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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轍之盈翼

第八章 暖閣求情

車轍之盈翼 怡章魚 4071 2020-08-24 00:13:40

  午時,書樓,二樓

  許盈盈隔窗聽到慶兒和靈兒的對談,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藥盞。

  靜心調(diào)養(yǎng)了三日,許盈盈已經(jīng)恢復(fù)了體力和紅潤,眼睛更是讓她放心的徹底好了。

  她當了頭上的金釵——是慕容禮英贈送的見面禮,她眾多金釵里分量最足的一個,為了禮數(shù)上官翼讓天天戴著,眼下出乎意料的救了急。她沒想到這沉甸甸的金釵能那么值錢,置辦了衣裳、采買了藥品,打賞了兩個婢女和門房,竟然還有很多剩余。

  聽到房內(nèi)的動靜,慶兒和靈兒急忙走進來,看著蹲在地上握著瓷片的許盈盈,趕緊上前,“許姑娘,請當心手,這些交給我們來清掃。”

  “你們,你們剛才說,上官府怎么了?查抄了,是嗎?”許盈盈說出這幾個字,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聲音,顫抖地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

  “哦,是呀,今天早上都在傳,那里從昨天開始就整條街都是官兵!”靈兒剛說完,慶兒就碰了她一下手臂,示意別說下去了。她知道,官兵里有自家公子。因為一早看阿珠在井邊洗衣服,手里是一只染了血跡的靴子,慶兒便猜到了,只是她也不想上前問及太多。

  她二人看著緩緩坐在地上的許盈盈,眼中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只是在急急的喘息,眼眶里泛起焦急和驚恐的淚水。

  “姑娘不用怕的,我們柳宅一點事情都沒有,這里可安全了?!睉c兒一邊篤定地說,一邊撫著的許盈盈的后背,以示安慰。

  “啊呀,手好涼啊,你剛服了湯藥,還是進內(nèi)室歇息吧?!膘`兒說。

  “不!”突然,許盈盈抓著靈兒的手臂,果決地說。

  很明顯,她的思緒完全游離了兩個婢女的言語之外。

  “都對上了!上官大人,原來是這樣?。∧銥槭裁床桓嬖V我這一切,我就那么不值得托付嗎?”想著口不能言的焦急,許盈盈內(nèi)心翻騰,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同時也閃現(xiàn)了一個決定。

  “靈兒,慶兒,姐姐求你們一件事!”說完,她用手背按住眼睛止住了眼淚、強迫自己鎮(zhèn)定?!翱烊徒憬銣蕚湟黄ヱR,好嗎?”

  “可以啊。不過,你這病才,,,”

  “我,不要緊的!”

  .

  申時初刻,皇宮,暖閣廊外

  “陛下,醫(yī)女許盈盈求見。”

  暖閣里,皇帝李乾,一邊端著邱公公遞上的茶盞,一邊用小手指摸索著耳朵。

  “門外這個小女子,甚是呱噪啊?!?p>  “陛下,”小心翼翼的邱敬,略略湊近了看著李乾的臉色,含著笑,說道:“這醫(yī)女許盈盈好歹也是您欽點親封的從七品,這樣讓她老太陽里,在這雕花的大石板上長跪不起,是不是,有損皇家體面?”

  “老東西,你懂什么!”

  “是,是!老奴多嘴了。”邱敬適時地停了言語,略作停頓,接著說:“老奴只是念及一點點私心。這許大夫的醫(yī)術(shù),解救了老奴陳年舊疾,這,,,”說罷,住了嘴,專注的看著腳面。他是希望接著許盈盈的醫(yī)術(shù),讓李乾開恩。

  “說呀,私心什么的,接著說!”

  邱敬聽不出李乾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推測今日的李乾應(yīng)該是心滿意足的,所以敢上來多說幾句。

  不過皇帝的氣場,還是讓他退避三舍。

  “陛下,老奴妄言了。陛下,請喝茶?!?p>  李乾,依舊端著茶盞,愣了片刻,歪了一下頭,說:“去,掌嘴!”

  邱敬抬眼看看屋角縮作一團的小鄧琪和門邊明顯眉目如常的老周芳,又看看皇帝陛下的臉色,遂,退至門角,左右開弓的開始自己掌嘴。

  “老東西,誰說是你掌嘴,你不去那就叫承將軍去吧!”

  李乾斜眼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邱敬,心想:這老奴,倒也是有幾分義氣,這么多年的宮闈,難得!

  暖閣外,太陽開始西沉之前半死不活地斜斜掛著,讓不可能的晚霞,躍躍欲試地即將提前到來。

  時間,不等人!

  心焦無比的許盈盈,壓著眼淚,看著邱公公“呼呼”行至面前。

  不等許盈盈開口相求,兩個脆生生、熱辣辣的掌摑,打的許盈盈頓時忘記了雙膝雙腿的刺痛,吃驚地慘叫一聲,然后抬臉不敢看邱敬,接著沖著邱敬身后的暖閣繼續(xù)跪直了,高聲請求:“陛下,醫(yī)女許盈盈求見。”

  接著,又是兩個力度等同而均勻的大嘴巴,撲來。

  這次許盈盈直接被打的歪在地上,嘴角破了開始滲血,眉間一陣陣脹痛而眼前跳躍著小星星,她知道,這是李乾在讓她知難而退。

  于是,她暗自咬牙、雙手用力一撐,繼續(xù)跪立。

  “陛下,醫(yī)女許盈盈求見?!苯又?,又是如約而至的兩記,皮肉相接的聲響順著日影,斜飛到宮墻上,這讓許盈盈聽來,格外刺耳。她知道,上官翼在獄中的皮肉之苦,遠超過自己這一點點。

  “還是那么倔強??!”李乾心里想著,便輕咳了一聲,屋外死寂一片。

  他淺笑一下,從窗口轉(zhuǎn)向上前侍立的鄧琪,說:“看看,這燕娥調(diào)教出來的小徒弟,和她自己一個模樣啊?!?p>  近身服侍沒幾年的鄧琪,清瘦的臉上瞬間一冷,始終看向地面一動不敢動,縮著肩膀、抿緊嘴巴,不敢作答。他已經(jīng)知道,皇帝很多時候和他們這些太監(jiān)說話,并不是要聽到他的回答。

  門外讓到一邊的邱敬也知道,皇帝應(yīng)該會好奇,許盈盈此刻又恐懼又倔強的慘象。這應(yīng)該也正是他想看到的吧!自己當差多年,這點小心思還是吃的透、拿的準的。

  看著嘴角被自己打破的許盈盈,緩緩抬頭,繼續(xù)直挺挺地跪著,完全是,今天不得到結(jié)果就死在御前的決絕。

  邱敬用袍袖遮擋嘴型,壓低語音,說:“快說啊?!?p>  “陛下,醫(yī)女許盈盈,此來別無他計,只求陛下看在上官大人曾經(jīng)御前服侍精心竭力、忠心無私,不占任何的過往,讓上官大人在刑部大獄,得一個公正善待,求陛下圣恩?!?p>  顧不上嘴疼,一口氣噴著血沫說了這些,牽動地眉間、鼻管都在刺痛,許盈盈見周圍仍然死寂一般,知道李乾在聽,便深吸一口氣,內(nèi)心劇痛、刀絞一般地說出接下來的承諾。

  “醫(yī)女許盈盈,愿從此長留宮廷,和上官大人一樣,御前服侍精心竭力、忠心無私、至死不變,求陛下圣恩。”

  面對巨大的強勢,一無所有的她,只能用自己的醫(yī)術(shù)、甚至身體,做籌碼。

  寂靜的院落,回蕩著許盈盈清冽的嗓音,沒有半點發(fā)抖、沒有半點遲疑。

  “呵!”

  李乾聞言,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給一直抬眼看著自己的鄧琪,低聲交代了幾句。

  微微顫抖的鄧琪,仿佛得了前程一般的,立刻奔向外間門邊侍立的周芳,隨后周芳轉(zhuǎn)身開門,離了暖閣。

  聽聞李乾的回復(fù),邱敬低聲道:“趕緊磕頭?!?p>  “醫(yī)女許盈盈,叩謝陛下天恩,叩謝陛下天恩?!?p>  李乾,在窗口也能聽到頭顱磕在石板上的“咚咚咚”三聲。

  他有些煩躁的用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額角,走進內(nèi)圍的內(nèi)室。

  邱敬俯身攙起雙頰已經(jīng)紅腫的許盈盈,一言不發(fā),對身旁的波瀾不驚的周芳使了個眼色,便走進暖閣里。

  .

  入夜,刑部大獄,單人監(jiān)舍

  身著獄卒外衣和帽子的許盈盈,端著油燈、推開并沒有上鎖的低矮牢門,縮身走進去一看,地上有個人,她開始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大人?上官大人?上官翼!”

  許盈盈喚著側(cè)身倒在草墊上的人,她也整個人幾乎鼻尖貼到地面,地上的一陣陣酸臭,直沖進鼻孔。

  上官翼的外衣和靴子、束發(fā)冠帶早被獄卒搶走了,只穿著中衣,桑絲色織的前襟上斑駁著汗?jié)n血水,一頭黑發(fā)更是全數(shù)散在臉上,幾乎看不見臉色,只鼻子、嘴巴里溢出的血絲,淌出了草墊的邊緣。

  見半晌毫無氣息,跪在地上的許盈盈,只能先掃視他的周身上下。

  她熟悉的絲質(zhì)中衣和麻質(zhì)小衣都被打爛,破開的地方也不見皮膚,只一團團深褐色血污,聚在那里。

  許盈盈上手細瞧幾處,慶幸沒看到白骨,猜測這算不算周芳口中說的“手下留情”?

  牢房上方的兩個小洞口透進絲絲夜晚的涼風(fēng),吹起地板上的陣陣酸臭,攪和著上官翼身上的血腥,讓顫抖不已的許盈盈,立刻鎮(zhèn)定下來。

  她克制著內(nèi)心的緊縮,不敢再繼續(xù)觸碰,只探向上官翼的手腕,三指搭脈,再次慶幸,沒有被下毒的跡象。

  盯著地上幾天不見就變成個半死人的上官翼,一時間,許盈盈神思失控、翻江倒海。

  “大哥哥,應(yīng)該不記得小豆子了吧!”

  在十二歲那年,許盈盈偶遇臨風(fēng)君子般的上官翼,在山下的官道上。

  和山莊里所有穿著麻布大袖長衣衫、各個仿佛修道成仙的男子不同,不到二十歲的上官翼,一身利落的蟹殼青色的素錦短打扮、頭上只有同色的束發(fā)帶、腰間一個蘭草紋飾的小荷包和一個沒有絲絳的小玉佩,簡素利落的完全看不出,他是個路過的帝京世家子弟。

  因此,開始的時候,上官翼在當?shù)啬凶右约氨妿熜种g,并無差異和特別。

  只是與之相處時,其秉性,人不語而自謙、話不多而生悅,讓豆蔻的許盈盈,烙印般的心馳神往。——該是怎樣的生活,造就他這樣的品格?

  她總忘不了,自己目送他跨上追鳴,疾馳返回帝京的情形,那遠去清瘦的背影,束發(fā)帶在風(fēng)中搖曳著,讓那年的許盈盈,默默發(fā)愿,回到鳳燕山莊一定更加刻苦修習(xí)。唯有這條路,方能日后有機會、有資格去帝京,去找尋這位“大哥哥”。

  .

  許盈盈,本名確是許秋。

  她在家里排行老三,父母都是常年進山采藥的藥農(nóng),父親笑稱自己是,刀尖上行走的人——進山采藥,都是和各種蛇蟲、仙草,并肩同行。

  因為母親懷孕之時,大家都說,這肚子又尖又挺,肯定是個男丁。前面兩個姐姐,已經(jīng)可以幫忙家務(wù)的年紀,那一年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等待著許家盼望已久的男丁,出世。

  在許秋兩歲的時候,家里又迎來了第四個女娃,滿兒。老許難掩失落,不過因為女孩們都很健康,也算是身為清苦小農(nóng)的一件省力的幸事。

  許秋八歲那年,母親采藥不慎跌落山崖,找到尸首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天之后了。族人們只能先將母親草草下葬,因為父親去了鳳燕山莊,送藥材。

  等父親一進門,看到四個女兒一身素服,已經(jīng)在下葬半個月之后。

  清苦,讓人情幾近涼薄。

  扶著排位默默垂淚的父親,是唯一留給許秋對家的最后印象。之后的一個月,父親一直神智恍惚,經(jīng)常躺在榻上握著母親的衣衫,一動不動。直到一天清晨,父親如往常,清晨第一遍雞叫便起身,走到小臥房,將四個女兒,挨個一一拍醒。

  “阿春和小夏,留在家里,我會托付族里的阿福娘照看幾日,為父將帶著三妹四妹,出趟遠門?!备赣H坐在堂屋,瘦的仿佛脫了形?!半m然有族里的阿福娘照看,但是阿春和小夏依然要記得為父今日的叮囑,不要踏出這個院落半步,為父不能再經(jīng)歷生死了,孩兒們可曾明白?”

  十多天,父親帶著許秋和滿兒,和日行的干糧、散碎銀兩,走到了鳳燕山莊。

  “為父,對不住你們?!?p>  語氣中已經(jīng)沒有任何凄苦和哀傷,立在門口準備進去的老許問許秋,“日后你和妹妹作伴,就留在鳳燕山莊,可好?”

  “如果能幫爹爹分憂,小秋愿意的。”

  她沒有意識到,單立生活的無助感,即將讓她學(xué)會咬牙堅持。

  出面接待這父女三人的,是燕娥。

  她微蹙眉頭看著地磚,低語道:“我們山莊,已經(jīng)不收醫(yī)女了。老許,你應(yīng)該知道的?”

  “燕夫人,我深知你仁厚,我這兩個女兒,能在山莊里學(xué)著做個粗使的女仆,相信也比在山下跟著我,好過百倍的。其實上次來了便想開口求夫人,只是擔(dān)心我家娘子不舍,如今,,,”

  就這樣,小秋和滿兒留在山莊。

  窮孩子明白,施舍和憐憫,只是一時間的安慰。

  許秋盡力不讓山莊嫌棄,不畏辛勞地努力做些日常的洗曬和清潔,更要看護年幼的妹妹,直到燕娥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一個天賦異稟,才從此才走上了與妹妹滿兒,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怡章魚

《車轍》里,孤兒很多。   上官家更是詭譎。   寫到他們的身世,我自己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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