間非常寬敞，約有六十平米。
墻面上掛滿了畫作，大多是東夏國畫，偶而有幾張油畫風(fēng)景或人物畫。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張《女媧補天圖》。
畫中，天空破碎、山石紛飛中，人首蛇身的神女，披散著紛亂的長發(fā)，正舉起一塊巨石，向天幕中充斥著電閃和爆炸的漩渦中飛去。
筆意蒼勁蓬勃，寫意工意無痕融合，揮灑自如，渾然天成。
“好畫！”閻維浩贊嘆著。
“方圓哥，別守著這天坑了，到我們北江美院國畫系當(dāng)教授吧?！?p> 陳鈺瑩發(fā)出了邀請，不管她能不能做主。
方枘一臉自豪的神情，但內(nèi)心里還是有點酸。
當(dāng)年，在八里屯有兩個公認藝術(shù)天分最好的，方枘排第二，就因為有哥哥方圓。
卡嘉卻癡癡地盯著女媧的臉龐，一語不發(fā)，別人都散去了，她似乎陷在這兒，一動不動。
“方圓，你過來一下?！彼p輕地說。
“怎么了？”
“她……”卡嘉指著女媧說，“怎么和我撞臉啊？”
方圓只說了一句不會吧，就要離開。
但被卡嘉拉住胳膊，執(zhí)拗地問：“這張臉是你頭腦中的意象，還是借了古畫的素材？”
“這……”方圓語塞。他要面對的尷尬是，自己是她的準大伯哥，頭腦中卻有了兄弟熄婦的意象，這成何體統(tǒng)。
他借故離開，但又一次被卡嘉拉?。骸澳阏f啊，這對我很重要?！?p> 陳鈺瑩也湊了過來，向卡嘉問名情況后，臉上熱辣辣地一紅，悄聲說：“是啊，不光是撞，而且撞得不輕?！?p> “瞎說什么！“閻維浩過來把陳鈺瑩拉走，和方枘一起，走出門外。
約摸過了十分鐘，卡嘉還是駐足在立軸畫面前，仰頭凝望著，神情迷茫，楚楚可憐。
方圓低聲說：“卡嘉，不要多想了。天谷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有很多秘密，凡人是探究不到的?！?p> 卡嘉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把《女媧補天圖》拍了下來，腳上像沾了漿糊一樣，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畫室。
這時，坐北朝南的院落中的西南角位置，傳來陳鈺瑩的聲音，近乎慘叫。卡嘉和方圓忙趕了過去。
只見陳鈺瑩右手摳著一塊麿盤，把它生生地提了起來。
她手臂上氤氳的鳳凰的虛影映射在盤面上，看個頭，這磨盤至少有一百五十公斤！
方枘在旁邊緊張地指導(dǎo)：“吐氣，緩緩卸力，好，慢點兒?！?p> 見陳鈺瑩穩(wěn)穩(wěn)地放下磨盤，抖了下酸疼的胳膊，方枘才松了口氣，扭頭說：“下一個?！?p> 閻維浩晃了小身板上來，深吸了一口氣，屏住，下身，嗨地一聲大喝間，那塊磨盤被他單手舉了起來。
憋紅了臉撐了數(shù)秒，才松了勁，砰地一聲磨盤落地。
方圓心里暗笑，看來才這么一會兒，他們就訓(xùn)練了好幾輪了。
這情景，讓見多識廣的卡嘉都心驚肉跳，聯(lián)想到《女媧補天圖》，又想到信使身份的馬哈魚，暗自感嘆天谷的神秘莫測。
她走上前去，看著閻維浩的右臂琢磨了一會兒，才把住他的手腕瞇了眼睛，良久之后，說：
“浩子，你小時候玩過彈珠游戲吧?！?p> “有啊，不過江北市俗稱這個叫彈溜溜彈?！?p> “那你就試試?！?p> 閻維浩用慣有的對待卡嘉的表情，撇嘴一笑，伸出右臂，用拇指和中指相掐，中指彈了出去。
噗！
這種響動大大出乎閻維浩的意料。他回頭向卡嘉一笑，說了聲：“謝謝！”
卡嘉笑了笑：“接著來?！?p> 方枘見卡嘉搶了風(fēng)頭，努力挽尊著，他指導(dǎo)著閻維浩做起勢動作，再蹲馬步，最后才運力“彈珠”。
幾個來回之后，隨著砰的一聲脆響，兩米開外的墻面上塵灰掉落，上面的爬藤被打碎了一片，濺射著深綠色的汁液。
“行啊，才這么一會兒就能隔空打物了！”方枘晃著閻維浩的膀子說。
閻維浩笑著合不攏嘴，貌似謙遜地說：“還差得遠點，憑此時的功力，也就能搗個蒜泥。”
“咦，陳鈺瑩呢？”閻維浩四顧了下。
這時，西廂房中傳出了王娟的大叫聲：“唉呀，出事了！”
大家奔過去一看，只看陳鈺瑩正倒在王娟懷中，面色如紙，口角泛出白沫。
她身旁的墻面上，一個老式電閘外包的塑料殼被卸下，裸露出的金屬銅片上焦糊一片。
“好好的怎么自殺呢？”王娟大聲叫喊，怒望著閻維浩。
心念電轉(zhuǎn)間，閻維浩說：“不是自殺，她是煉功，學(xué)的枘哥?！?p> 方枘急步上去探了下鼻息：“還有救，趕快做心肺復(fù)蘇！”
望著陳鈺瑩鼓蕩的胸部，卡嘉和王娟的眼神如刀芒般向躍躍欲試的方枘和方圓射去，兩人只好縮了手，把閻維浩推了過去。
閻維浩硬著頭皮上去，用學(xué)校里學(xué)過的方法摁壓起來。
“不能光摁，還得人工呼吸！”方枘提醒。
閻維浩俯身上去，剛剛雙唇相貼，就被一雙手猛地推開。
陳鈺瑩劇咳著爬了起來，扒拉開人群跑了出去，躲進一間偏房里，嚶嚶哭泣，羞得半晌也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